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15、入狱

　　借着为惠妃娘娘做面食的空档，珑儿刻意小步徐徐，走得像那三寸金莲的裹脚女。她可不是为了什么仪态万千，她是拖延时间。
　　现在应该是早朝快散了，如果八阿哥没事，他一定会来，让惠妃娘娘安心。如果八阿哥有事，她也可以在那些当值的小太监口中问得一二。
　　惠妃在宫中多年，眼线是必不可少的。
　　难怪都说宫里的人都是以算计为生。对啊，不算计，恐怕就活不下去了。算计皇上的心思，算计敌人的心思，即使是兄弟，也要互相算计。
　　这里头的人都是尔虞我诈地生活着，过得最平静那个，估计才是最会算计的那个。
　　帝王家，好听的名字，难过的生活。

　　“八阿哥，请恕奴才多有得罪。”前方，两个御前侍卫一人一边挟持着身穿黑色朝服的八阿哥从乾清宫出来。
　　“宗人府的方向在这边，八阿哥，请。”他们放手，碍于八阿哥皇子的身份，让他自己走，但仍贴身跟随，不让别人靠近。
　　宗人府？！珑儿乍一听，立即联想到破烂衣裳，跳蚤满地，蛀虫之木的监牢。电视电影都是那样演的，这是她仅有的印象。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八阿哥要呆在那种地方？这怎么行？！

　　他那么聪明，不是说会处理好吗？怎么还是这个结果？
　　珑儿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很是无力。
　　她追随着那个身影，遥望他，直至八阿哥看到她了。
　　含情脉脉，他带着笑意，只用嘴型对她描述了一个字，

　　“你怎么在这里？”
　　在她带着困惑往回走的时候，四阿哥如同一座大山挡在她面前。
　　愕视——对，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
　　“怎么傻呆呆的？发生什么事了？”
　　“惠妃知道大阿哥今天在早朝上有事，派奴婢过来看看。”
　　“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心头重担卸下一半：“我还以为...”犹豫间改口，令事情弥漫着烟雾：“大阿哥今早告了八阿哥一状。”
　　浑身不自觉地绷紧了，但她仍用平静不动的容颜去对待，为的是不让四阿哥看出端倪。
　　四阿哥眼睛扫过，没发现异样，继续说道：“说是八阿哥纵容属下私自开矿，收益甚丰。并且还列出实证，举出证人。”
　　“真有这样的事？”
　　“哼。”四阿哥一丝冷笑：“你不了解老八，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就算真是他做的，就凭大阿哥，绝对不可能捉到他的把炳。”
　　“那，结果是？”
　　“老八一声不吭，只说求皇阿玛明鉴。皇阿玛最后就把他交由宗人府看管。”
　　如剑的星目在她脸上映出光芒：“以你的才智，你想，他这一招是为何？”
　　“奴婢不知道，只是觉得奇怪。如果八阿哥没做过，他可以解释。”
　　这些是她应付四阿哥的话，在这个人面前，你可以聪明，但不能太聪明。
　　“没错，普通人兴许是这样。但我刚才说了，他不是八阿哥。他真的很聪明，懂得揣摩皇阿玛的心思。皇阿玛对这件事情应该是半信半疑的。信的是人证物证俱在，一时半刻反驳不了。疑的是这头儿才刚颁布了禁令，那头儿就有皇子顶风作案，太愚蠢了。老八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珑儿点头。
　　不过四阿哥却突然收起笑容：“珑儿，我喜欢你的聪明，但我不喜欢你的不坦诚。下次我再问你，你要如实相告，不用有所顾忌。”
　　仿佛被大金钟在耳边狠狠地敲了一下，震骇她整个身心——四阿哥啊四阿哥，你真是太可怕了。

　　当惠妃知道大阿哥做的事情后，紧闭双目，颓颓地摇头，无力的手支撑那发胀的额。
　　“娘娘，小心身体。”珑儿为她扫扫背，让她急促的呼吸频率降下来：“依奴婢看，这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八阿哥和大阿哥都会没事的。”
　　“如果胤禩没事，那胤禔就会有事。”
　　她险些停下扫背的动作，惠妃这句话就像是在给她提个醒——保住大阿哥为首要。
　　惠妃会牺牲八阿哥吗？会吗？她会吗？
　　“你说，你看到胤禩被押往宗人府了？”
　　“是的。”她本想告诉惠妃八阿哥对她说了一个字，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不想让惠妃多想。
　　“娘娘，八阿哥说过，他会保大阿哥周全。”
　　“那是昨晚的事。”惠妃此话透着恨意，她恨她的亲生儿子，恨他太湖涂：“本宫这儿子，迟早有一天会亲手断送他自己的性命。本宫低估了这件事的祸害，原本以为胤禔充其量当一个桥樑的角色，现在看来，倒像是他一手策划。”她渐渐移了目光至珑儿脸上：“本宫知道，你不想胤禩有事。也对，本来你很快就...”
　　“娘娘。”珑儿跪了下来：“八阿哥他一定会保全大阿哥的，娘娘，你要相信八阿哥。他一定不会食言的，娘娘。”
　　她不想八阿哥有事，真的不想他有事。毕竟他对自己好，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敢要，她也不能要。
　　惠妃带着爱惜抚着她发黑发亮梳得整齐无比的发际：“丫头，起来吧。”
　　“本宫相信八阿哥，只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超过本宫的意愿。一个弄不好，谋害亲弟的罪名就会落在胤禔身上，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这可不是胤禩帮忙说话，想要保住就能保住的。”
　　“娘娘，八阿哥那么能干，他一定可以的。娘娘，虽然在早朝八阿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他一定都安排好了，只是时间问题。娘娘，我们一定要沉得住气，不然可能真的坏了大事。”
　　惠妃幽郁地看着眼前这个恳切的丫头，想起当天八阿哥前来请求自己帮忙的时候，奉上珍珠宝石一堆，言之凿凿，字字真情。那时还当他只是看中这丫头那不落尘俗的美色，后来渐觉这丫头虽不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不懂，女红也是勉强过关。但却是机敏伶俐，做事特有分寸，只要她想学，凡事一学便会。现在这般，对他也是情深。
　　如此一对，感触着...心底的那根弦。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她自己都好久没去想了。
　　弦虽染尘，却未封土。
　　“丫头，胤禔本宫一定要保。胤禩，本宫也绝对不弃。”
　　心头大石，总算落了一半。未有结果，就会有变数，不能掉以轻心。
　　珑儿等着她把话说完。
　　“必要时，本宫还有一张皇牌，可以保住胤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