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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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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外面的人说得那么难听,你还娶那个女人做什么?”
十哥最为他抱不平,倒是那个一向对珑儿诸多敌意的九阿哥,安安静静。
十四阿哥也不喜欢:“八哥,皇阿玛这一趟赐婚到底玩得是什么把戏?不就一个女人嘛,犯得着这般劳师动众,又是赐婚,赐礼赐丫头,还赐了她一个干爹!如此张扬把她嫁给你,我看不寻常。”
“外面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这是皇阿玛赐的婚,我非娶不可。而且这太子之位,我也不得不放弃。”
“八哥,你就这样放弃了吗?可千万不可。我们几兄弟都愿意带领其它大臣保举你,你的声望不减当年。”
“九弟,十弟,十四弟,八哥谢谢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我,把你们自己给拖累了。这次那垂死的老鹰已经让皇阿玛彻底否决了我,也许以后还有转机。但至少不是现在,也不知道这以后要等多久。”
“皇阿玛才收到那赃物,查也不查,就给八哥赐婚。皇阿玛宠那女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他却把她指给了你,该不会是用她来做眼线吧?”
十四阿哥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不是没有可能。
康熙对自己的儿子要出动这一招,可能吗?
八阿哥也定住了——他也想过这一点,但当十四阿哥把它点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寒。
张保,一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人,出事之后,他竟找不到他的下落。
皇上——自己的生父,居然不听他半句解释。就往他头上冠罪名,偏又在此时,把他最宠信的宫女赐给他。
太奇怪,太奇怪了。
珑儿三步不出闺门还有一个原因。
赐婚那天,她明明看见了四阿哥的眼神——那么仇恨,那么痛苦。她看见他握紧双拳的样子,就感到害怕。
她不知道四阿哥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去到什么程度。
暂且不论他有多爱她,但四阿哥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因为在他看来,她是他的人。
除非他双手赠送予他人,否则谁也不能夺走。
想到这个,她就害怕,真的很害怕。
躲在佟府,是她最好的选择。
随着成亲之日一天一天地接近,她的心越揪越紧,真不要在这紧要关头出什么事才好。
“主子,这里应该用红线。”冬青见她缝错了,便在旁提点,但珑儿今天却感到心口郁闷,好不舒服。
所以总是走神。
“主子?”
冬青又唤了她一声,珑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这里应该用红线。”
见冬青指她出错的地方:“噢,对。”
“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奴婢请个大夫来看看你?你今天脸色好差。”
“没有,不用。”
这边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佟家总管的声音:“珑儿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进入大厅,佟国维端坐在正位之上,珑儿向他施礼请安。然后在侧边的圈椅上坐下。
“珑儿,听说妳从来没有出过府,是吧?”
“回干爹的话,珑儿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
“皇上今日还问起妳,说是别把妳闷坏了。叫我带妳出去看看,多走动走动,婚礼所需物资可能还要再添置一下。今天呢,让妳干娘带着你去转转,想要买什么尽管开口就是,别和干爹客气,知道吗?”
“喳。”她本想拒绝,但看这个情势,是拒绝不得。再美丽的借口都是借口,没必要惹起主人家不满。
既然有干娘陪同,她只要小心谨慎,亦步亦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主子,让奴婢帮妳重新梳个妆吧?”冬青倒是好生兴奋。珑儿顿觉自己是把她闷坏了:“这些日子跟着我,没有出门,好生无聊吧?”
“哪有,陪着主子一点都不无聊。奴婢是觉得主子这趟出去,应该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外面的人可好奇主子的长相了,就让他们看看,所谓美人当如是也。”
冬青竟还说出这样的话,让珑儿忍俊不禁。
罢了,随她去弄。
但珑儿还是只挑了一套白绢粉丹绣花裙袍,头戴银针玛瑙珠穗簪,脚底一双米白暗花面鞋。脸上稍施朱粉,眉不画而黛。领着冬青与佟夫人出门。
“姑娘真是耐看,越看越漂亮。”佟夫人衷心地称赞。
“谢干娘。”
“姑娘最近的心情可好?快要出阁的女孩子心里都难免起起落落的。”
“珑儿在佟府蒙受干爹和干娘的悉心照料,一切都好。”
“果然这在宫里出来的姑娘说话就是贴心。”佟夫人这句话倒不知是煲是贬,珑儿也不去猜度。
“皇上心里可时记得惦记着妳,每天都向老爷问个究竟。珑儿今日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东西准备得如何?我们佟家真是何等庆幸,能收得姑娘这么个义女。”
看来佟府是不能再呆下去了——珑儿启口:“这阵子有劳干爹干娘费心了,还有三天珑儿就要嫁人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珑儿实在无以为谢。”
“看妳这姑娘,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佟府就是妳的娘家。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别客气。不过,说到底姑娘还是从宫里出来的,又是圣上指婚,恐怕要回啊,还得回宫去的好。”
珑儿但笑不语。
连佟家的人都这样说,明明看着她每天安座在家,也能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更何况外面不知就里的人?
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珑儿走在闹市中,她什么也不想买,只是随便看了两眼,却是用她在宫里攒得银子,买了一尊玉佛。
“珑儿知道干爹和干娘素来喜欢拜佛,这尊佛像,是用一整块儿的玉雕成的。珑儿就借它来聊表孝心,谢谢佟府上下这些日子以来的包容。”
“哎哟,这么大的礼,姑娘太客气了。”佟夫人对那尊玉佛是爱不释手,欣喜地收下了。
然后她们继续闲逛,见有表演武术的人,便停留了一会儿,看那千斤压顶的表演。
“主子,妳看,好厉害喔!”冬青看得兴高采烈,跟着旁人一起拍起手掌叫喝着,可是回头一看——珑儿不见了!
迷迷糊糊地醒来,头重脚轻,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干涸的喉咙似有东西梗着,很难咽下去的感觉,好不容易启开了唇,却又说不出话来。
“珑儿?你醒了吗?珑儿。”一只手,一丝滑般的棉布抚上她的额头,温温的感觉,让她有了几分清醒。
“四,四阿哥!”她认得面前的人,整个人吓得弹起来,紧靠着床背,然后四下张望自己的衣着处境。刚刚在看表演的时候,她只觉有人从后面用蒙汗药把自己迷昏,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醒来时,却看见了四阿哥?!
“别怕,妳在我的府里。”四阿哥对着她笑。
笑得那么温柔,又那么诡异,依然是那么深不可测。
“四阿哥......”
“妳我又生疏了吗?”他不喜欢她的这个称呼。
她怔了一下,心中如五雷翻滚,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四阿哥,天色已晚,奴婢要回去了。”勉强地为他们之间再制造出距离。
“妳是佟大人的义女,早已不是奴婢,也不用再自称奴婢。”他不喜欢这样的距离感。
“四阿哥,我该回去了,干爹会找我的。”天已近黄昏,她再不回去恐怕就要出乱子。
“我就是让他找不到你。”
“四爷。”她知道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唯有尽力回天:“我是要回去的,如果不然,万岁爷找人找不着,这京城就要闹翻了。”
“我等下就把妳送出京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爷把我送出京城又如何?皇上若是想要寻我,必会寻得着。”
“那就等他找到了再说!”四阿哥这次是横了心:“无论是皇位还是妳,我全都不会放弃。”他坚定地说出这句话,珑儿瘫软无力地坐着。
“珑儿,我说过,你是我的人。”他只当她是害怕这一步的差着牵连,便更加搂紧了她:“别怕,我一定会保妳周全。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等得就是妳出府这个机会。”
“可皇上赐婚......”
“我不管!”他展现其暴躁的一面,对于这桩指婚,他是千万个恨:“妳是我的!我绝不让别人抢走你!哪怕是皇阿玛!”他恶狠狠地说,珑儿第一次看见狰狞的四阿哥,原来他发怒的样子是可以摄魄人魂,难怪他登上帝位之后,那些铁腕手段让全朝上下无人敢抗。
珑儿不知在他心里多底有怨,康熙对十三阿哥打压,又对他们这些阿哥们个个起疑。他唯有把自己藏起来,终日念经种地,百般忍让,忍不到另眼相看。却忍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指婚他人的结果。
皇位未能掌控,连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爱情都不能掌控,他这个阿哥当得太窝囊!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为。
“四爷,你要把我藏到什么时候?”她不再争取了,因为四阿哥心意已决,她是左右不了的。
因为她要顾及八阿哥。
她太努力地想要嫁进八阿哥府,反而会引起四阿哥的怀疑。无数次想起日后八阿哥的下场,她刚才还想再争一争,刹地想起那个结局。又联想到这些年这些事的种种,或多或少,她总有扯不清的关系。她不敢再轻动一步,害怕弄巧成拙。
为情还是为了面子,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捉摸。
只是切身感受到她若真的嫁进了八阿哥府做了侧福晋,那她带给八阿哥就是无止尽的痛苦。
她想报仇,结果却报应却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想嫁人,结果却要放弃自己心中所爱。
“四爷,你真的要这么做?”
在宫里,她听康熙的。在宫外,她还是只能听他儿子的。不过,她想听另外一个阿哥的话。
真的不曾想到,她与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有这般渊源。
她的软态,让他心软:“珑儿,一切只是暂时的,它日待我登基,我一定给妳一个名份。”
她看着他——他那一向深不见底的眼睛此时清亮得如同太湖白泉。不得不说,这一刻她受到的震动是惊人的。
她开始要好好衡量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如果用她的余生保住八阿哥,她是愿意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可以改变历史,但至少,或者她可以让八阿哥的日子好过一点,不用受那么多的苦,能减轻一点是一点。
这日后的事,是她不敢也不能去想像。但她现在可以肯定,如果她现在坚持嫁给八阿哥,四阿哥一定会记恨在心。
可如果她不嫁,是否真的就可以保八阿哥一家周全?想到这争位期间发生的一切,她害怕,她心寒,她畏惧,她没有底气,她没有把握,半点胜算也没有。
突然地——把心一横!
“四阿哥,我还记得你说过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没错,当日妳舍身救我,这份情意我怎么能忘?”四阿哥以为,珑儿心里有他,珑儿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指婚的前提,才不得已要嫁给八阿哥。
“那你就放我走吧,当作你还了我那份情意。”
“为什么?妳真要嫁给老八?妳不必担心皇阿玛的旨意,现在老八已经没有希望去争这个太子。三哥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我对大的敌人就是老八,现在他已削势。我对大位信心十足。只是稍要委屈妳一下,等日后我登基之后就可以......”
“我爱他。”
在四阿哥展现他的抱负之时,珑儿简单的三个字把他的梦想击碎。一刹间,他像不认识眼前的人,他像脱离了这个世界,惊愕,疑惑,痛心一併袭来,这些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四阿哥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说什么?”
“四阿哥,我是心甘情愿要嫁给八爷,我爱他。”她不再去考虑那些算谋,既然历史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既然那些都是既定的事实。她就放纵自己,随心所欲。至少,她还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至少,她能陪在他身边。
哪怕吃苦,哪怕受罪。
他们两人能在一起,相守至死。
“不可能!”他一掌打在床上,珑儿感到整个身子都跳了一下。
“不可能,妳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妳是我的!”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他不能接受她爱上八阿哥的事实!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我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她不想再掩饰什么,一路以来,就是因为自己要掩饰这样掩饰那样,才把事情弄得如斯田地。
“四阿哥,你放我走吧,如果你真的为珑儿好,就放我走吧。”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四阿哥怎么也想不通:“妳忘了妳娘的仇?妳不要报了吗?老八和老十四交好,他不会帮你对付老十四的。”
“我知道。”她点头:“我不要报了。”
珑儿终于回到佟家,她解释是迷了路。
“主子,妳受惊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好好照顾主子。”
“我没事,这也不是妳的过错。”四阿哥想要的,哪有失过手?
“主子,妳不知道,外面的人都传开了。”
“传开什么?我失踪的事?”
“嗯!”冬青把门窗关上:“都传到八爷那儿了。”
“八爷也知道了?”心中大叫不好,这恐怕又会惹起误会。
“是啊,可奇怪的是,他们说八爷当时听说了消息,愣了一下才有反应。然后就‘哦’了一声,也没派人去找主子。”
“哦。”
冬青这下真摸不着头脑了,怎么珑儿的反应和八阿哥的一样?这二人到底是天生一对?还是有太多的隐情呢?不过冬青对珑儿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份,没有过多的追问。
大喜之日,婚庆嘀打,锣鼓奏乐,到处都是祝福的声音。
珑儿坐在轿子里,轿子抬得再稳,人总会感到脚不触地的空荡。
“妳若是跟了他,妳一定会后悔。”
这是四阿哥最后对她说的话,她牢记于心。
奇怪是,没半点负担。
她心头上的忧虑是来自于即将踢轿为她揭红巾的人。
“请新郎倌踢轿子。”
喜轿停在八阿哥府邸正门外,悬樑上的张灯结彩,红绸花带挂得让人目不接暇。
好一副喜事的样子。
样子,就是样子罢了。
听得“呼”一声,珑儿知道八阿哥要接新娘了。
“请新娘子下轿。”全福婆婆熟练地喊着,然后珑儿探出身子,伏上那早已半蹲着等待她上背的人,新娘在没有拜堂前是不能脚落地的。
到了正厅,珑儿下地。
再与八阿哥每人手中各执一带红缎同心带进行三拜之礼。
珑儿不愧是皇上赐婚,慎而重之要给她一定的派场。
才有了今日之礼。
珑儿坐在新房里,这是八阿哥一早为她准备的房间,从今开始 ,她就在这里生活。
这座府邸,这个房间,就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