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龙》苏眉子

11、意外

　　珑儿回到太子营账，十三阿哥还在，太子被他训得无言以对，早已装作睡觉去矣。
　　十三阿哥示意珑儿跟他出去，二人离营账一段距离，却也不远。
　　“你刚才去哪里了？”
　　“回十三爷的话，奴婢刚刚还是心有余悸，便到别处去透透气，整理一下情绪。”
　　十三阿哥是一个性情中人，想起她刚才的委屈，也觉得心疼。
　　“我明白，确是难为你了。”
　　再想起，刚刚掀账而进，看见她险些被太子褪了贴身衣物，他揪起酒气甚浓的太子。珑儿急急地爬到一边，捂着嘴巴掩盖自己的难过。避免自己失身痛哭，后来他才发现她竟是咬着自己的右手不放，咬出滴滴血，却不流一滴泪。
　　甚至在他拉着太子要去见后上的时候，还是珑儿跑出来制止他：“不行，这件事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不利。”偷偷地在他手心里写上“四”字。
　　当时他就怔住了，这个丫头怎么会想到四阿哥身上？但她既这样说，他也唯有暂且搁置。
　　此时想来，他要问个究竟。
　　“珑儿姑娘，你方才为何说这件事会对四哥不利？”
　　“十三阿哥为了奴婢动手打了太子，太子轻薄宫女，这两件事都摆上桌的话，皇上的颜面往哪儿搁？说不定流传出去还落得一个两皇子争宫女的丑事。你们都和四阿哥走得相近，你要他是帮还是不帮？”
　　一席话，听得十三茅塞顿开，犹如平地一声雷：“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难怪四哥特别嘱咐我要照顾你。”
　　“四阿哥？”
　　“对啊，四哥也是在出发之前才告诉我你是在太子身边替他办事的。他说远门在外，他又不能跟随，所以叫我平时对你多多留意一些，以防意外。”
　　“意外？”心里在咀嚼这二字，想着他也是关心自己的吧？看来这个主子也不是很冷漠嘛，不像历史传说的那样冷酷无情。
　　“四哥说你很聪明，做事顾大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在那种时候，她仍然能保持镇定，光是这样就已经值得加分。
　　“谢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夸奖。”
　　“今晚你早点歇着吧，我看太子是不敢再对你毛手毛脚的。今日的事，待我回去和四哥说说，他会多多提点太子，那太子肯定会收敛的。”
　　“不行，四阿哥不能出面。我和四阿哥应是没交情的二人，他若为了我而出头，恐有人起疑。”
　　十三摸着腮子思量：“嗯，说得也是，也罢。反正我已教训过了，姑娘尽管放心办差。”

　　一进宫门深似海。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差。
　　但珑儿反而觉得在这红墙宫里是最安全的，毕竟这里是皇宫，一切都有规有矩，康熙最近看太子也看得蛮紧，三不五时就召他去见。
　　而且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太子对她反而没那么亲了，不像以前总要找她，好像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这真是好现象。

　　还是上次那个隐蔽的假山丛，四阿哥约了她见面。
　　“八阿哥这次有什么动作？”
　　“没什么。”
　　“没什么？”他疑光四射，她目不转睛——她真没有看出八阿哥有什么动作。
　　她又不是八阿哥身边的人，太子与他亦无往来，她又怎知八阿哥有什么动作？
　　“可你和他处得不错。”
　　她静听，没有任何表现——她不断提醒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是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观人之微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你误闯马场，是他把你救下了。”
　　“是的。”她渐垂头，一秒也不迟疑：“奴婢求八阿哥千万不要让皇上知道，那样奴婢定会受罚。八阿哥训斥了几句，说下不为例。念在我是太子宠信的宫女，这次就算了。”
　　“嗯，他也算卖了一个人情给太子。老八这个人不能掉以轻心，收买人心是他的老本行。”
　　“奴婢只为四阿哥献忠。”
　　“我知道，你不必那么紧张，我也是提醒一下你罢了。胤祥已经把太子做的荒唐事告诉了我，难得你那时还想得如此周全。”他移步至她面前，话中有了些语调：“你还好吧？”
　　“谢四阿哥垂询，奴婢很好。”
　　“嗯。”没再多过问：“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向交好，此次他们密谈了好些次。恐是会做些对太子不利的事情，你要小心留意着，有什么变化立即给我传话。”
　　“喳。”

　　真不得不佩服四阿哥，她这下可算真的明白十三阿哥那番话的意思了——以防意外。
　　原来这个“意外”非她想像的那般，就是说嘛，他怎会对一颗棋子上心？看来在宫里，他有很多的眼线，彼此互相监视，可见他对“意外”的防范意识。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现在貌似一切都风平浪静，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当中汹涌。
　　包括她这个已知结果的人，也觉得这过程漫长凶险，举步维艰。
　　“太子，今天这么有兴致来花园赏花呢。”
　　小和子和珑儿跟在太子身边，见了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娘娘立即卟咚跪下行礼。
　　“免礼，起来吧。”她以打量的眼神瞧着那亭亭玉立守在一旁的珑儿，好一个水灵秀丽的佳人：“这不是上次那个丫头嘛。”
　　她突发此言，众人皆怔。
　　太子特别意外：“娘娘你见过她吗？”
　　“是啊，她叫珑儿对吧。上次啊，本宫在花园这儿就见过她，那时本宫腰痛，她给本宫捶着就见好。她那手功夫，本宫还真是寻不着第二个。”
　　“对对对，珑儿可懂得捶背捶腿的。”太子也是最喜她这手，常常是大赞特赞。
　　“可不是呗，今日再见，想和太子讨个人情，将这丫头借本宫用一阵子如何？最近我这腰痛的老毛病啊，犯得厉害，常常痛得我睡不着，得倚仗太医的药方入能入梦，可这药带三分毒，若是有个得心的人在旁边捶捶，该是挺好。”
　　“这，这...”
　　太子眨眨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不知所措，他回头望望静止不动的珑儿，看不见她的脸，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又不觉平时没甚交情的惠妃会用谎言向他讨一个宫女，如果是她们是有冲突，那珑儿会告诉他，让他解围才对。
　　毕竟得罪惠妃娘娘不是一件小事，宫里也应该会有很多人嚼舌头。
　　可他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怎么？太子不舍得这丫头？”惠妃走向珑儿，拿起她的手在掌里摩挲着：“瞧小手，嫩得跟水葱儿似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干粗活儿的。还有这小脸，如琬似花，好一个美人胚子。难怪太子不愿放人。”
　　太子听得心虚，急忙回应：“哪里的事儿，惠妃娘娘若想要就把她领了去，不就是个丫头嘛。我就送给惠妃娘娘好了。”反正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一直都觉得怪怪的，看见她就浑身不自在。
　　看着却吃不着，扫兴。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了惠妃，倒也省得干净。
　　“好，太子真爽快，前些天本宫得了个紫檀镂空嵌翠玉屏风，待会儿本宫叫人给太子送去。”
　　“呀，这可怎么使得，我先谢过娘娘了。”
　　太子得一件宝物，立即精神大振。
　　“珑儿，那你回去收拾一下，随本宫了来。”
　　珑儿诧异的心神没多堆上脸，只是恭敬却了无生气地应着：“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