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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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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这一阵看来你是想通了不少。”
康熙和八阿哥已经谈了好一会儿,论及这些日子八阿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八阿哥当然也懂得择话而回,尽挑些康熙喜欢听的话。
“朕做得也有些急了。”康熙改掉了一个“过”字,这已经足够明白了。
“皇阿玛责怪儿臣,是儿臣有错,没有顾及皇阿玛的心情,做事操之过急。”
“胤禩,你自幼便端敏正直,朕一向很喜爱你。这次诸多责备加于你身,也是不想看你走歪路。”
“儿臣知道。”八阿哥始终跪着,康熙下塌扶他起来,看着这昔日宠爱的儿子,感触之情不可形容:“瞧你,这一阵是难过了。胤礽也是,朕屡派太医前去医治,今日有了些许进展。胤禔对他下了魔咒,导致他神智错乱,本是不该饶他。可惠妃求情,他也毕竟是朕的长子,杀他还是于心不忍。”
“大哥恐怕也是一时糊涂,大哥自小与二哥感情就好,儿臣以为大哥不会真想让二哥出事的。”
“你说得对,朕也相信在胤禔的心底人性尚未泯灭。只是他也实在不适合在朝中担任职务办差,还是留在府里当个静心皇子吧。”
八阿哥心里马上就有一个想法,只是未表现出来。
康熙看他没甚反应,然后转身对那香烛映出的窗外人影道:“丫头,那么快就做好银耳红枣汤了?”
人影半蹲:“回皇上,奴婢做得不好,不敢呈现给皇上品用。”
“胤禩,你看这丫头,一张巧嘴灵得很。”
八阿哥留神那美影,此时也懂得收回眼神,只站在康熙身边不语。
康熙看他一眼,便对珑儿道:“快端进来,让朕试试。”
“喳。”
珑儿不直接闯宫,只是站在康熙一定看到的地方,凭着自己拿捏的分寸,料康熙不会让她站很久。
果然,康熙才只是“冷落”了她几分钟,便唤她进内。
她进去之后,不作多余地留神八阿哥。她要让康熙觉得她目无他人。
“奴婢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康熙牵她而起,二人至榻边,康熙坐了上去,珑儿把食盘放下。然后再回身对八阿哥施礼:“八阿哥吉祥。”
“好了,这些礼节都罢了。”康熙着她回头:“看看妳做得如何?胤禩,这丫头可是不懂下厨为何物,今天朕偏要叫她给做了这道汤,你也来尝尝。”
“儿臣谢皇阿玛。”八阿哥心里好不是滋味,但还是以谦谦态度走上前来,侍立在康熙身旁。
康熙让珑儿给他盛了一碗。
康熙不动,八阿哥自然不敢动。
“你先尝尝。”康熙让他先吃,珑儿把碗端到他手中,在这过程里,她与他没有眼神接触。但藏于碗下的小尾指在他接手时跳出形成那兰花指形。
没有说话,没有对眼,只这动作,已有默契。
八阿哥稳稳地接过碗,浅浅地品尝了一口,皱眉,相当不悦,难以启齿给予评论。
看他纠结的模样,康熙笑了:“真有这么难吃?”他此时拿起碗,自己大大地品尝了一口:“挺好,甜味恰到好处。”回头对八阿哥说:“你啊,怕是平日里吃得太甜,以后要改改。”
“喳,儿臣遵旨。”八阿哥把碗放下,没有再吃。
康熙却是吃完一碗再要添,然后幽幽地说:“你额娘良妃以前也常做这汤,你这阵子是没见她了。明天好好和她叙叙,早点回去歇着吧。之前的事,都不再提了。”
“儿臣谢皇阿玛,皇阿玛也早点休息,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八阿哥退下之后,珑儿偷偷地在心里松了口气,一如既往神定地服侍康熙左右。
“珑儿,妳今日来得可不是时候。”康熙喝着第二碗时对她说。
“是奴婢不该,打断了皇上和八阿哥的对话。”
康熙只是笑了两声,然后把她拉到自己近边:“胤禩今年二十七了,年纪也不小,其他成年的阿哥们哪个不是儿女满堂,他却只有一子一女。而且都不是嫡福晋所出。看来当初朕指的这桩婚事确不怎么美满,听说她还挺泼辣。”
“奴婢听说八福晋为人豪迈,颇有男儿之色,不拘小节。这八阿哥府邸的大小杂务都是她一人打点,很能干的一个人。”
她把话锋引向好的方面,但康熙不这样想:“妳是没和她打过交道吧?朕可是和她谈过,当初朕说要指给胤禩侧福晋的时候,她是宁死不从,在朕面前都敢大言不惭,说胤禩如要纳侧福晋,她即用三尺白绫吊死横樑之上。”
珑儿心里暗笑了一声——一哭二闹三上吊,八福晋直接跳过前两招,也真够绝的。
随即又听康熙说:“不过人既已去,多说无益。”
是的,郭络罗氏——八阿哥的嫡福晋,早在三年前因急病过世。八阿哥当时为这个也引发了不少伤郁之情,毕竟这是他的结发妻子。虽然没有后世人所说的自由恋爱基础,但毕竟一起走过这些年,而且八福晋对八阿哥惟命是从,事事以他为先。虽说对外作风粗枝大叶,可也未做过另何一件对不起八阿哥的事。但凭这一点,她是可敬的。
至少比起自己,八福晋好太多了。
“八福晋虽生性刚烈,对八阿哥却是一片真心,毋庸置疑,不可多得。”
康熙瞧着她看,好生端详,那眼中闪动的亮点如同萤火,忽明忽暗,让人不能捕捉,看不清楚。
珑儿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笑言释意:“奴婢听说八阿哥府内还有两名小妾。”
“那都是早年的事情了,一个是朕在宴会时赐的,一个好像是良妃引进的。”康熙展开双臂,让珑儿为他更衣准备就寝:“真要说起来,竟好像没有一个是他自己想要的。”
珑儿细心地为康熙卸下龙袍,又为他拆了辫子,香荑萦萦绕绕地在他周围飘转,但她却闭口不再说话。
康熙坐在床沿,让她脱鞋。再让珑儿把他枕头弄好,扶他躺下之后,康熙此时再说:“朕想,他府里也实在应该有个掌门的内主。若是把妳许给他,妳愿意吗?”
珑儿依然无变,只微微一笑:“皇上,奴婢哪有这种福份。”
他忽然执着她的手,在掌心里轻抚:“对,妳的福份不止如此。”他话中有话,珑儿仍是微笑:“皇上,小心着凉。”
整理好被子,珑儿要去熄灯了:“皇上,奴婢去把灯灭了。”说罢,福了一身,便欲转身而去。
康熙只在她身后说了一句:“丫头,朕不想让妳出宫了。”
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是晃着虚脱的步伐行回宫房。更加没有人知道,她流着泪,含着苦,徹夜未眠。
她该怎么办?事情越来越失控,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范围。她原以为自己可以等,她真的愿意等。现在,她竟是连等也不可以。
等不到她心爱的男人,等到的——是她不想要的。
清晨,得知了一件事——康熙半夜还召见了废太子胤礽。
她次日当差,康熙对她说了此事。
大意是心疼胤礽被人用魔咒扰乱心神,又可惜他天资聪颖,竟一再行恶。好一番开导,望他可以自省己身。
然后,康熙又着大臣们商议另立太子的事情。
珑儿便知这清史上最著明的太子之争来临了。
“珑儿。”
四阿哥今天约她密见,却不提政事。
“妳可好?”他不顾是否有人张望,只知此刻需要把她拥进怀内好好慰籍一番。他想见她想得发疯,这样的思念他不知要怎样才能完。
“四爷,奴婢很好,谢四爷关心。”她双肩还是不自觉地缩后,与她面对八阿哥时不同。和八阿哥在一起的时候,她之前是刻意让自己退缩,但和四阿哥一起,她是自然而然地向后退,不想与他亲近。
怕是自己的热情吓到她了,四阿哥不介意,仍然拥抱着她:“我好担心妳会被皇阿玛降罪太久,幸好我知道皇阿玛对妳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责怪加罪。”
她觉得疑惑了:“四爷知道?”
这才慢慢放开了她,但依然紧扣她柔肩一双:“嗯,我虽然被圈禁了,但耳目还是有的。我本来想要为妳打点,一听说了皇阿玛对妳请太医,又亲自上药,便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老人家故意安排。”
珑儿越听心揪得越紧,四阿哥在康熙身边的眼线,她越来越可以肯定那人的身份。四阿哥连他也能搞定,本事确是大。
姑莫论是何种手段,但四阿哥的确厉害。
不愧是史上赫赫有名的雍正皇帝。
“知道皇阿玛不会为难妳,我也就放心了。不然在那时出手,只怕会引起皇阿玛的猜测。”
“是。”她不是简单的附和,而是发自于心的认同——四阿哥的计谋周全,不会出一丁点的差错。所有的人和事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八阿哥有才,把内务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康熙对他爱惜是有原因的。
四阿哥也有才,无论康熙交待他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得圆满,康熙器重他是应该的。
这两人也各有其阴险的一面,拼的不过是谁更狠毒罢了。
“如今皇阿玛将我恢复官职,而且还主动说要改立太子,这件事,妳知道他的意思吗?”
四阿哥还是要靠她打探消息,毕竟在这方面,珑儿最懂揣摩康熙的心意。
“四爷要争吗?”她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余,但她还是要问。
“当然,我如果现在不争,只怕以后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属意复立二阿哥。”
“废太子复立?”四阿哥不是不信,而是感到相当惊讶:“妳确定?皇阿玛不是亲口废了他吗?”
“皇上废得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党的成员。皇上不希望太子身边太多追捧的人,这对太子有影响,对皇上也有影响。太子被废之后,皇上就把太子身边的近臣都一一废除,但是对太子却仍然保持着宽容之心。就如大阿哥的事情,说那都只是迷信的魔术,四爷以为,皇上真的会相信?”
四阿哥听她说得有道理,想了想:“皇阿玛一向对这些事情是深恶痛绝,他恨大哥的愚昧无知,也恨他不顾手足之情的表现。但也因为大哥这样做,让皇阿玛为废太子开脱有了理由。最近他频频垂询废太子的病情就是一个表现,妳说得对,皇阿玛想要复立胤礽,却又害怕难以服众,想借推举新太子之际,借百官之口复立胤礽。”
“四爷打算怎么做?”珑儿其实觉得康熙这一算是错了,他明明把太子党废了很多,剩下的又有多少人再敢提复立胤礽的事?不过或者康熙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复立胤礽。
但她心里隐蔽的想法,没有对四阿哥道出。
“听说皇阿玛前两天晚上单独召见了老八?”
“是。”她眼见四阿哥避开自己的问题,知他是有打算,不说而已。
“妳当时在场吗?”
“他们快要谈完的时候,奴婢进去奉上糖汤,皇上赏了八阿哥一碗,其余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只道是皇上说一切都过去了,以后都不提旧事。”
“嗯。”
眼见四阿哥在慢慢消化这些讯息的时候,她也在琢磨到底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打算在这场议立新太子的风波里担当一个什么角色?
她知道这次新太子之争,对他影响不大。因为史书上被大书特书的都是八阿哥如何被众人推举,万众一心却换来他的落败。
四阿哥倒是明哲保身的那个。
但那些都是史书的资料,她不能用那些东西作准。如果要改变历史,就从这里开始,反正无论如何都是复立胤礼。她可以劝八阿哥不要去争,明哲保身,起码不会惹得一身臊。
不过,她仍然要知道四阿哥到底在这场战役里扮演的角色。
“四爷,奴婢愚见,这次议举新太子,宜静不宜动。”希望可以劝到他不出手,只要四阿哥安静处之,事情就比较好办。
“我自有打算,珑儿,此事妳不必操心。”他挑绕那柳条一样的青丝:“我不想妳卷进来,妳先回去吧。其它的事我来安排。”
“喳。”
就是怕他这样说。
四阿哥,深不可测。
“原来妳是四阿哥的人?”
丹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珑儿只知一出石林便见到惊措之色的丹蕊盯着自己看。
“丹丹。”她害怕,真的害怕,向后张望,忙拉着丹蕊快跑——害怕被四阿哥发现丹蕊的存在。
“妳放开我!”丹蕊被她拉着跑了很长的一段路,来至一个无人的角落处,她甩开了珑儿的手。
但珑儿还是上前握紧:“好丹丹,妳告诉我,妳都听见了什么?”
“妳害怕我听见什么?听见你们谋算如何争夺太子之位吗?”丹蕊大力推开了她,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一般看待:“妳到底是谁?妳利用八爷在先,合谋四阿哥在后。妳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妳是想要害八阿哥吗?妳到底想干什么?”
“丹丹,妳听我说,我必须马上去通知八爷,叫他不能去争这个新太子之位。”
“不!妳的心根本就不在八阿哥身上,妳是害他对不对?”
丹蕊真是越发觉得珑儿是个可怕之人,她拒绝与她同谋:“我要告诉八爷,妳是四阿哥的人!”
“妳不可以告诉他。”珑儿拉住丹蕊,严词正色:“妳不能和他说这件事。”她不敢想像八阿哥知道了之后会怎样:“不能让他知道,丹丹,我求求妳,我已经是八爷的人,妳不能刺激他。”
“妳说谎!”丹蕊不相信她的话,她觉得珑儿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是为了八阿哥着想。
“不,丹丹,妳听我说——我真的是为八爷着想,他不能去争,至少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是何时?等到妳的情郎四阿哥取下大位再争吗?珑儿,妳好狠,妳即使不爱八爷,也不能踩着他向上爬!”
丹蕊用尽全力甩开她的手,直奔远方,快步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