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16、绝招

　　二更时分，连鸟儿也歇息于枯枝之上，值更的人大多倦意冲顶，降低了警觉性。
　　唯一不同的就是巡视的禁军护卫。
　　这也是她最需要提防的。
　　宫婢如无急事，夜晚是不能在宫中肆意行走。所以她披上一身黑蓬，身上亦不带任何香包或点缀之物。
　　九阿哥约她见面，她冒险前往皆因白天时八阿哥对她说了一个“九”字。
　　也许这件事她可以出点力，那以后就可以和八阿哥划清界线，不必再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是的，是亏欠。因为觉得他对自己太好，所以觉得亏欠了，所以茫然了，所以才会对他的事情特别在意，所以...
　　“珑儿姑娘。”
　　一声男音把她的思路打断，回头一看，正是九阿哥。
　　“奴婢见过九阿哥。”
　　“不必多礼。八哥和我说了。”他很小心地由上自下打量这个姑娘，意欲为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八哥说叫你稳住惠妃，他会保住大阿哥的。她现在如果动作多了，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八阿哥现在怎么样了？”她知道被困宗人府一定不好受，可到底情况有多糟糕，无法想像。
　　“宗人府我派人打点过了，八哥不会受什么苦的。”他说话时始终盯着她看，珑儿都快觉得浑身不自在了，她揣测他的意思，心中大概有几分明白。
　　早就听说八阿哥和九阿哥像双胞胎，总是在一起。九阿哥对八阿哥极为忠心，凡事都以八阿哥为重。
　　这份情谊，难能可贵。
　　“敢问九阿哥，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自有主张，你不必知道。”
　　“不瞒九阿哥，惠妃娘娘那边我已经暂且稳住，可是如果时间耽待了，我怕她等不及。她说过她还有一张皇牌，必要时会拿出来保住大阿哥。”
　　“什么皇牌？”
　　摇头：“她没说。”
　　九阿哥想了想，说：“我们会把兴风作浪的源头推到太子身上。”
　　她静静地点头，时候也差不多了，说：“九阿哥如果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步回惠妃的寝宫接更，其他人站着都睡眼惺惺地要入梦，但她却没这样的心思。
　　把所有的源头都推到太子身上——果然是一个好办法。八阿哥本就是清白，即使他什么也不做，康熙也会去查。依大阿哥那种粗汉子的性格，肯定会被人捉到小辫子。到时八阿哥获释，大阿哥就有麻烦。若要保住他，就要找一个替死鬼。
　　太子是最好的人选，他平时做风就已经骄横跋扈。上几次的事情都与他有关，康熙心里早已有了疙瘩，若此事再与太子有关，估计他的好日子真不远了。
　　一箭双雕的作法，结合天时地利人和。
　　反过来说，也算是大阿哥给八阿哥的一个礼物。
　　难怪四阿哥会把八阿哥视作对手，他的确拥有与之一较高下的本事。
　　八阿哥人缘甚佳，被押去宗人府时，那些侍卫都对他恭敬有余，听说不少大臣都为他说话，□□八阿哥非这种不顾江山社禝贪图私利的人。身边的九阿哥做事也叫谨慎，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没有打过交道。但也是他那边的人，既有阿哥阵营，又有大臣助阵，而八阿哥本身为人也谦和内敛，论人才，论智谋，看来都略胜一筹。
　　到底为什么，他在争帝过程中会输得一败涂地？
　　辱名幽禁，孤独病死。

　　惠妃天未亮就醒了，可能是一宿难眠。
　　她真的有点按捺不住。
　　平生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夭折，二儿子却在玩火，一个不小心，惹火自焚。
　　怎可静心等待？
　　“珑儿，本宫带你去见一个人。”
　　“喳。”

　　是去她那张皇牌吗？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个预感。

　　真的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在这深宫红墙，竟有一片清竹翠林独存于六宫之外。
　　“苏麻给惠妃娘娘请安。”
　　“苏麻姑姑不必多礼，你叫我怎么受得起呢？”
　　“珑儿，快过来见过苏麻姑姑。”
　　“喳。”珑儿打量着这位看来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她容貌娟秀，虽说穿着米底蓝花粗麻布，却是别有一番风韵，是一种华贵的气质。
　　“奴婢给苏麻姑姑请安。”
　　“这丫头怪可人疼的。”苏麻喇姑端详着珑儿，着她过来自己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珑儿。”
　　她心里也在想眼前这人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苏麻喇姑？看她居住的环境虽然简单朴素，却是精心布置，看得出其身份地位与别不同。
　　在这皇宫，能拥有如此这样一座静谧薰幽的别苑。一定是康熙的额外恩典，能够得到这般厚待，绝不是寻常人。
　　她既不是妃嫔，更不像是奶娘，却像智者。
　　应该没错的。
　　“珑儿，全名是什么？”
　　“白玲珑。”
　　“玲珑，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瞧你这小手纤纤，真像当年我家格格的手儿...”她翻过珑儿的手掌，看着那丝丝蔓蔓的纹路，眉心渐拢，再抬眼看着珑儿的脸，慢慢地把她的手掌合起：“丫头，喜欢弹琴吗？”
　　“苏麻姑姑，奴婢不懂音律，对琴技一无所知。”
　　“那更好，我从头教你，以后得空就过来我这里，我教你。”
　　她受宠若惊地眨着眼睛，再看看惠妃，惠妃也有点意外。苏麻喇姑知道她的难处，转头对惠妃说：“娘娘可愿意？”
　　“当然，我只是有点担心。苏麻姑姑在这里安逸多时，只怕这鬼灵精会扰了你的清静。难得苏麻姑姑不介意，我以后让她常来伴您。”
　　“好。”苏麻喇姑让珑儿退回到惠妃身边，闲静地等着惠妃开口阐述来意。
　　“苏麻姑姑，实不相瞒，这次惠儿来，是想向你讨个人情。”
　　“大阿哥吧。”她没问是什么事，只叫惠妃稍等，然后进内房拿出一样东西。由于被锦布包着，珑儿看不见那是什么。
　　“拿去吧。只要他不弑君，即使天大的错，这都能教他一命。”
　　“谢谢苏麻姑姑。”惠妃感激地向她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