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48、爱情

　　珑儿被两个人黑衣人逮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似是要胁她做什么。只见珑儿的嘴巴被其中一人捂住不许出声大叫，又困住她的双手，压着她的双膝脆下。
　　这样的一番情景，他岂能不管！
　　“住手！”
　　八阿哥怒喝一声，一边呼叫侍卫，一边冲上前去，第一时间解救珑儿。
　　珑儿眼见他来，希望中带着恐惧，用尽力量去摇头——不能让他卷进来！
　　更是冒着危险咬伤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痛得那人大叫一声：“贱蹄子！”
　　“不要过来！”她话音未落，颈上便遭人掌一劈，意识便淹在晕厥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只晓得一醒来便是被人绑着，身旁另外被绑的是八阿哥。
　　“八......”她没有让声音延伸开来，以防眼前那几个蒙着黑布遮面的彪形大汗听到，她只好不说话，看了八阿哥一眼，知道他也在担心着自己。示意了一下眼后，同时她感到掌心上有点酥酥痒痒的感觉，原来是八阿哥在她手中写字：“别怕，有我在，消息早已传开。侍卫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她回应：“你当时不应过来救我的，连累了你。”
　　八阿哥没有立即回复，只是看着她——当时的情况，他要擒住那两个人不是难事，自小就有满清第一巴图鲁教授武学之道，这两个人虽然武艺不凡，但就算合力也未能胜他，只是原来潜伏在四周还有三个人，五对一，他的确有点吃力。更甚者，他需要照顾珑儿的周全，这些人也都看出来了，便以珑儿作质，要求他弃武投降，逮住了他，同时冲上前来的侍卫都不敢有所动作。
　　他没有写出来，她却可以读懂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放不下，他不能眼白白看着她有事而撒手不管。
　　“谢谢。”她默默地垂下眼，在他掌心内写下这二字。正要离开，却被他握住。
　　她稍怔了一怔，终是没有推抗，顺着他意。
　　“大哥，这两个人醒了！”
　　只见其中一人转头来盯着他们看，然后中间那位带头人也回过头看，目露凶光：“总算是醒了。”
　　“好一个皇子，如今有了你在手上，不怕康熙不屈服。”
　　八阿哥不屑地冷淡回应：“哼！当今皇上乃是圣明君主，岂会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扰了明心！”
　　“乱臣贼子？这天下本就是我们汉人的，是你们这些外族满人强行占了去！你们才是乱臣贼子！”他恶狠狠地说。
　　珑儿看他也是个满腔热血之士，可当今的士道，到底谁对谁错，又岂是一语可道？明朝的腐败，民不聊生的状况日演剧烈，这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改朝换代，虽然民众生活已有改善，但满人欺压汉人的例子还是常见不衰。
　　到底是明朝好还是清朝好？那会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能顾得便是保命。
　　连命都没有了，什么都枉谈。
　　“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明朝命数已尽，自取灭亡，又能怨谁？”
　　“你闭嘴！”那烈气之人双目狰狞着红红血丝，挥起手臂，下去就是一掌！
　　“啪！”
　　他打在了一张粉嫩的脸上——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替八阿哥挡下了这巴掌。
　　“珑儿！”
　　那怒汉也被珑儿这一举动吓住了些秒，愣是看着她那双毫无惧意的眼睛：“敢对一个阿哥动手，对你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珑儿，别说话。”八阿哥抢身想要去挡，但珑儿不停口：“你不是还想利用他的身份替你挡官差吗？伤了他，对你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大哥，她说得对。”身后有人上来提点，怒汉愠愠地收起火气，但还是留下一句冷哼：“天生奴才命。”
　　他们几个转了去，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似是在商量着什么。但却不时偷偷回望几眼他们的状况，可是要控制着。
　　“珑儿......”
　　他看着珑儿那迅速泛起红印的脸，心痛不已，此时问痛与否，太傻了。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在那里！”
　　“大哥！士兵来了！”
　　原来是八阿哥他们的救兵已到，弓箭手纷纷爬上树上向黑衣人射箭，让他们寸步难行，不能顺利迈向前去用八阿哥和珑儿作人质。
　　八阿哥紧握着珑儿的手，以防她乱动，救兵正在与黑衣人厮杀中，强弱悬殊，对手很快就被制服。
　　“八阿哥吉祥，奴才相救来迟，请八阿哥恕罪。”士兵们为他们二人解开了绳索，统领跪地请罪。
　　“起来吧，这群乱贼恐是向着皇上而来，你们务必好好看管，别让他们溜了，一个都不能少！回去得好好审问！”
　　“喳！”
　　统领赶紧发施号令，带队回营。
　　八阿哥转身，怅然，心痛，愁绪满容地看着珑儿：“回宫后我叫太医好好给妳看看，这掌怕是不轻。”他想要扶她走，她却退缩了：“奴婢没事，谢八阿哥。”
　　八阿哥只得由着她。
　　可就在他们在往回路赶的时候，措手不及地半途杀出了一个黑衣人！
　　今晚的黑夜竟是如出奇地黑暗，暗得连一点星光都没有。正因为这样，当那电光火石一际出现时，那从空而落的长剑还未刺中目标之时，剑的主人就已经被万剑穿心，死不瞑目地摔倒在黄土地上。
　　可同时摔倒的人还有珑儿！
　　“珑儿！”
　　她因受了惊吓，被迫往后退，脚下一软，竟是向着悬崖摔了下去。

　　“你说什么！”
　　康熙正忧心仲仲地等着大队人马把八阿哥和珑儿带回来，没想到他们竟是带回了双双墮崖这个惊人的消息。
　　“回，回皇上。”统领惊恐得连话都不敢说了，但此时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得强吞了一口气，鼓励自己：“当时，珑儿姑娘受惊过度，在混战中不慎墮崖。八阿哥因为想要救她，拉不住也跟着摔下去了。”
　　“那你们都在做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摔下去吗？”康熙震怒着。
　　李德全等人全都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随行的阿哥守在帐外，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连一向镇定自若，冷静如冰的四阿哥，也都是眉头深锁，双肩竟在微颤！
　　珑儿到底会出什么事？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没事吧？老天爷，你可千万千万要保佑她啊！
　　四阿哥从来都不求天，但这一次，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千遍一万遍，只求珑儿能够平安回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统领口齿不清地说：“奴才等人当时反应过来，却是来不及拉住八阿哥和珑儿姑娘。可是奴才已经命人马上下崖搜索，应该很快可以找到八阿哥和珑儿姑娘。”
　　“不管用多长的时间，一定要找到他们！”康熙下了严令：“找不到，你们都不用回来！”
　　“喳！”

　　“四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十三阿哥等着他的决定。
　　“马上调动人手，越多人越好找！”
　　四阿哥是按捺不住的，他害怕想到那个结果。

　　“幸好妳没受伤，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悬崖夹缝里，竟有一个足够藏身的山洞。这里看来似乎曾有人困在此地，有一些烧剩的柴火，还有半捆干净的木柴。八阿哥于黑暗中摸索的时候，冒着好奇把它点燃，这才有黑透了的洞里有了一点微弱的光火，仅够照明十步之内的范围。
　　八阿哥借着这点明亮，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确定珑儿没有摔伤。
　　“我哪会有事，倒是你......”她知道，他紧紧地捉紧她的手，从不放弃，他甚至在摔下的时候，把她整个圈入怀中，任由自己担当保护伞，以致摔得满身是伤。珑儿看着他身上的锦衣脱线划口，处处沁有大大小小的血丝，她心里的痛远那伤手，那捱了巴掌的脸痛上不知多少倍。
　　可是......“八阿哥，奴婢乃是一个奴才，如果因为奴婢的过错而伤了八阿哥，奴婢担当不起。”
　　“妳到此时还要这般说话吗？”
　　八阿哥忍不住胸中来了一气，她刚才明明就是在心疼他的，但转念之却又拉开了距离。明明相对，却似遥望。
　　她沉默。
　　八阿哥更气了：“我问妳，妳为什么要替我挡去那一巴掌？”
　　“因为奴婢是奴才，奴才理应替主子受过。”
　　“仅仅是这样？”他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自作多情，他知道她护着他是出于真心的。
　　“是。”她头也不抬，坚定地回答，像是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答案。
　　“妳看着我。”他命令她抬起头来，她不肯，他再说：“妳看着我，再说一次。”
　　“我......”她也气了，干嘛非要她面对着他去说这么狠心的话？抬头，一鼓作气地想要说话，却被他一吻攫住！
　　来不及，脑袋一片空白——她没有力量去思想任何东西。
　　他的吻强势却温柔，霸道却怜爱，她被所爱的男人深吻着......这是多么甜蜜的事。
　　不行——突然一个闪灵飘过脑海：她不能让自己沉伦下去。
　　开始反抗，推开，用力——却正好按到他的肩上的伤处，手里感觉湿润，竟是血渗了出来。
　　她吓得停住了手！
　　他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仍是那么一往情深地吻着她，传递着这些日子的爱与思。
　　渐渐地，她放弃了反搏的念头，用脉脉柔情回馈他的深情。
　　不知火柴噼啪响了几声，他们依依不舍地让新鲜空气闯进来。
　　珑儿轻抚他肩上的血口：“对不起，我弄痛妳了。”
　　他轻轻摇摇头，温柔地握着她的五指纤纤之手，放在嘴边轻轻咯下一吻，然后捂在自己的胸上：“只要妳在这里就不痛。”
　　珑儿努力吞下即将涌出来的泪花，头一次——她主动把头贴靠在他的肩上。
　　她很安静，什么也没说，只是靠着他，挨着他，偎依着，不想离开，也不愿离开。
　　八阿哥欣喜地伸出臂膀迎接她进入自己的怀抱，同时轻抚她发烫的脸颊：“还很痛吧？我看那混蛋打得妳不轻，回去我得好好严惩他。”
　　她在他的怀内摇头，捉紧他的手，抚留在她的脸上，对她来说这比任何消肿止痛的药都要管用。
　　“对了。”他从怀内掏出一样东西——是她还给他的链子。
　　那朵荷花依旧美丽，却比初时相见要多了一份悲伤哀怜的感觉，泄满了她目眶，一种无法言喻的幽怨。
　　“怎么？不认得它了？”八阿哥笑着说，包着她的手，二人共同玩赏着这条载入了他们感情路的信物。
　　她怎会不认得？只是纳闷这不是让他丢进火炉了吗？
　　不解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丢了。”
　　“曾经。”他不讳承认：“不舍得。”
　　她看着他，努力克制晶莹的泪模糊了她眼中的人像。他深怀柔情地冲她一笑，然后把项链再度套上了她的粉颈。
　　“永远，好吗？”他轻抚她的颈项，然后捧着她的脸，真怕这像一场梦。只要稍稍用力，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不留下地离开。
　　永远？永远......到底是什么永远？对她说来说，这一刻便已经是了。
　　“嗯。”她点头，然后靠在他的怀内——不管以后怎样，至少现在，他们两个在一起。
　　永远......
　　“相信我，回去之后我定会尽快好好找个机会，求皇阿玛给我们赐婚。以后我们就可以日夜相对，我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我会带妳去享受江南的烟雨美景，漠北的纯朴风情，山涧小淙，黄沙土地，都会留下我们的足迹。珑儿，我一定会让妳很幸福的。”
　　以后......她听着他在编织对未来的向往憧憬，他真的造了一幅很美很美的画给她。奈何，她心里很清楚，这美画里的哀凉，凄凄惨惨戚戚。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牢牢地攥住他的手——幸福，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