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晚钟（戚顾）》闲潭梦落月

6、【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一直走下去，不回头，我们，会在一起么？】

　　顾惜朝提醒戚少商接电话。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戚少商才迟疑着取出来，却回头冲他笑笑，按下了关机键。
　　顾惜朝挑眉，“怎么？”
　　“难得有闲着的一天，干嘛要别人打扰。”戚少商笑，阳关灿烂。
　　顾惜朝不置可否，把目光调转到一旁。
　　没必要纠缠这个问题，他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什么，也清楚戚少商没必要告诉自己什么，毕竟只是同学不是么。
　　一如自己，在这十年里自己有多少转变是他所不知道的，他又为什么不能是一样？即使或许他们都觉得，对方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但他们彼此又何尝不知，那根本是无稽之谈。谁能过十年不变，这种自己都骗过不过的话，要如何相信？
　　顾惜朝一早就对自己说，永远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永远不要期望。
　　此时是下午四点半，他们正坐在西湖漂亮的画舫上。
　　戚少商跟顾惜朝说，他来杭州也有两三年了，却从没有好好逛过西湖，每次都是匆匆路过。
　　顾惜朝冷眼看着湖边一丛丛高大的荷花，随口回了句，“女朋友呢？”
　　戚少商愣了很久，望着顾惜朝的侧影，唇角唅动，想说什么，却终觉只是苦笑了下，什么都没说出。
　　导游小姐很敬业地介绍着西湖边有名的景点，雷峰塔，断桥，苏堤……有旅游者拿出相机DV拍拍照照，合着导游偶尔的小玩笑，画舫里一片热闹。
　　顾惜朝感觉自己完全融不到这片欣喜热闹的气氛中，大概是冷眼旁观成了习惯，想要享受这样简单的快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顾惜朝转头，意外地看到戚少商看向自己的无奈眼神。
　　——原来他也是一样。
　　顾惜朝没来由地几分安心。
　　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人陪着自己品尝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孤独，更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戚少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戚少商这个名字会在自己心里有这么而重的分量？
　　顾惜朝在心底一遍遍描着“戚少商”三个字，像写在白纸上，擦了写，写了擦，反反复复，直到把那张纸磨破，撕裂。
　　也就死心了。

　　终于从画舫上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几分轻松地意味，然后，不约而同地挑起嘴角。
　　戚少商拍拍顾惜朝的肩，“还不如我们自己随便走走。”
　　顾惜朝冷哼，“也不知谁要上去的。”
　　“不尝试怎么知道不好？”
　　“我宁愿不试。”
　　两人间静了一下。
　　然后像十年前的每一次一样，戚少商开口，“惜朝，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转移话题，十年来还是这样。
　　顾惜朝腹诽，却依然是点了点头，朝着戚少商随手指的方向走去。
　　下船是在断桥附近，两人便顺着断桥往下走。
　　导游嘴里的断桥总是浪漫的爱情故事联系在一起，他们从这里走过的时候也的确看见有许多情侣欢天喜地地合影留念。但不管怎么看，除去了“断桥”这个名字后，这里跟普通的桥毫无差别，著名的断桥残雪也不是看的时候，顾惜朝是在想不通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魅力可以吸引着眼前汹涌的人群。
　　一时失神，顾惜朝被对面涌来的人群，撞得一踉跄。
　　身旁有只温热的手扶在了肩头，带着熟悉的阳光般的气息。顾惜朝回神，戚少商闪烁眼光这含笑地盯着自己。
　　“走路都能睡着？”
　　“哼！”
　　顾惜朝挣开戚少商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他没看到，戚少商的笑容在他离开那刻冷了下来，僵硬在唇角。
　　逆行的顾惜朝像一尾容易被吞噬的鱼，他青色的身影很快在戚少商的视线里变得模糊，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戚少商狠狠闭了眼睛，别过头，深吸一口气，拨开眼前的人墙，快步向顾惜朝所在的地方赶去。
　　下一刻，顾惜朝感到自己的手被那人宽厚的手掌握了起来。
　　戚少商向顾惜朝笑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就那样握着他的手，继续逆行。
　　握在掌中的手指是记忆中的清瘦，干净而修长。戚少商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中不属于自己的微微冰冷的皮肤，指尖颤抖，于是再紧了握住的手。
　　顾惜朝感觉到了，感觉到那人有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是想甩开他的，但像之前许多次一样，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不说话，认真地感受那人把自己的手握紧，再紧。
　　就这样拉着手，他们逆行在人流中。
　　不管眼前是什么地方，海角天涯，塞外边地，不放手，便可以一直走下去。
　　他们不能分散。
　　至少这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就那么一直走下去，不回头，我们，会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