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花漫天涯》任由之

51、沙丘之乱（中）

　　“主父！”
　　“宁伦？你怎么来了？”
　　“公子章作乱，我得到消息立刻带暗卫赶来了。公子成和李兑的勤王大军应该也快到了。”
　　“这个逆子！让他做代王与何儿各自为政，已是不妥！他居然还想取而代之做大王！”赵雍怒而拍案，“真当寡人瞎了聋了！”
　　“主父，要不要趁此让大王还政？”
　　“让寡人想想。”赵雍略有迟疑。
　　“勤王大军到了，暗卫怕是不能抵挡，主父早下决断。”宁伦见他思索，也不敢打搅，静静退侍一旁。
　　赵雍慢慢走到窗前，月光在清秋的夜色里格外显眼，凝神细听之下，远处似有隐隐的的金戈剑戟之声。当初也是自己让位与何儿，便是拿回来，这百年之后也依然是还位于他。只是这几年逐渐远离政治中心，让他开始感到大权旁落，有心无力之感。能调动的人马，愿听命的将领越来越少，那从巅峰上下来的失落第一次真切的浸染着他的心。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泰然自若，潇洒放权，像夫人以前说的那样做一个好父亲，帮助儿子成长。可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不是那样轻松，帝王家的父子本就不是普通的父子。自古以来王位都要父死子替，兄终弟及，此刻他才明白其中的道理。谁能甘心失去曾拥有过的无上权利？何况是他，这一生驰骋疆场，政治与军事上的不世霸主！冷暖得失，点滴心头。以前，她还在身边，可现在？他失去了至爱，难道连权利也要失去吗？一无所有，真的一无所有？握住窗棂的手紧紧发白。
　　天色微微泛白，赵雍抬头只见一轮淡淡的白月挂在天边：“天亮了？”
　　“是。”宁伦不知是该惋惜还是松了口气。
　　宫外突然喧闹了起来。
　　“何事喧哗？”
　　“回禀主父，安阳君求见。”
　　“他？还来做甚！”
　　“父王！父王！”远远传来一叠声凄厉的呼喊，声音渐近。
　　“主父，安阳君闯宫。”
　　赵雍摆摆手：“罢了，让他进来。”
　　“父王，父王你要救儿臣啊！”公子章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冲进来，一头跪倒在赵雍面前。
　　“你还有脸来见寡人？”赵雍脸色青紫，怒气上冲。
　　“儿臣也不想啊。”
　　“你那好相邦田不礼呢？”
　　“王叔祖的大军一到，儿臣抵挡不住，那厮见事不成已然弃了儿臣逃了。儿臣被李兑他们一路追杀，万般无奈只好求父王救我！”公子章哭倒在殿前。
　　“现在倒知道做出这般样子来求饶了？夺你弟弟的王位时你怎么倒敢了？”赵雍抬脚将他踢到一边。
　　“父王！那王位本来是我的，是我的！”公子章突然嘶声大喊起来。
　　他双目充血，涕泗连连：“我是太子啊，我是太子啊！我坐了二十年的太子，却被他一朝替换！”他突然抬起头狠狠的瞪着赵雍，“都是你，都是你！你爱他，不爱我！你爱他的母后，却忘了我的母后！我不忿啊！我不忿啊！”
　　他站起来颠颠倒倒双手舞动：“那女人是个妖孽！你见了她什么都不顾了！她的儿子你全都爱！可我也是你儿子啊，我是你儿子啊！”他哭着上前扑住赵雍的衣角，“父王，你以前那么爱我，那么疼我的，如今全忘了吗？你全忘了吗？父王－－”
　　赵雍看他疯癫痛哭嘶声呐喊，想起过往种种心内也是不忍，不觉痛惜：“章儿……”
　　“主父－－”一名侍者跑进来：“勤王大军已围住了主父宫，王叔公子成还有李兑大人，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
　　“他们请主父交出安阳君才肯退兵。”
　　“反了他们，竟然敢逼宫了！”赵雍气得血往上涌，想他一生，驰骋纵横，何曾被人如此欺到头上了。
　　“父王救我！”公子章一听立刻抱住赵雍的腿哭喊起来。
　　“主父息怒，他们一时不敢有所动作，我们当仔细计议为上。”宁伦上前。
　　赵雍冷静下来，这一夜太多的思虑，太多的冲击，太多的情感，让他失了方寸。
　　他拍拍公子章的头对侍卫吩咐：“带公子下去好好歇息。宁伦你随寡人来。”

　　“如今安阳君躲在主父宫不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让我领兵杀进去，将那公子章杀死，再向主父请罪！”信期提剑欲走。
　　“不可不可！惊了主父这是死罪！”公子成拦住他。
　　“我看还是向大王请示吧。”李兑询问道。
　　公子成想了想摇头：“更不可了！”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总不能就此算了吧？”信期想到肥义惨死，大王涉险，心内就忧愤不已。
　　公子成道：“依目前之势，请示大王，大王是万难亲口下令诛杀父兄的。如此一来，围主父宫，杀公子章，就会成为你我三人的死罪！”
　　李兑一听冷汗淋淋：“那便如何是好？”
　　公子成缓缓道：“不请示大王，我们自行处置。大王最后也一定会接受这个结果的。”
　　李兑、信期都点点头。
　　“好，我这就带兵攻入主父宫杀公子章！”信期立即起身调兵去了。
　　秋风吹在脸上一派萧肃之意，信期大声说道：“众人听令！公子章犯上作乱，现已闯入主父宫，欲挟持加害主父！众将士与我冲入主父宫，护卫主父，杀公子章！”
　　“护卫主父！杀公子章！”将士齐呼，声彻云霄。
　　“左右护营团团围住，不可走掉一个！弓箭手！杀！”

　　“主父，他们已开始闯宫。可要合暗卫之力冲出去？”
　　“他们还不敢动寡人。只是章儿怕是保不住了。”赵雍叹一口气。
　　“主父若想，我们也可以救公子章。”宁伦看看他。
　　“改朝易位，成王败寇！不成功，只能死！”赵雍冷冷道。
　　“父王，他们闯进来了！”公子章带着几个亲卫跑进来，“父王！他们岂止是要杀我，也要杀你啊！”
　　“你若逃得出，便自己逃吧。”赵雍面向一旁，也不看他。
　　“父王－－”公子章见求救无望，发狠大喊，“本宫的卫队呢？杀！杀！给我杀出去！”一阵风般又卷出去了。
　　“寡人还没死呢，就敢闯宫！”赵雍冷冷扬起嘴角，像一只久未嗜血的野兽突然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心中竟有蠢蠢欲动的兴奋，“宁伦！”
　　半晌未见回答，他不禁奇怪的看去，只见宁伦一脸惊讶悲喜莫名的复杂神色望着自己身后，张着嘴，只是呆站在那里。赵雍不禁奇怪的扭头向后看去。
　　“王……”
　　赵雍闭上眼，又猛地睁开：“不要动！”他一步冲上去紧紧抱住，嘴里喃喃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不要动，就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