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36、第 36 章

　　其实在这宫里要遇上某一个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遇见腰间别黄带的皇子。
　　平日如果不是四阿哥和八阿哥故意来找她，她也不会有那么多“巧遇”他们的机会。
　　而这次，真是她切切实实首次意外地撞见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吉祥。”她本想拐路走，却已被他瞧见。
　　“起来吧。”十四阿哥本打算侧身而过，却又顿住。
　　被他斜睨得恼了，这家伙干嘛这样看着自己？珑儿规矩地站着，任他打量个遍。
　　她谨记他的身份——皇子。
　　在这人来人往的□□林道，她不能越矩，不能落人口实。
　　“十四阿哥有别的吩咐吗？奴婢要赶着去皇上那儿复命。”这个十四阿哥，那打量人的眼神真够睥睨的。
　　“你走吧。”真是懂得打发人，语气里嫌弃的味道甚浓。
　　珑儿真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个十四阿哥。其实他长得尚算秀气，难以想像他会日后平定战乱的大将军。
　　珑儿本来对他是不好不恶，虽然他娶了那个女人。不知者不罪，她对那人的憎恨不应算上他一份。
　　更何况，他也不算有好日子过——终日被人暗地里笑他娶了一个疯疯颠颠的侧福晋，动不动就给他耍心疯。
　　她提步而行，却被他一个回头打住：“听说，你和我家那位侧福晋，有点渊源？”
　　心中一颤——不知他究竟得悉多处。
　　但韵文应该不会蠢到全盘托出，若真如此，她在这里也呆不到今天。
　　“奴婢愚钝，不知十四阿哥所指何事？”
　　“哼。”他扯动嘴皮不屑地冷笑：“八哥还常夸你聪明呢，愚钝与你可沾不上边。”
　　“十四阿哥，奴婢真的不明白。”她可以用这招在四阿哥面前过关，对付这个比他低几班的同胞弟弟当然也绰绰有余。
　　“上次偷龙转凤的事情，你倒是做得很好。全部人都听信了你的故事，可我真的很怀疑我家那个傻傻疯疯的侧福晋，竟会去动御礼的手脚？”
　　这个家伙，虽是看着冲动莾撞，也还有几分头脑。
　　“奴婢是该向十四阿哥请罪，那件事奴婢应是隐了去，或者干脆替侧福晋认了罪。可皇上洞察秋毫，奴婢也实在没办法。”
　　她又故意蹲下身，作了一个赔礼姿态：“奴婢知罪，请十四阿哥恕罪。”
　　“汪汪汪！”
　　又是德妃娘娘那只心爱的小狗，又是不知打哪儿窜跑出来，眼看又要跳到她身上——真不知这只狗干嘛总是盯着她不放，没事就爱跳到她身上。
　　有时陪着康熙去德妃娘娘那里，这只狗也是往她身上乱窜乱跳的。连康熙看着都眼烦，说是以后再去，德妃得叫人把这狗抱往别处。
　　德妃也是因此更对珑儿记恨了，认为这丫头仿佛天生就是她的剋星，专是与她过不去。
　　这次珑儿要避，省得与这狗撞上了。没想到一个踉跄快要跌倒。十四阿哥基于本能牵了她一把，稳住了脚跟不致于摔着。
　　“谢十四阿哥。”她还以为他会袖手旁观，没想到出手相救。
　　“看在八哥的份上。”她循他的目光往后望，见那槐树下站着风姿卓绝的八阿哥，他正要踏步前来。
　　“又是你这奴才！”德妃娘娘喝骂的声音比人先到，珑儿委曲跪下，她真希望不要起什么事端。
　　“额娘。”十四阿哥打了个千，算是礼过，不觉生疏，亲近有加。同时向那远处的八阿哥示意不要过来。
　　他不会让珑儿难受的——看在八阿哥的份上。
　　“你这贱婢，怎么？在康熙身边当红人还不够，现在又来勾搭阿哥？”看着怀中小狗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觉得是被珑儿欺负了。更恨的是看见刚才十四阿哥“抱”着她的时候，这丫竟在打皇子的主意。
　　更过份的，那是她的儿子。
　　“额娘，不是那样...”十四阿哥帮她说话更令德妃娘娘气上加气，她少有地瞪了儿子一眼：“你别帮着她。”
　　“好啊，你还真有手段。每个人都要保着你，本宫就偏不买你的账！”
　　“娘娘请息怒，奴婢有罪，奴婢知罪，请娘娘息息。”她口口声声地认错，这次真不寄望会有人来救。若是有人救，只会更加增添德妃的怨气，以后见到她更麻烦。
　　倒不如就顺着她一次，让她整治了出口气，或者那会比较好。
　　“你说说看，你的罪在哪里？”
　　德妃给了她一个大难题，她唯有说：“奴婢不该碰撞德妃娘娘的狗。”
　　“狗？它的名字叫宝宝！掌嘴！”
　　“喳！”她可算是给自己冠上了一个惩罚的名号，挥动双手，左右开弓，利索不怠地往自己脸上甩去。
　　“啪！”“啪！”声地在白白嫩嫩地脸上落红，五掌印越发清晰，可见其用力之大。
　　“额娘。”十四阿哥看着也觉愕然，其实她没做错什么事。更要紧的是，八阿哥正在远处看着。
　　可这德妃娘娘发起火来，还真不是一般地大。
　　“难道你要别人传你调戏宫女吗？”德妃一句话就把儿子塞住，叫他不能再多话。
　　足足看她打了自己三十多巴掌之后，德妃娘娘才觉得气消了些。
　　“额娘，再打下去会出事的。”十四阿哥认为实在是够了。
　　“停。”德妃像个深明大义的主子，在最适当的时候叫停：“下次你还敢不敢？”
　　“奴婢不敢。”
　　德妃得意地笑了，然后偕着十四阿哥离开。
　　“珑儿。”四阿哥突然出现，直奔至她面前，掏出手绢就要为她拭面。
　　“四阿哥，万万不敢。”她惧意地往后缩去，虚虚地往那大槐树下望去，八阿哥已不在。
　　心放下，却失重。
　　“你的脸都肿了，还拘礼什么。”他怒了，因为她脸上的掌印。打在她身，痛在他心，他为她而痛。
　　刚才真应该走出来，不应顾虑许多——真懊悔。
　　“四阿哥，你快走吧，不然德妃看见又要罚我了。”此处人来人往，不想招人非议：“四阿哥，奴婢回去当差了。”
　　“你这样子还怎么去当值？皇阿玛也会追究的。”
　　“皇上不会的，奴婢懂得。”她匆匆别过，四阿哥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

　　“你的脸怎么了？”康熙目睹她脸上五花八门的红痕，看似指印，细看又不像。
　　“回皇上，奴婢...贪玩之罪。”
　　难言之隐的模样让康熙更是想一问究竟：“贪玩？”这个原因有点牵强了，她向来都是分寸十足。
　　“后天就是七夕了，昨天我想说化个七巧姐的妆后天应节乞巧，没想到妆粉油彩抹太多，过敏了。”
　　康熙硬是愣了一阵，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吱声，连珑儿都有点七上八下的时候——“哈哈哈！”
　　康熙竟放肆地大笑着，辽阔之音撼动乾清宫。
　　“皇上。”珑儿故作可怜地叫着，略有急意。康熙拔去笑溢出的泪水：“你这丫头啊，真是鬼点子多。朕说要给你指婚，你不要。现在还学人家去乞巧，朕看得赶快给你找个人家。”
　　“皇上！”她这次是真的急了，这皇帝爷可千万别一时兴起来个乱点鸳鸯谱。
　　“可是呢。”康熙故作别想：“朕又舍不得你。你还是暂且留在宫中，省得出去胡作非为，惹了麻烦朕还得给你收拾。”
　　康熙此言明责暗赞，实是疼她的。连李德全也少见康熙这般性情，笑着轻摇了头，心里感叹着这珑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谢皇上。”她倒是笑了，连闯两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