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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都是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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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妈咪什么时候回来。我好久好久都没看到她了。”
“豹儿……”赵雍把他抱在腿上轻轻摸摸他的头。
“父王,妈妈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赵胜从宫里侍女们偷偷的议论中似乎猜到了一点什么。
“妈妈会回来的。”赵雍也抱起了他。看着两个可爱又逐渐成熟的孩子,他不知还能用什么借口来隐瞒他们。从她失踪开始找了三年,毫无头绪。好不容易得了鬼无渊这么个线索,可如今又快两年了,竟然一点下落也没有,赵雍心内揪痛。就仿佛跌入深渊的人突然得了一点希望,却一点一点继续坠落,那痛比从来没有希望来得更深。
“母后不在,我们更应像堂堂男子一样。你们两个这般软懦,若日后被母后知晓怕不羞臊?”赵王何走过来,“儿臣见过父王。”
“王兄。”两个小儿也赶紧从父亲的腿上跳下给兄长恭恭敬敬行礼。
“母后以前是怎样教导我们的?男子汉要勇敢坚强,独立有担当。如何还能做那小儿状?”
赵雍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儿子,三年的历练,群臣的辅佐,已然褪去了稚子的童真,很有点王者的气度威仪了,内心又是欢喜又有点难过。
“儿臣拜见父王。”公子章进前行礼,起身,又给小他十岁的赵王何行礼,“臣拜见大王。”
“王兄免礼。”赵王何抬抬手,微点一下头。
“谢大王。”公子章起身,低头缓缓向后退去。
赵雍看到公子章萎靡颓废的样子,突然心有不忍。这也是他曾经最爱的儿子,不到十五岁就统帅中军,随他攻伐中山,建立军功。这个当了快二十年的太子,就因为父王的一个决定,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抱负都化为了泡影。每日只是这样谦恭谨慎畏缩的请安,上朝,退下,再退下。
不知怎的他走到公子章的身边:“章儿,你可怨恨父王?”
“儿臣不敢。”公子章抬眼看看远处的赵王何三人,轻轻道,“我们都没了母后,但是,他们还有父王。”复低头,退下。
赵雍像被猛的击了一棍,心内隐痛。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更在意起身边的人来了。只希望她能回到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温温暖暖的在一起。天下、霸业,仿佛都还是填不了心内那张噬的洞,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孤独与凄清。
“公子回来了。”田不礼上前行礼。
公子章抬头看了一眼:“田相。”又低头不语,只是拨弄着案前的竹简。
“公子何故闷闷不乐?”
“无事。”公子章把竹简一推,隐隐一口闷气。
“臣实在为公子抱屈啊。”
“田相,那些话不要再说。”公子章一听他口气,便知他又要提什么了,皱眉阻止。
“不是臣三番五次要提,实在是心中怨气实不得出啊。”
“你自当你的相邦,与你何干。”
“正因如此,臣才是一心为公子不平呀。”田不礼又劝谏起来,“立嫡立长自古如是,公子又军功赫赫,从哪方来说,都不该遭此境遇。军中朝中多少忠良之臣为公子鸣不平啊。想当初韩夫人贤良淑德,主父也敬爱有加。可这惠夫人一到,专宠后宫,主父甚至为她不顾念与公子的父子之情。公子仁厚,可韩夫人若地下有知,当伤痛不已呀。”
公子章心内的愤恨与伤痛突然如星星之火一样被点了起来,惠夫人是夫人,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夫人?谁知父王竟情绝至此!惠夫人在时,父王专宠专爱,不再看其他姬妾一眼。惠夫人失踪这五年,看父王那心心念念伤痛欲绝的样子,何曾如此对过他的母亲?他母亲去世这么些年,何曾见他有一丝半点的思念?惠夫人所生便是他的儿子?他公子章难道就不是他的儿子?不!他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了母亲,他都要争回这一口气!
“大王,如今主父封公子章为安阳君,派田不礼为相,又经常与公子章居住在一起,衣食住行均命人准备两份,仪仗用度几乎与大王一样,这实在是不能不令人担忧呀。”肥义深锁眉头,心内隐忧。
赵王何停笔凝神一会儿:“王兄被无辜废黜,失却王位,父王心内愧疚,对他的厚待也算是弥补之意吧。”
“大王仁德,不深计较,可朝中一些大臣见此,以为主父又有什么新的打算,竟在私下与公子章往来。大王不可不防啊。”
赵王何起身走至肥义面前,扶住他的手:“相邦爱我,寡人深知。寡人少年登位,相邦悉心教导,寡人敬如叔父。公子章之事,寡人心内如何不忧?只是现在父王对他心存愧疚,王兄当太子二十余载,朝中根基仍健,寡人力有不逮,不若以静制动,暗中调遣,相邦以为何如?”
肥义眼睛一亮,神情欢喜,赵王何才十三岁已有如此心胸计谋,赵国又将迎来一位明君啊:“大王英明。”
“相邦,今日寡人召你有一事相商。”
“臣愿为主父分忧。”肥义向赵雍行礼。
“寡人想把代郡分给章儿,立他为代王。你看如何?”
“此事万万不可。”
赵雍面色一沉:“有何不可。”
“主父若确实爱惜长公子,可封地赐爵,珍宝美人任许,只是这代王,却万万不可。”
“若寡人执意如此呢?”赵雍神色阴沉,将几案一压。
肥义见主父动怒,跪下恳切说道:“国无二日。如果赵国再出现一个王,王权不稳,国家必乱,一场血战不可避免。百姓方宁,万不可再起干戈。再者内乱一起,其他各国将会如何?请主父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肥义,寡人与你君臣多年,当初立何儿为王,亦封你为相,望你好好辅佐于他。”赵雍突然提起往事,说到这却又停顿不语。
“臣谨心尽力,不敢有负君上所托。”肥义想起往日君臣情意,心内也是感念不已。
“你这相邦,当得好啊。”赵雍撂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拂袖而去。
肥义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半晌不敢抬起。
如今赵王何已逐渐坐稳成为朝之中心,主父年过四旬正当壮年,权利与名位逐渐远去,而他这一生的抱负与魄力,一直辛苦打的天下,追求的荣誉,怎肯如此轻易放弃?他扶植公子章做代王的真正用意怕是想夺回自己曾经放手的权力。想通了这一层肥义心内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他支持主父,这赵国就会被分成三份,公子章的能力,肥义是知道的,他暗借羽翼,肥义也是了解的。公子章一旦为代王,就会有大批臣民归附于他。主父的手段更是不必说,也许他还会一步步将两个儿子权力最后全部收归他的手中。那这赵国……肥义甩了甩头,自己是一国之相,就必须要为国负责,何况他现在是赵王何的老师,就更要为赵王负责。铁血的教训,就是不能允许任何人对王权有所觊觎!肥义定了心,站起身,向赵王宫走去。
一番密谋商定下来,由肥义代办一切外事,收集情报统筹调度。郎中令信期率部众日夜守护赵王何。赵王的叔祖父公子成与司寇大人李兑持大王兵符移师城外,严禁外地军卒入城,准备随时起兵勤王。邯郸城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一些嗅觉敏锐的朝臣已隐隐感到一场狂风暴雨或许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