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第三章

93、风雨将至

　　他甚至没有了哪怕一丝的愧疚和痛苦，撩起袖子，那三道并排的伤疤隐隐作痛，如今的他云淡风轻，即使做着最残忍的事，他都可以面带微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选择了麻木不仁，选择了铁石心肠。
　　“漂亮啊！！”几声响亮的击掌声，还有孩童独属的清脆嗓音从院子树丛内传来。
　　赵子书闻声看去，见薛胤黎从树影后走了出来，只浅浅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欲要回屋。
　　“趁李豫恒被皇帝召见，进他屋内窃出睿王印信，再交给懿华宫，凭着懿华宫娘娘使人呈到御前，侍中大人好计谋啊。”薛胤黎不理赵子书做出来不理不睬的模样，自顾着说得眉飞色舞。
　　赵子书藏在袖子下的指节微微弯曲，然后用伸直，他侧过脸来，说道：“念渤海之滨我曾许你兄长饶你一次性命，现在，滚。”
　　“赵子书，你到底想做什么，别人看不出来，你以为我是傻子！？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借李迟素之手，除了顾梓绮！？”薛胤黎咬牙切齿地指着赵子书，他曾被这个男人当猴子耍过无数遍，却不知为什么还总是忍不住要来招惹他。
　　“你要让皇帝和李迟素反目！你到底居心何在！”
　　薛胤黎此话既出，子书心中一震，脸上虽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早已盘算起来。他的大计经不得哪怕是一点的闪失，千机算尽，他忘了这个一直暗中跟着他们，潜伏在他和薛胤逍身边，武功高强，有点小聪明的孩子。
　　赵子书眼中杀气凛然而现，指间寒光一闪，似乎是块铁片折了月华之光而来的，薛胤黎只觉眼前一花，竟被十数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围在院中。
　　这群人与他当年随手便解决的归来阁死士不同，在他眼前的这群杀星是这个王朝最恐怖的杀手，他们手中寒光一剑，甚至刀锋来不及染血，便能结束一条人命。
　　“你还没有资格过问我的居心，至于你。”赵子书看着被围住的薛胤黎，还是个孩童的长相，身形单薄，他想下令诛杀，此时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当日渤海之滨，他曾被薛胤逍的骨肉之情感动，而今看着这个小孩，竟觉如此断送他的性命，亦是于心不忍。
　　“罢了，都退下。”赵子书终究是摆了摆手，一念不忍。
　　暗卫退下之后，赵子书看着脸上强撑出一副坚毅无谓神色的孩子，说道：“若不走，我身边倒还缺个斟水研磨的人。”
　　既不忍杀，放了又是个祸患，留在自己能触手掌握的地方，究竟是更妥当一些，子书看着薛胤黎，竟想起了当年李迟素对自己的无奈和不忍。
　　薛胤黎最后倒真的没说什么地留下了，斟水研磨便斟水研磨，说白了不过是赵子书身边的一个书童，薛胤黎总觉得赵子书让他做这些事是带了几分侮辱的意味，他甚至有些自嘲当年自己竟然起了要与他结盟的念头，这个人，哪里是他可以平视的人。
　　这一夜，赵子书并没有合眼，他知道第二天按着他原先布下的棋局就该走到风雨满楼的一步了，他吩咐薛胤黎去院内偏房休息，他则一个晚上收拾了些东西，有些拿起了又放下，又坐着想留些字或什么，提着笔想了许久，却也不知有什么好写，撂了笔，看看窗外，天已微明。
　　他看着床铺上自己收拾得行李，不过一把长剑，一身衣裳而已。
　　薛胤黎倒是十分规矩地当真做起了书童的活，天大明了便端着壶茶水敲了门进来，子书今日称病不朝，此刻正在房中看书，闻了动静抬眼看他，淡淡问了句：“你哪取的茶水。”
　　“茶水间里备着相爷一会下了早朝要喝的茶，我看相爷今日下了朝未必能回府，就算是回府了，也未必有这心思喝茶。”薛胤黎说得理所当然，甚至语气中还有几分得意姿态，邀功一般将茶放在屋内圆桌上，斟了一杯，放到子书案上。
　　赵子书浅浅地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只继续看书。
　　而就在同一个清晨，当相府的厨房燃起第一缕炊烟，李迟素在天还未亮的时候起身，洗漱完毕，桌上清粥小菜已经布好，一个黑衣暗卫在此时悄然入门，跪于地上。
　　“主子，昨夜密报，事关重要，奴才不敢迟报。”李迟素端着碗并未抬眼，但将筷子放下，一副等他开口的模样，黑衣暗卫这才开口。
　　“说。”迟素将碗放下，问道。
　　“昨日主子与怀化将军回府之后，懿华宫娘娘着人呈一物面圣，并谎称乃御书房洒扫太监所拾，此物正是大启睿王印。”黑衣暗卫略顿了顿，又言：“主子令查懿华宫娘娘，昨夜来报，此人可能正是夷狄密探，黄莺。”
　　李迟素双手扶着桌面，若不是他眉头轻蹙，甚至看不出他的神色哪怕是一点的异常，他半晌无言，又道：“取我佩剑来。”
　　暗卫一脸疑惑，但仍旧速从迟素书桌之后架上剑托上取下长剑，双手呈上，迟素持剑出门，道：“上朝！”
　　他是大启王朝的丞相，是帝王的相父，他作为这个王朝的顶天支柱十载，当年金戈铁马随先皇征战天下，他一柄长剑在手挥斥方遒，如今，当年的意气风发变成了如今的铅华尽褪，踏出相府大门的那一刻李迟素心中五味杂陈，到如今，台上的那出大戏，早不该是他粉墨登场了，他欣慰，却也似乎带着点心酸。
　　入朝之前，满朝文武见李迟素一柄长剑在手均面露困惑之色，却终究无人敢上前询问，李迟素入朝前一刻招了朝堂守殿金吾，道：“通报懿华宫，请娘娘朝后御书房面圣，有要事参详。”
　　这原本是极不和规矩的，以来前朝大臣无权过问后宫，而来前朝守卫不得步入后宫，但此非常时期，李迟素贵为帝王相父，话由他口中而出却又是不同。
　　李迟素自先帝在时就有佩剑上殿的权力，只是多年未涉沙场，文官当久了，剑也就搁置在书房，而今天丞相佩剑上殿，所有人不明所以，绍瑜更是不明，但是他此刻不想关心此事，他此时多么希望早朝早早结束，他要亲口问李迟素，让李迟素告诉他，李豫恒是谁，李殷则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有些少，下一章开始进入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