《囹龙》苏眉子

7、送药

　　次日早上，作为太子宫的稀宫八阿哥坐在了客席之上。
　　“老八你还真是我这儿的大稀客啊，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儿坐坐了。”
　　“哟 ，还赶上老四也来了。”太子坐在中位，离远便望见踏步迈来的四阿哥胤禛。
　　“四哥。”
　　在四阿哥向太子问好之后，八阿哥也向他行礼，四阿哥略有点疑，但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坐下，依旧是担当一个冷眼旁观者的角色。

　　“太子，我今日上朝，听皇阿玛说太子不适，所以赶来看看。九弟、十弟他们也说要来的，可在朝堂之上不知分寸说了点胡话，这会儿正被皇阿玛训着呢。”
　　那个十阿哥，康熙今天无意考起了一篇文章，他竟咿呀半天答不上来，九阿哥从旁提点，他反答得更糟，结果下朝之后就被康熙勒令留下。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算是宫里一件闲事，也时被奴才们私底下拿来取笑。
　　“老八，也不是我说你。这宫里都知道你和十弟要好，平常你也得多督促一下他的学业，做不到满腹经论，也得出口成章啊。”
　　珑儿亲自为两位阿哥奉茶，听到这里，嘴边险些露出笑意，而这微妙的表情竟被四阿哥尽收眼底。
　　他瞅了她一眼，她快速地拾起静态，四阿哥没说什么，只是放在茶几上的左手伸出食指向着她受伤的手背。
　　她平静地回望一眼，便退到八阿哥那边奉茶。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被小狗咬了一口，这年代可没什么狂犬疫苗打的。但德妃娘娘素日里都当那小狗是宝，那狗可干净的，可能吃的比她白玲珑都要好，浑身上下健康得很。

　　八阿哥没有看她，反倒是拿出带来的锦盒，把它打开：“去年西域的贡品进了好些药品药膏，皇阿玛赏了些给我，一直没什么用。太子早前不是说过喜用那清草露吗？我这还有一瓶，就连着其它的药也一并带了来，太子喜欢就留着。”
　　“哎呀，还是老八有我心哪，知道我喜用那清草露。这闷热的天，蚊子特别多，我就好用这个，擦了蚊子不咬我。”
　　太子毫不推却地收下了那个锦盒，还细看到底有些什么。拿起一盒白陶瓷茶梅画的药品：“这个怪精致的，啥玩意儿？”
　　“这是百花膏，对外伤治疗极有好处，被蚊子叮了，哪怕是被蛇了，一擦就好。消毒消肿，可见效了。”
　　八阿哥说完，开始品起那杯茶，是康熙喜欢的清澈井水泡的雨前茶——这个太子，除了身着明皇服饰，平日用度也与皇帝大致相同。
　　看来什么都不用做，他会自取灭亡。

　　“百花膏，正好。”太子向身旁的珑儿望去，刹那间好像看到她蹙眉，又像不是：“珑儿，昨日你的手不是弄伤了吗？正好用这个擦擦，好用就留着。”
　　他递去的药膏，珑儿却没要，只是跪下来：“奴婢这只是小伤，不碍事的，谢太子。这百花膏太贵重，奴婢不敢要。”
　　“什么敢不敢的，我这里的药多得是。我本来今天就想叫小和子给你弄点药，这百花膏刚好你用得上，拿去吧。权当是八爷赏你的好了。”
　　太子这样说，珑儿更加不想要了。
　　但势在当下，不要是不行的。
　　伸出双手接过：“谢太子赏赐。”继而转身，带着点怨，无奈地向八阿哥道谢：“谢八阿哥赏赐。”
　　八阿哥但笑不语，他就知道只有用这个方法才可让这丫头收下药膏。
　　但转念一想，说：“何不试试？这药效我也是听来的，不知是否真的有用。”
　　当场就要她试用，省得她收下了不用。
　　怨念更深，她又不可说不，唯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药膏，涂抹着伤口——说来也是神奇，药膏擦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好极了。之前那种红肿的灼痛感竟很快就消失了。
　　果然是贡品。
　　终归还是逃不过心底那徐徐冒起的感激之情，她向眨动着睫毛向八阿哥略一颔首：“是好多了，奴婢再次谢过八阿哥。”

　　最近政事繁忙，十三阿哥也难得抽空来四阿哥府邸。
　　“四阿哥，太子今天可算是上朝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却也耽搁了好些时候。”
　　“故技重施，不过如此。”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向珑儿求证过。太子就是乘着中秋节那天深夜突然起了大风，慌称自己着凉，然后乘机休养一下。
　　“太子是为了逃避因山东、河间饥情的处理？”
　　“本年初，皇阿玛就曾指出：畿南四府、河南、山东百姓生计艰难，大不如前，都是因地方大小官员不能为民除弊，又设立名目，多方征取，以致民力不支，日就贫困。后来就闹出了饥荒，太子不想管，多半也是与他有关。”
　　“四哥，怎么我越来越瞅着这太子实在是不中用了？”虽说这是大不敬的话，但他自小与四阿哥就亲，两兄弟之间从来都是亲密无间，任何外人耳中听来不对的话在四阿哥面前都可以说。
　　“他在自掘坟墓，皇阿玛该劝的该说的，早已做得多了。”康熙是他们的父亲，四阿哥深知他疼爱太子，做了很多事情去帮太子收拾残局。但太子不但不懂得感恩，还变本加厉。
　　“唉，四哥，那咱们要不要提醒太子一下？”
　　“你认为我们说的话他会听吗？”言外之意，他也根本没这个意思。
　　十三阿哥默默认同，眼尾一瞥：“咦？四哥，这药还在你这儿？”
　　十三阿哥认得这是前些时候四阿哥特意问他拿的外创药，原为蒙古王爷所赠。
　　当时四阿哥说是要转赠给别人，并未说明是谁。
　　此时十三阿哥问起，四阿哥依然面不改容，挥着毛笔在写奏折，眼皮也不抬一下：“不需要了。”

　　“珑儿姐姐，我今天可能吃坏肚子了，这是太子要的点心，好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走一趟？”
　　小宫女捂着肚子，夹着双腿，实在是忍不住了。
　　“去吧，我帮你送。”她本是要去御药房。
　　拎着食盒，就着□□小道，打算赶快送回太子宫，经过了那天被小狗咬的廊道。有点刻意地，她不走里而走外，沿着条条垂柳荫步过。
　　风，飘来了一条淡黄丝帕：“这不是...”她有着很好的记忆力，见过的人和东西一次就够记着。
　　她认得这是属于八阿哥的丝帕，就是那天他想用来帮她包扎用的丝帕。
　　“怎么会在这里呢？”
　　还没来得及多想，忽闻脚步声，急忙把丝帕藏于袖袋里。
　　“珑儿姑娘。”是几个小太监，大家互相招呼过后便分道而行。

　　康熙决定巡视塞外，六月了。
　　这次随行的皇子数目众多，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从。
　　此行并没有带上四阿哥胤禛。

　　“这次皇阿玛让我留在京城处理政务，证明他对太子已经快要失去信心。”
　　“四阿哥有何吩咐？”
　　直截了当，他们的秘密会面越快结束越好。
　　四阿哥小心嘱咐了几句，她始终低垂着脸，细细听着。
　　“这是太子那边的事，另外还有一个人你要小心留意着。”
　　“四阿哥请说。”
　　“八阿哥胤禩。”
　　闪了那两排黑扇，似在拔走那丝诧动：“是，奴婢记住了。”
　　“你不好奇吗？”见她没问原因，他反倒问了。
　　“既然奴婢是替四阿哥办事，那只管照吩咐做事就好，不必知道原因。”
　　他的满意自那微淡的笑容里透出来。
　　“去吧。”
　　“喳，奴婢告退。”
　　“珑儿。”略不放心地叫住她回头，然后再说：“小心。”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