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23、调包

　　她真的法入睡，明明惠妃已经安然入梦，宫事也都已经完结。
　　虽说今晚是她当值。可其他人早已经是昏昏站睡。只有她一个，走到院子坐在门前阶梯上，忧郁得看着地上灰泥小石发呆。
　　满脑子想得都是他。
　　他会怎么样？康熙有没有发现？他能平安过关吗？他...
　　随手拿起一个小石块，她漫无目的地在地上比划着，最终发现自己写了一个“八”字。
　　是太想他了吧？怎地忽然一双黑色锻靴底会出现她目及之地？恍惚了好久，她才惊觉这是一对真实鞋子，忙抬头——正是她想着的人。
　　她看着他，竟忘了请安，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他从见过她这样，忽然地笑了。
　　她的思绪被这笑声理清，赶紧略施福身，他一手扶住：“免了。”看那地上的字，笑容更宽：“这个八字写得不错。”
　　哎呀——失策！
　　赶紧伸出脚去把那些字迹都扫去，拉远了与他的距离，背着双手在后，像个做错的事小孩，嘟嘟嚷嚷地在为自己找理由开脱：“惠妃娘娘已经就寝，八阿哥如无要事...”
　　不设防的她，突然被他单手一揽，整个身子便已进入他臂内范围。瞪大了眼睛，听他首次带点霸道又不失柔情地说：“你在担心我。”这是肯定句。
　　“没有，奴婢只是...”她在找话来搪塞，才惊觉自己在他怀抱里，遂推开他却挣扎不得，一恼之下便说：“八阿哥，请你自重。”
　　看她脸红耳赤，生气也这般可爱，他轻轻放开了她，让她站回原地：“别气了，好不好？”
　　她本来就没有生气，如今他低低柔柔的嗓音，更如熙和的春风把冬雪吹融。她垂下头，不敢望他，喃喃地说：“惠妃娘娘早已将息，若是扰了娘娘，奴婢可担当不起。”
　　“谢谢你事先提醒了，不然我还不知道皇阿玛为了何事如此慎重地把我召去。”
　　“皇上怎么说？”她焦急地想要知道结果，那满泄的关心岂是一双晶帘可藏？
　　“皇阿玛应该已经看出端倪，但他并没多说信任的话，只叫我先回去。”
　　“皇上若是肯放你回去，心底里还是愿意相信你的。”她思索着这当中的关系，赶紧推他离开：“糟了，皇上是想看你接下来有否行动，你这时候来这里，给皇上知道就...”
　　“不用担心，我沿路已经派人打点过，没人知道我来找你。”他不会让她陷入遭疑之列，但他却是很喜欢她如此紧张。
　　“不管怎样，你还是小心为上。这个节骨眼上哪怕只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你都有可能被拖累了。”
　　“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我。”
　　她见他又是戏谑自己，嗔怪：“八阿哥又在开奴婢的玩笑，奴婢不说了。”
　　拉着要走的她，不说别的，但就这样静静地相处，他也觉得满足了：“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就听你说。”
　　瞧着他刻意讨好，她忍不住小小地笑了一下：“好了，说正经的。到底那个玉器是什么东西？”她大概估计是那个传闻中的翠玉屏？她是没亲眼见过，可后来仔细想想，那玉的晶透与传闻相像，应该没有猜错。
　　“说到这个，我正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有人换了东西？”
　　“我今天经过偏殿，那些守殿的人都忙得团团转，连礼盒摔下来都差点没接着。我跑进去接下来了，想着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破，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玉器。当时那小太监还拿着单子说，这不是八爷的吗？怎么瓷器变玉器了？我寻思着，这可能被人偷天换日了。”早已想好的对白，此时说来朗朗上口，她尽量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不是怕他识谎，而是对他说谎尤其浑身不自在。
　　“只是我当时也没敢确定，说不定是你临时改了。”
　　说到这里，八阿哥自己就已经可以将事情联成一线了：“可你看到我呈礼之后的神情，就知道礼物被掉包了。”
　　“嗯。”
　　他略为沉思了一下，珑儿试着问：“八阿哥想是何许人做的？”
　　“不会是大阿哥，也不会是太子。”他很有把握地说：“那是翠玉屏，是暹罗国进贡给皇阿玛的。有人故意用贡品换了我原来的瓷碗，为的是将我一军同时也把太子拉下去，因为只有他，才最有机会，最可能拿到这翠玉屏。”
　　“但你刚则说，这个掉包的人不会是太子，那还会有谁？”
　　“四阿哥。”

　　十三阿哥得知四阿哥走了这步险棋，大为惊吓。
　　“四哥，你这么做，不怕皇阿玛彻查吗？”
　　四阿哥将手上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漂亮地占了一大块地，十三阿哥大势已去。
　　“皇阿玛是仁者之君，太子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你看哪一回他受灾了？这次虽说牵连了老八，但老八一向谨言慎行，又得官员推崇。这件事情多少能打击一下他在皇阿玛心目中的地位，但皇阿玛不会对他过多斥责的。相反太子，我这也是给皇阿玛提个醒，再不严惩，太子迟早会闯下滔天大祸。”
　　“四哥，我以为你这么做最想要对付的是八哥。”
　　“是他。”他不否认：“太子只是顺带的。”
　　“但你刚刚说影响不大。”
　　“皇阿玛年事已高，再者太子如此让人不省心。皇阿玛肯定要在众阿哥里挑选一个后备人选。从这些年的种种看来，皇阿玛对老八很相护。上次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想来也是，大哥被罚了，八哥以一副受害人的模样被放出，皇阿玛不仅给他正名，还赏了不少东西给他。皇阿玛确实对八哥偏爱有加。”
　　“所以，我必须要给他一点下风。”
　　势头太旺，对他有风险。毕竟八阿哥与太子不同，他懂得谋略人心，懂得用人布局。
　　八阿哥，是一个厉害的对手。
　　不得不防。
　　但这件事的背后，他真正的用意却是十三想不到的。

　　奇迹地，八阿哥贺礼供人调包一事。
　　竟于两日内便落幕。
　　康熙本来就选择低调处事，所以知事者更是少之又少。
　　但发起者是特别留意事情结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