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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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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过了两天,德妃哭得昏天暗地,康熙都要来看个究意。
原来竟是狗儿死了。
“不就一只狗嘛,你至于哭成这样?”康熙看得哭得口肿鼻肿,别人不知,还以为她为谁哭丧呢。
“皇上有所不知,自从这小狗来了之后,我就把它当成一家人看待。皇上日理万机,好日也不来我这儿一下,能陪我的就只有它了。如今它却突然去了,叫我怎能不伤心呢?”
这话里带着严重的撒娇性质,珑儿倒是听出来了。康熙像是被她触动了点点,轻拥其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言相劝:“好了好了,朕以后多来陪你就是。”
“谢皇上。”她哭着娇着,同时也不失厉利地瞅着珑儿。珑儿迎来这凶象,心想她该不会以为此事与她有关吧?
她若要对小狗下手,也不会挑这个节骨眼儿。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这只小狗。
康熙对着德妃好生安慰了一番,晚膳也与她同用,终才平息了德妃的悲情。
正值七巧节,宫中的女眷也有拜七姐的习惯,只是大家都不敢公开行事。康熙对于这些习俗也有所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搞出什么大事就行。
“这是什么声音?”她完值返回宫房,却闻阵阵悦耳琴音,似是那怎么也学不好的古筝。难道是丹蕊来了?但她没有古筝啊。而且丹蕊今晚当值,根本没空来这儿抚琴一把。
“吱吱”地,她缓慢而小心地推开了木门,那一身藏青常服,端坐琴前,幕墙为景,挑弹跳弦的人柔声而道:“你回来了。”
“四阿哥?”最近他常现身,与以往甚是不同,总是一点讯息也没有地来找她。却不是要她办事,珑儿真觉他的心思比康熙还难以捉摸。
“今天是七巧节,我还以为你也会去和其她宫女一样向七姐乞得好姻缘。”
“四阿哥见笑了,奴婢从没这心思。”
他未停下弹琴,音韵缈缈入耳,她觉甚是好听,便在旁静立。
“站了一天还不够嘛?”他要她坐在自己身旁,她却把櫈子移开三寸之距,方敢坐下。
沉月浮星下,一个粉黄佳人侧思静听,一个青俊之士抚琴弹情,周围一切寂静无声。只有那袅袅开扬的清音作伴,如那初春鹂啼,惹人向往。
如此萧散闲适,教人如坠仙境地。
“喜欢吗?”琴音止,他笑音起。
他最近真的爱笑了。
珑儿不知是何事让四阿哥起了变化,但见他不像以前那么冷峻,也觉是件好事。
“这首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名字?”
“你不识此曲?”三分讶异,七分失望。
珑儿赶紧动脑子,这曲子她应该要懂吗?他要借此暗示什么?八阿哥?皇上?
“记住它,你会知道的。”四阿哥笑意虽减未退:“切莫忘了。”
“喳。”她还是不明白,只留日后参详。
“看你的脸,还没消退,太医不是看过了吗?”
“是的,皇上恩旨,让太医瞧过了,无大碍。过两天就没事了。”
“我知道你委屈,可那始终是我的额娘,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你多担待了。”
“四阿哥这说的是哪的话,我只是一个奴主,替主受过,并无不可。”
“额娘脾气不好,这我是知道的。”忖思着,他低声道:“我后来打听,那天实因是你和胤禵起了争执?”
“没有。只是娘娘的小狗突然跳出来,我欲避不得,险要摔倒,十四阿哥拉了我一把罢了。”
“哦。”他像是放心了,尾音拖得不短呢:“额娘那边我会去打点的,望她别再挑你的毛病。”
“四阿哥,使不得。你这一说没有名目,实不相瞒。德妃娘娘以为奴婢要勾搭十四阿哥,所以才借故施以重罚。你若这一去说,恐怕又得惹她猜嫌。”
“可也总不能由着她每次无由地挑你刺。这次只是赏巴掌,下次可就是鞭挞了。”万一那样,只怕珑儿七魂少了三魄,丢了半条性命。
这他可不能容忍。
“不会的。德妃娘娘既已出了气,皇上也应允时常过去陪她。只要她高兴起来,她不会在奴婢身上浪费时间的。”
她说的也是他想的,一个名妃,犯不着处处与个奴才作对,只会惹人笑话。
时间长了,让皇上知道,也得不到好处。
自袖套中取出一物,小方形的桃木红漆贴金边的饰盒,小巧美观:“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见她藏满困惑之色,便觉不应操之过急,转说:“不能让你白受过了。”
她有点惶然地接过,不知是否应该打开。
“快点打开啊。”
他声声催促,她唯有开启铜扣——眼前是一对珍珠耳环。银链长若水,泛泛点点,如星河之光。那浑圆的珍珠被其所牵,如月垂之美。
“四阿哥,这太贵重,奴婢受不起。”这珍虽不大,但却是色泽均匀,想必不是等闲之物。
“这并不贵。”他坚持要她收下:“我知道你在这宫里安分守己,平日里的赏赐都没怎么带过。这些与你的赏赐都比不上。别人看了不会起疑心的,包括皇阿玛。”
为了让她时常佩戴此物,他考虑周全。
“答应我,你会一直戴着它。”
“四...”此情此景,太相似,连说的话都相像,她不能不作多想——即便被笑自作多情,她也要把话说明白。
“四阿哥。”她重重一声跪下,双手举起其所赠之物:“这礼物奴婢实在不能收。奴婢为四阿哥做事,谋的只是日后的出路,并没有其它意思。”
“珑儿。”他叹气不止:“我现在给你的就是你日后的出路。”他抚着她的手,情水流淌入她心涧,珑儿如同受惊过度的人,慌忙把手收回。其间松开了盒子,听它“咣嘡”一声跌落地面,盒中之物跃出——珠落链弯。
那落地的珍珠终是不舍那水银链子,带它不走,犹半身被盒口扣住不放。
“对不起,奴婢知罪。”她赶紧拾起,有感此举太伤人。
“珑儿。”他不让她动,却是自己将那对耳环吹拍沙,亲手放于她掌内,收拢——看着她,情真意切又惆怅满怀,什么也没说。只是拢紧她的手,轻轻拍着...然后,他没再给她还绝的机会,提袍而去。
她做梦也不到的剧情,竟然发生了。
她不认为得到两个阿哥的垂青是多么光荣。
当初真的认为自己把一切都掌控得很好,近身四阿哥,为日后报仇获得了保证。八阿哥真情相待,她虽动心却始不动情,为的就是不想连累他。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是错的。
她究竟应该怎么办?
珑儿心事重重,愁怆忧苦,只是强打精神,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形于色。只是说话比以前少了,这让百忙中的康熙也留意到了。
挥着扇子,这本不是她的工作,可康熙就喜欢她舞扇的力度,说是刚柔并济,风凉兮。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怪诞至极。”康熙用此言来形容她,证明他不许她再这般愁闷。
珑儿本就苦苦思索不果,她不知四阿哥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有怀疑的理由,又无理由去怀疑。整天费尽脑神去想法子把这个困境冲破。假设四阿哥是真心相许,那她以后该如何自处?
本来就因为碍着这层互相利用的关系,她不接受八阿哥的情意。以四阿哥的性格,背叛他后果不堪设想。曾有的打算,她不会改变历史走向,四阿哥仍是未来的雍正帝。只是她可以暗中让丹蕊通风报信,令八阿哥少走一点岔路,令他得到更多的保障,也减少他与四阿哥之间的磨擦。至于十四阿哥那个侧福晋,现在日子不好过,也算出了半口气。十四阿哥的下场她记得,只在那之前再多加几分力,把四阿哥对八阿哥的不满加诸在十四阿哥身上,相信他会更不好过。
不能顾及所有人,总是有个人做替罪羔羊。
她届时出宫,报仇得值,能否与八阿哥续缘尚待天定。
如果要她孤独一生,能换得他一生平安,也是好的。
可四阿哥对她动情,又令事情复杂了几分。
她苦思冥想也得不到一个好法子脱身。
“珑儿!”康熙见她没有反应,重声唤了一句。
珑儿才愕然回过神来,要知道这仍是他午睡期间的时限,在这段时间里,他从不喜有人来扰。
所以一向清静得只有鸟语花香。
“皇上,奴婢在。”知道自己出错,赶紧跪下。李德全已经频频向她挤眉弄眼打色,奈何还是叫不回这个丫头。
“人在,心不在,有何用?”
听来是责,观之是忧。
“奴婢该死,奴婢知罪,请皇上责罚奴婢。”
“动辄就说领罪,你当这宫里的主子都好体罚人是吗?”这句话倒真的气了。
令身旁一众人皆摇摇欲坠,人心惶惶。
珑儿默不作声,等待受罚。
不用抬头,她也看见周遭的脚步碎碎地离开,这清溪小桥畔只剩她和康熙二人。
“丫头,起来吧。”康熙让气氛沉寂了半晌,方轻抬手予她起身:“你到底想什么?最近这些日子你总像个没魂的主。是否德妃又给你气受了?”
这一问,真的吓到她了:“皇上...德妃娘娘待奴婢和善,奴婢没有受气一说。”
“你啊。”康熙实在是疼,低首窥面,看那惊慌之色在她颜上转啊转,时而红,时而绿,忽尔又白了。
“朕知道你与别人不同,别人呢都是要耍威风,要赏赐,受了点委屈就跟自家主子诉苦去。可你不一样,你是打落门牙和血吞。”
茫绪的双眼看着这慈爱的人,曾几何时,她真觉得康熙把她当作女儿那样看待。她总警惕自己这是一个错觉。
“这儿,好了?”轻轻地,康熙拍拍她的脸颊,那是她之前自掴而红肿的位置:“朕都知道了,你那天不是什么过敏。是因为德妃借一点小错,罚你自掴。”
没回答,是因为不用多说话。
“苏麻姑姑在世的时候就和朕提过你,如果她不是睡中仙逝,估计临终时也想见见你的。”
“苏麻姑姑?”
“嗯。”康熙领着她在桥边转悠,自然地放松了心情:“她说过你很像一个人,朕也越来越觉得是。”正因为如此,康熙对她特别留意,也多了一份疼惜。
“珑儿,朕不愿看你为难的样子。若是有事,朕会替你做主的。”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康熙待她与别人不同,给她特权。
“谢谢皇上。”她着实很感激康熙这番厚爱,也感激卧于上天眷顾她的苏麻姑姑。
她宽怀地笑说:“奴婢最近是些烦心的事情,不过是最近经常看到一些宫女出宫,又有一些病患离世,珑儿难免惆怅。”
“这些人里可有你熟悉的?”
“嗯。”其实没有,只是借此作为说辞。她在宫中人缘不好不坏。不得罪人,也不与人交心,亲密者也只有丹蕊一人。
“难怪如此,你也是性情中人呢。”康熙看着她,慨叹之后带点微笑道:“朕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李德全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在这宫里可是呼风就是雨的,他也曾傲气风光过好一阵子。有一次,他被明珠教训了一把,然后跑到朕面前来哭鼻子。”
“真的?”她忽然嫣笑,与康熙聊起来。
康熙用李德全的陈年糗事开怀她,珑儿是十分明白的。也正如此,她也看到了一条明路。
她在康熙身边得到宠信,也深得惠妃宠爱。既然如此,何不想法拿到苏麻喇姑当初给惠妃之物。
真险些把这个给忘了。
记得那个东西,她虽不知为甚,却明白那是救命的宝器。在四阿哥登基成为雍正之前,可以凭借此物为八阿哥赢得一纸遗诏,保他性命。
可是,这最后的难题——从此之后,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四阿哥?
又坐在这垂星的夜幕下,想起那天的琴律,她都有时间去管那首曲的名字。先不管这个,到底这手中的银珠耳坠子要不要戴?
知道若是戴,应该可讨他欢喜。然这就等同利用感情,最卑耻的事。四阿哥之前也是待她不差,不想对他用这种手段。
“珑儿。”丹蕊前来敲门,与她一同坐在石阶上:“我今天得了宜妃娘娘的一个小赏。”
听她这样说,便知皇上今天翻了宜妃的牌子。
宜妃确是漂亮的,在康熙的嫔妃里,她见过的,也真是上乘之色。
只可惜,还有一个良妃。
良妃若是发力,恐怕这六宫人人皆要退位,她的美是让人回味,令人留恋,使人无法遗忘的。
“你看。”丹蕊晃着手上的花花簪子,一颗颗彩色的珠子串成小小的花蕊,与她的名字合衬,很漂亮。
“很漂亮。”她说。
“哇,你这耳坠子更漂亮!”丹蕊虽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不过任凡女子,看到美丽之物总是忍不住:“这珠子怕是南珠吧?”
“可能吧。”她没有研究,不懂分辩:“丹丹,我想问你一个曲子。”她凭着依稀的记忆哼出那首调子,丹蕊很快就听出来了:“凤求凰。”
凤求凰?她...她只一句玩笑话,四阿哥竟是当真了。
“珑儿,这耳坠子你怎么不戴呢?可好看了。”珑儿得到的赏赐从来都是好上加好的,丹蕊早已习惯,但每次看见新物总忍不住叹为观止。
“这次又是谁赐的?”
丹蕊不带心机的问话,珑儿反而答不上来,只略略一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