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26、藏心

　　丹蕊捧着一碟白糖糕前来找珑儿，贪嘴的人就是比较好动活泼。
　　“珑儿姑娘，你看我做的这般白糖糕做得如何？我今天得空时做的，连师傅都说好吃呢。”
　　“丹蕊的手儿就是巧，懂下厨，又会做女红。”她吃了人家的东西总也要说些好话，而且这些也是事实。丹蕊长得很可爱，活脱脱一个出水芙蓉的无暇美人，虽不至倾世美颜，却也是人见人爱了。
　　“珑儿姑娘你夸奖我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女儿家自小就习练的。只是珑儿姑娘出色的地方不在这儿，我每次见着八阿哥，他总问我珑儿姑娘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工夫多不多？要不要找人给你分担点。”
　　“他真的这样问你？”
　　“是啊，可紧张了。你也知道我在御膳房嘛，所以八阿哥见我比较容易。他常叫我给你的膳食要注意营养，好好给你调理什么的。”她也清楚八阿哥如果和珑儿接触太多，会引起别人闲话，再笨也知道八阿哥不想这事张扬让人造谣，影响了珑儿的声誉。
　　“珑儿姑娘，八阿哥真的对你好好。”她虽然羡慕，却不妒忌。
　　“是，我知道。”她虚虚地说，因为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为了不继续这个话题，她说“丹蕊，你以后不用叫我姑娘前姑娘后的，就叫我珑儿吧，咱们是同年辈份，这个称呼比较适合。”她挺喜欢这个率直的姑娘。
　　“好啊，那你也叫我丹丹吧，我家人都这么叫我的。”
　　“嗯。”珑儿听她说过，她的家人是十四阿哥府里的包衣奴才，所以十四阿哥才选中她进宫办事。
　　被人派去了御膳房，这个看似不接触妃子又不接触达官贵人和皇上的地方，其实反而是最好办事的地方。
　　这里，你可以把各人的喜好摸个遍，而且宫里的八卦事宜也听得不少，是个很好的收风口。
　　“珑儿，我想你做莲蓉糕是最好吃的。”
　　“何以这么说？”珑儿发笑，这个丫头一定不知道她厨艺不到家，就是那两道版斧。
　　“因为八阿哥最喜欢吃莲蓉糕了。”
　　“是吗？”她还真不知道，丹蕊只当她是讲笑：“当然了，你不用装了。我会保密的，不会把你和八阿哥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知道你不会乱说。”她的笑容一点也不轻松：“可我看的不知道，我除了会做几个碗面条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真的？不过也无大碍，以后你做了侧福晋，也不需要亲自动手的。”
　　以后？侧福晋？她想也没想过。但似乎最近这个问题老是频频来扰，身边常有接触的人，除了四阿哥，个个都说她会很快嫁给八阿哥。
　　她要和郭络罗氏，这个清代闻名的第一妒妃去分享一个男人的宠爱？没想过。
　　要和其它的妻妾去分享一个男人？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即使愿意委曲求全，结果又如何？你愿意息事宁人，人家偏要煽风点火。
　　纵使他今天是爱她的，但谁知这种爱会延续多久？当初母亲嫁给那人的时候，他不也是信誓旦旦说相爱一生吗？结果呢？
　　八阿哥是让她很感动，但她不能让感动支配自己的心。
　　人，总不能靠感动活一辈子。
　　“连十四阿哥都说，还没见过八阿哥这般倾心呢。”
　　“没见过？”她今天似乎就是当个应声虫，每当丹蕊说一句，她就重复其中的关键词。
　　“是啊，阿哥们的福晋都是指婚决定的，正福晋也好，侧福晋也是。即使那些小妾，也可能是一些想要讨好他们的官员送的。十四阿哥还说，总算有个让八阿哥看对眼的人出现了。”
　　珑儿轻耸蛾眉，丹蕊笑呵呵地指着她说：“就是我们的珑儿了。”

　　离远就看到她双脚悬空摇摆，手执小草，一副百般无聊的样子。
　　“你在作什么？”
　　“八阿哥。”她回头见那温笑的脸，看着她手中把玩的绿芽嫩枝：“真有点嫉妒这小草了。”
　　“你是阿哥，还是皇上亲封的贝勒爷，你还嫉妒一根小草？”
　　“因为...”他停顿了话，然后轻执她如水般柔软的纤手：“你握着它。”
　　前些天和丹蕊的谈话配合他此时的举动和言语，让她红晕渐显，遂将手抽回，他却不让。她左右望望，略为难地说：“你快放手了，让别人看到不好。”
　　“妳真的很在意别人怎么看？”
　　“我...”
　　“你有没有在意过我呢？”他问。
　　“八阿哥，你不要为难奴婢了。”她半软了声音去对付他这个问得奇怪的问题，教他舍不得再倔，缓缓地松了手：“珑儿，你总叫我为难。”这句话五分情深，五分玩笑，她不是不懂，只能装着不懂，不看他。
　　“珑儿，最近去皇阿玛身边当差的时候要小心。”
　　此话何解？他似是无心解话，即使她神情很是不明。他只是微笑，为她把秋风拂晓的碎花绕在耳后：“珑儿，我从来都不想你为难。你若坚持问我，我必会告知予你，不会瞒你。但我不想你卷进纷乱政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又再一次让她感动...每每这样，她总是要费好大一番劲才能抑制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春情。
　　“明白。”她平音而道，稳稳向他施了福身之礼，欲告辞而去。
　　“珑儿，记着。”他还是不放心地再交待一遍：“皇阿玛最近兴许情绪起伏不定，你当差时要留神。”
　　那殷切关爱之眼如同一个黑洞，真要把她吸进去了。

　　有了八阿哥的提醒，珑儿在乾清宫办事便会更加留神小心。
　　果然，这几天见康熙眉头深锁。对她所教导的西洋文兴趣大减，总是只有她在说，他只是听——甚至，她怀疑他有没有在听？
　　西洋钟敲了一下又一下，珑儿见康熙没有要她退席的意思。也不好开口说要退，只是停下言语，静待康熙发话。
　　李德全见她懂得大体，也颇为满意。但二人见康熙独自沉思，谁也不敢吭一句。
　　“珑儿，听说你面条做得很好。”康熙突然冒出一句，但因珑儿一直留言意着他，所以未被吓到：“都是别人抬举了，只能说尚能入口。”
　　“做碗刀削面给朕尝尝，看看是别人抬举了，还是你谦虚了。”
　　“喳。”
　　这是第一次，康熙叫她做教书以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