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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小人 ...

  •   “四哥这两天持续和我说,要想个法子把妳弄出去,宫里嚷嚷着皇阿玛要封妳为妃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盛了。四哥和我大概揣摩了一下皇阿玛的心思。皇阿玛他老人家既不阻拦,又不澄清的,估计也真是有点意思。皇阿玛平日里身边不能少了妳,就今天我见着了李德全,他还笑说现在皇上身边妳是得宠第一人。珑儿,四哥为了让妳出宫,已经开始着手布署了。”话到后面,十三阿哥的声音越发沉了下去,担忧,焦虑,为难全都交杂在一起。
      正当气氛沉没下去之时,十三阿哥又猛地抬起头,双眼直直地勾着珑儿的美目:“珑儿,一句实话,就一句......”
      “皇上不会立我为妃的。”——实话,这是她能给的实话。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又再幸塞外,此次同行阿哥虽多,可四阿哥和八阿哥都没有去,除了大阿哥和太子之外,她所熟悉的就只有十三阿哥一人。

      “皇阿玛可好?”
      守在帐号的十三阿哥一见珑儿出帐,便上前询问。
      “十三阿哥,我们别处说去。”珑儿与他来到十步之遥的地方,不敢走远。
      “十三阿哥,皇上得知年幼的十八阿哥病重,心里一时犯急,晕了一晕。太医已请过,无碍。至于十八阿哥那边,这急病一犯,太医屡屡用药,皆无良效。恐怕......”她没有再说下去,这回天乏天四字此时是大忌。
      “我明白。胤祄本是身体极好,怎却遭此一劫?如今太医会诊,竟也是毫无良方,怕是逃不过了。”十三阿哥不是诅咒弟弟,只是看他小小年纪,终日却以苍白无血的脸躺在床上,如何忍心?太医其实已经告知了最坏打算,只是他们无人敢向康熙言明罢了。
      目前十八阿哥的性命也只不过是在勉强拖日子。
      “太子那边,也是不省心。胤祄都病成这样,他竟连看也不看一眼,一点忧戚之意也没有。皇阿玛今儿见我还特意说了这件事。”
      十三阿哥不免忿慨。
      “恐怕不止这样。”珑儿暗有所指,十三阿哥让她说下去:“十三阿哥可知太子把蒙古贡品私下截留了?此事皇上早已得知,一直给机会太子主动请罪,可太子却以为瞒天过海,毫无愧疚之心。”
      “这件事我也有所听闻。太子也真是,过火的事情都做光摸透了。难怪大哥带着一众皇子日夜向皇阿玛进言太子的诸多不良表现。暴戻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甚至还有放纵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等种种劣径!”
      十三阿哥越讲越愤,可见他平时对太子也是诸多忍让,见尽了不平之事。
      “怎么皇阿玛就看不到这些事呢?”
      “看不到,因为有人不想让皇上看到,便刻意隐掩了去。还有就是皇上自己不想看到。”珑儿拍着十三阿哥后臂,稍作慰意:“太子自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一块儿长大,还记得他小时候出了痘子,是皇上亲自在旁料理,日夜不离,至他痊癒。这件事情皇上刚才还念着,说是那时太子是那么弱小,又是那么坚强。可惜今日竟变成如此荒唐之人。”
      “你是说?”十三阿哥没有继续说下去,珑儿只浅淡一笑:“皇上岂会愿意看到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子,这大清帝国未来的接班人竟是恶盈满贯的昏君?奴婢想,太子的时限大概也到了。”
      “皇阿玛要废......”十三阿哥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连忙用沙音按下:“皇阿玛要废了太子?”
      她沉着地点头:“大有可能。皇上刚才还下旨叫四阿哥等人前来行宫,如无废储之意,何需如此?”
      “四哥要来了?”
      十三阿哥露出高兴之意,珑儿只是点头。
      四阿哥,这个让她忧让她怕的人。
      “听说皇阿玛又给了妳些赏赐,可见是极疼爱妳。”出发前,四阿哥与她单独见了一面。
      比较以前,他愈发柔情以对,慢慢地抚握着她白莲般洁净无暇的手:“我想过了,再过两三年就是皇阿玛在位五十周年的大日子,届时我向皇阿玛请旨要了妳,他老人家应是许的。”他已在十三阿哥得知康熙不会立她为妃,这才较为放心再等两三年。
      听得他这样说的时候,珑儿是很平静的。
      她没力再劝,也不需再劝,自身婚姻大事不在自己掌控。这些男人,一个个争着为她做主,让他们去做主好了。
      或者也因为她知道,从今年开始,四阿哥再也无暇去提及此事——废太子一起,所有潜伏的人都将簇拥成群,争雄角逐,风波不止。
      没有人再会去想她的婚事——除了康熙。
      必要时,在那样的乱象里,他会将她指给谁?
      到底,她会做谁的夫人?为这个大清天下去奠定安稳之石?莫非是那著名的将军年羹尧?抑或是扶助四阿哥登上帝位的九门提督隆可多?
      这两个人,似乎也轮不上她当个正室夫人嘛。
      算了,所谓正室,不也是康熙一句话。

      “珑儿,四哥是要定你的。”——十三阿哥在启行时就对她说了这话。每当想起,总觉有千斤重锤压在心间,透不过气来。

      太子的种种恶行,的确可以让康熙有足够理由废除他这位储君。
      但珑儿总觉得不够,还是差了点。
      差了点什么?
      第二天,她总算有了答案。
      有谁想到,康熙竟会在太子的宫房发现写满自己生辰八字的小人?

      “朕原想过来与你一同去看胤祄,可没想到竟......”康熙痛恨之情油然而生,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珑儿和李德全在旁谗扶,看着那才从床上醒来的太子慌措地连人带被滚下来:“皇阿玛,儿臣,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声音抖个不停,像那秋风吹落的枯叶,摇摇晃晃。
      “吉祥?”康熙用讥讽的语调反问他,龙威大怒:“朕来问你,这是什么?”他手上拿着从太子枕下取出的稻草针人。用稻草编织的小人,生辰八字立于胸前,诸多小针插于其上,用意恶毒。
      适才到来,一众奴才情色有异,原来太子尚未起身。康熙免却他们通传,直入内室,发现太子仍呼噜大睡。命李德全着他起床,太子呢喃着不应翻身,小人即从他的枕头下跌出。
      康熙手中拿着此物,手指都发白了,可见用力之深,恨念幽幽。
      珑儿看这一幕,心里真替太子捏把汗——这种事情,让康熙亲自撞见,实在是可以送上断头台了。
      而康熙最后若只废了他太子之位,已是手下留情。
      “说!这是什么!”康熙见太子没有回答,更是怒了。
      “太子爷,皇上问你话呢。”李德全小心地提醒,无论如何,太子总要回答些什么。
      “儿,儿臣不知道。”太子望着康熙手中之物,由于过分惊惶,恐惧布满了他双眼,放大了百万倍,看来很是吓人。
      “不知道?”康熙命人将太子绑走,严加看管。
      “皇上!”珑儿及时扶住那痛心疾首失重坐落的康熙,李德全也连忙上前。二人均感到康熙的无力,昔日帝皇风仪已经没有了。

      他怔惘地凝着那几上的稻草人出神,浑身是刺,正令他浑身是痛。
      “皇上,您一晌没吃东西了,好歹吃点粥吧?”李德全是百哄千劝也不令康熙进食一粒米。
      他向对面侍立的珑儿使色,望她能说点什么,用点办法让康熙不再困愁感伤。
      珑儿却像视而不见,默然垂颔。
      “你们......都下去。”康熙终于开口说了自太子宫房回来后的第一句话。除了李德全之外,所有人都立即步出宫门,李德全稍作迟疑,珑儿向他点头,二人便一同退下。
      “珑儿。”康熙一声唤,珑儿停下了脚步,裙衫回转,她再回立于康熙身旁。
      依旧是一片静默。比起刚才,更静了。
      由于在他身边服侍日子渐长,她大概摸得茶几时要换,几时要添。康熙今天没有喝过茶,但她还是要备的。
      茶凉了,她倒出再以热水煮新茶灌满。
      一切的动作极轻,没发出半点声响。
      “茶凉了难喝,要换。”康熙拿出那杯新茶端望,然后用茶盖轻拂茶沿,扫走那许多的蒸雾之气,呷了一口。拿在手里,像端详着珍宝那样:“人坏了难教......”
      “还是要教。”
      康熙移眼转睛,与她四目相投,颇有种神交的意味。却见康熙嘴边浮出一种似笑又似怨的情态:“朕,这个儿子恐怕是教不好了。”
      他條地拿起那个稻草人:“拟旨。”
      珑儿马上拿出朱砂笔,摊开章本——康熙亲立废太子!
      康熙总共颁了两道旨意,其中一道乃是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

      而被康熙拿下困禁的太子此时正蜷缩在那破落的马厩旁,只有一张破席护寒。
      现值秋风瑟瑟,凉风索索作响,渗得人心亦冷。
      疏朗萧廖。
      连身旁那马儿都提不起吃草的兴致,频往厩里最入处躲。
      珑儿看那昔日意气风发的太子如今像苟延残喘的落阳虎,真是感慨万分。
      “太子。”
      只是十日的光景,他却像是十年都没听到这个称呼。可见这里的人都是见风驶舵,趋利跟势之徒,大家见他犯下如此大逆之罪,康熙又将他关在这下等之地,料他是再难翻身,便也对他态度恶劣,幸灾乐祸起来。
      早已没有往时那般毕恭毕敬,前呼后拥的阵仗。
      “珑儿,珑儿,珑儿!”太子像是看到了救星,扑过去紧紧握着她:“珑儿,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皇阿玛宠你信你,只要你帮我说上几句好话,皇阿玛就会放了我。珑儿,以前诸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可你也念在我也曾对你好过的情份上,念在是我把你带进宫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狼狈如他,放下身段向她这个奴才身份的女子求助,如非走途无路,哪会这样?
      “太子,奴婢给你带了些吃的。蒜子鸡,葱花鱼,鲍汁排骨。”她一样样地数着,逐样取出,把干净无尘的白饭递给披头散发嘴唇干涸的太子:“奴婢还带了酒来,太子要不先喝点暖暖身子?”
      “珑儿,你来......是否皇阿玛已有旨意?”民间都说,要行刑斩头的犯人,在赴刑场之前都有一顿丰富大餐,以后去了下面,也可做个饱死鬼。
      “太子,你别想太多,先吃了饭再说。”
      “不!”他发疯似地把饭茶都掷走打翻:“我不吃,我不吃!你是来毒害我,你要毒死我对不对?他们那些狗奴才拿剩菜馊饭给我吃,恶语相向也就罢了,狗眼看人低。而你?好歹以前也拿我不少赏赐,我也从无打骂予你,如今竟狠心地要毒死我!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珑儿慢慢地收拾残碗破碟,缓声道:“太子,皇上不会杀你的。皇上乃圣祖明君,又怎会落下杀子恶名?”
      “你说真的?皇阿玛真的不杀我?”太子忽然又燃起了希望。
      “奴婢何必骗你?”她自食盒最底处拿出晶莹的水晶饺:“奴婢不能为太子做什么,只是这上下的打点还是可以的。”关他在此是康熙的主意,珑儿也觉得太子需要受点教训。不过适才她已经打点妥当,让那些人多多照顾一点,饭菜新鲜,暖衣加身。
      “珑儿,谢谢你。”太子真是被感动了,在他这般邋遢境况,还有一人待自己好,实在难忘这恩。
      “太子言重了,奴婢没做什么。”
      看他狼吞虎咽地将水晶饺全都吃个清光,珑儿答应等会儿再给他做几个烧饼来充饥。担心他好些天没吃饱饭,忽然吃太好,肠胃可是受不了。
      “胤祄怎么样了?”太子这时懂得关心自己的十八弟弟。
      “痘症好了许多,可还是有些病症不能去,太医会继续照料的。”珑儿为他倒酒,再说:“太子千万别怪那些照顾不周的奴才,他们也非十恶不赦,只是犯了糊涂。”他们自身或是朋友,或是家人平日里受尽太子及其身边宠信之人诸多刁难责备,如今当是报仇,珑儿可以理解这些所作所为,实乃有情可原。
      只是太子看不透,也说不通,便绕理而返,劝他心里少些恨意。日后复立,也望他不要秋后算账。
      “我知道,平日里受了我的气,今日也只是还我罢了。”太子好像突然清醒过来,语气里再无怨懑。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疯癫,神态里带着真切:“珑儿,皇阿玛这次真的是恼我了。也怪我平时做事太过不堪,惹得他老人家生气,皇阿玛身子可好?”
      “就是怒气攻心,还行。”她老实回答,不遮不掩。
      “珑儿,你要相信我,我所做的坏事虽多。可弑父之心,我真的没有,万万不敢有啊!”
      珑儿对他点头,以示信任:“我相信太子绝无此意。太子可有印象那草人为何会在你枕下?”
      “此事我也想了好久,可怎么也想不通。谁道是哪个劳什子混蛋种买通了我身边的人给塞进去的,偏就凑巧让皇阿玛看见了。”

      太子这最后一句,珑儿思索着,细细想了很久。
      太子的宫房自那天以后就没人打扫,因为他身边亲近的人都被康熙一并捉拿下去囚禁起来。
      其他人等也不会涉足这事非之地。
      珑儿摸黑前来,一是为了避谦,二也是她思量着太子的话,越发觉得不妥,方才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太子横行霸道惯了,他若是起了弑父之心,必然不会用着这荒唐的巫术上,倒不如调兵逼宫来得痛快。
      太子是一个非常缺乏耐心之人。
      不会用一个小人来等着皇上归西。

      床铺还是凌乱,被子也如那天半塌在地上,西施浣纱帐依旧半开,丝绸枕下究竟还藏着什么?
      珑儿小心翼翼地四处察看,枕头下没有东西,被单之下也没有:“莫非是这床......”
      把整个床架掀起,也不觉异象。
      “衣橱。”她赫然瞄到那红木铜柜衣柜,上前打开,在一堆衣服里找到了又一个草人,同样的字,同样的结构:“这个嫁祸的人倒是认真。”连太子的字迹也模仿得如此逼真,根本看不出是假的。
      但是这个小草人旁边还有半纸废纸,看来像是无意中落下的一片碎纸:“戊辰......”这是康熙的生辰八字内容,这字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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