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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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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儿晚晚都来,良妃对她已经渐渐熟悉。那晚就已知她手有灼伤,如今看来已是了无痕迹。
“不是叫你不用来了,手伤了就好好护着。这女人的手,可是咱们的第二张脸,伤不得。”
“都已经好了,不碍事的。”
“你每天来我这儿,也去惠儿姐姐那,又得侍奉皇上左右,真是辛苦你了。”
“娘娘折煞奴婢了,能够侍奉主子是奴婢的福气,哪来辛苦之理。”
“珑儿,你老实回答我一句。”她让她停下来,拢着她的手在掌心里:“不要当我是娘娘。”
心中如同半悬着一桶水,左摇右摆,稍有不慎便会有溅出的可能。
她不知良妃此时的郑重从何而来。
“嗯。”应允了,只等她发问。要想对策,也得要知道问题为何。
“你爱他吗?”
“啊?”重重一声惊叹,未有料到她竟问得如此直白。
“珑儿,你不用顾虑。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他很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他的侧福晋。”
“不。”珑儿反握她的手:“娘娘万万不可。现在皇上为国事发愁,而且...”她还是不能坦言,故掩了去:“娘娘此时向皇上开口,对八阿哥不利。”
良妃凝望她良久,自忖着她这些话的虚实——这丫头考虑极是。胤禩也说过她处事大度,端敏过人。如今所闻,正是如此。
“你说得对,的确对他不利。”叹长气:“可你留在这里,却也是对你不利。”
“娘娘,奴婢日后岁数足了,就能出宫了。”
“那得是多久以后的事。”往事忆上心头:“有些事,晚了就是晚了。”她真的心疼珑儿:“丫头,我是不想你难过。认一次命就够了,实在不想再...”又吞回去了,她笑饰着:“看我,估计今天是乏得很,你就先回去吧。我这手也好多了,少按一天不打紧的。”
“喳。”
她真觉得良妃是一个最懂吊胃口的魔术师,总是话到嘴边又隐了去。
如果她用这招去吸引康熙,估计连皇贵妃的衔头都有了。
欲擒故纵,男人们最受用了。
但良妃似乎并不想在康熙身上下太多的心思。
但又不可这样说。
一时间,珑儿自己也糊涂了。
不过良妃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她继续留在这宫里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可她要能走才行啊,不是没想过,就只能想而已。
躺在竹椅上摇晃,垂月如钩,披星载风,一把骨扇在手。
扇坠莹莹,她爱极了这朵青莲。
“你爱他吗?”——良妃的问话始终言犹在耳。
想起每次见到他,那暖心的笑意,那郁郁的星目,那不遮不掩的相谈,怎会不爱?
在八阿哥面前,她总觉得可以坦然处之。但偏偏,她总是慎密待之。
他虽然一再表明心迹,但从不强迫她去接受。
“如果我没有进宫,我一定嫁给你。”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爱上,又是爱上他哪一点?只道是心中有恨,她既已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又如何能返?
“你要嫁给谁?”
何时竟有个男人的声音?吓得那只顾睛盼青莲坠的珑儿神色大变。一个后仰,快要摔个底朝天。
“小心。”他将她拥进怀内,紧紧抱住,鼻息之间足以让她看清那刚毅冷峻之英貌。
“四阿哥!”惊了,手中的骨扇已无处掩藏,怎么办?
淡浅地笑语:“怎么?我真有这么可怕,一见我就吓得要倒。”
真的少见他笑,这算是第一次吗?会心会意地笑,不掺一点杂质。
惜月沉云色重,她倒朦胧看不清了。
四阿哥不知他心思,只当她惊犹未定,低头一见,她手中似是拿着什么:“手里藏着什么好玩的?”
“只是一把扇子。”她一心只想着扇子的事,未留意自己正被他困住在怀。欲脱,不得:“奴婢刚才在院子乘凉。”
“方才听你说要嫁人,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放手,偏要近面相看,将一眉一捷尽收眼内。
“这不七夕要到了吗?宫里的人都在讨论着要怎么向七姐乞巧。”
“那你可有什么心得?”他接着问,而她则不停扭捏着身体,总是想找机会开溜。被他这样搂着,真的好不自在。这个四阿哥,今天是犯什么浑了?喝醉了?身上又没酒气。
“奴婢听得他们说起汉朝司马相如琴挑文君的故事,传说的才子佳人,听着不错。”
情急之下,唯一想到这个故事便脱口而出。其实她不觉得那算什么才子佳人,不过一个为财,一个为才。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四阿哥终于把她放开,珑儿自在不少。
“我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个。”语里有着半分失望,珑儿不去探究,只想圆场:“反正听着新鲜,好玩呗。”
这句反让四阿哥心情又好起来:“是挺好玩的。”一个才子仕途失意,面对家徒四壁,遂想法娶得了第一富主的女儿,从此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这是四阿哥对这个故事的看法。
故此听得珑儿居然赞美此事,实不像她的作风。
但若为了好玩二字,倒是其慧能体现。
珑儿见他松懈,便说:“四阿哥深夜探访,不知是有何要事?”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的开场白确实有点多了。四阿哥一直以来都是直奔主题,拐弯抹角不是他的作风。
“你的手怎么样了?”他拾起要看,她交手于背,不让他触摸,但脸上带笑:“已经全好了,劳四阿哥费心,奴婢该死。”
“你哪有该死之理。”他还是执意要看,珑儿避不过。四阿哥亲眼看着她手上已了无红肿,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给你的药可好用?”
在得知她手有烫伤的第二天,四阿哥就亲自送药上门,珑儿当时便觉受宠若惊。
“嗯。”——她没用。
因为丹蕊每晚都帮她敷冰镇霜:“八爷说了,这霜要配合着冰块使用,八爷早已打点好。”如此一来,珑儿根本用不上四爷送来的药。
四阿哥不知就里,见她伤好就好。也顺势执着她手不放,与她凝视:“珑儿,我安排你出宫吧。”
“啊?”她真的有点招架不住——出宫二字,最近出现的频率真是太多了。
“四阿哥,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你做得很好。是我不想把你留在宫里。这里太危险。” 他认为这样说,珑儿应该理解了。
“奴婢现在皇上身边当差,皇上待奴婢极好,不会有事的。”
“珑儿,我的意思...”踌躇着这即将要出口的话,真要说的时候还是生硬:“指婚。”
她明白的,她那么聪明。
“指婚?”四阿哥是不是听见风声皇上要帮她指婚?担心她要是嫁给别人,恐就不能为他办事了?珑儿心思与他所期盼的倒行逆施,但二人都不知彼此真意。
“四阿哥莫须担心此事。皇上说了,他若指婚,也必是珑儿喜欢的才行。只要珑儿不愿意,皇上不会给珑儿指婚的。”
这样解释,可以让他安心了?
“皇阿玛真这么说过?”
“嗯。”珑儿再说:“现在真值多事之秋,皇上也顾不得这桩小事。奴婢对出宫之事并不着急,而且无论用何理由,现在都不是奴婢该走的时候。”
她的暗示正正提到了四阿哥顾虑的地方,他半侧着身子,任凭月光泄在其肩,似为他添上一层护衣。
“兵部的事情,你也应该有所听闻。”
他不再坚持己见,衡量再三,也无立即非办不可的必要。
“是的,皇上属意未决。”在八阿哥送药之前,她可以揣得八分康熙意思。在那之后,她可摸不准,猜不透康熙究意想要作何安排。
“这件事你别管,只管好好在皇阿玛身边当差就行。”
“喳。”
眼看天色愈深,他不便久留,只好离开。
“对了,你还没说,你乞要嫁给谁?”她虽把话题绕开,但他还是记得。
“奴婢狂妄,戏言若是能遇上一个为奴婢弹凤求凰的人,奴婢就嫁给他。”
“好玩。”他笑意很深,深得像连眼睛都在笑。
她实是难忘他这般闲逸的情态。
今天康熙召议几个皇子。
八阿哥见珑儿纤手莹白,略带浅笑喝下她斟来的茶。
“今天朕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交待你们。”
康熙叫张廷玉宣读圣旨——十三阿哥入事兵部,但并不主权。
八阿哥却是入主户部,掌握上拔下配的权利。
众人神色秒间几变,康熙轻拔杯盖,似要喝茶,眼皮却往上抬,带了一眼垂柳之姿的珑儿。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胤禩,胤祥,你们等下去户部和兵部,好好把事情交接一下。”
“喳。”
接下来,再商确了几件政事,康熙便叫他们退下。
“珑儿。”
“奴婢在。”
“良妃的手怎么样了?”
“已有好转。不过娘娘那是陈年旧疾,太医说病根难除,只能小心护理,不致恶化。”
“她那手,是朕摔的。”康熙念叹道,珑儿倒茶的动作稍缓了一下。康熙没看她,也没怪她,只是打开折子批阅:“你多上点心,经常去给她按摩一下。”
良妃的手伤就在腕处,没有外表伤痕,是因为内里筋骨移位,故总使不上力。
“其实本宫这手腕好多了,你也不用天天来。”看着珑儿日日奔波,良妃也是有点不舍。这小女子日后若做了她的媳妃,她是很欢喜的。
“娘娘,皇上说了,叫奴婢多上点心,务必要把娘娘这旧患给好好护理着。”
“皇上说的?”
“是啊,就今天的事。”
她每次来,良妃都会遣散了身边人,为的就是与她好好说话。皆因明白儿子的心思,良妃也想亲自多了解她,毕竟珑儿在这宫里还是很有名气的。
也因为这样,珑儿此时敢放心说来:“今天皇上让八阿哥主管户部的事。”
“户部?这可是个重要的位置。”良妃喜上眉梢,她这一生最指望的就是这个儿子:“可现在不是都在争兵部的事吗?”
良妃虽平日从不过问政事,但这些事在整个宫里都已经传遍了,只要你有耳朵,就能听见。
更何况这关系到她的儿子。
“十三阿哥进了兵部。”
“胤祥是个好孩子。以前他小时候还常来本宫这儿玩,长大了也惦记着本宫,有空就会来看本宫。”
“娘娘人好,所以人缘也好。”
“你在皇上面前也这么耍嘴皮子?”她并不责怪,好听的话还是顺耳的:“难怪皇上喜欢你。”
“皇上喜欢的是娘娘。”
一句话,让原来谈笑风生的气氛沉没了。
良妃不再说话,珑儿也识相地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