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花漫天涯》任由之

44、一梦到老

　　有一个传说，一个小姑娘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跌下来，到了地面，她已经长成了一个老太太。
　　真简单，真快。执手相对，一夜白头。从此再不用经历人生的种种磨难与痛苦，人生就只如初见。一切都那么纯粹，顺遂，欣然。
　　只是没了跌倒的疼痛，再没有人长夜期盼，声声呼唤，少了争吵泪眼之后的释然一笑，少了吹毛求疵的戳戳闹闹，一生回转是否也会有遗憾低叹。
　　“请问这里是尉迟老先生的家吗？”
　　尉迟登打开门：“有什么事？”
　　“有一位蔡老夫人想要见您。”
　　“我不认识什么蔡老夫人。”
　　“她说有关您女儿尉迟惠的事。”
　　“我女儿？”尉迟登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你等我一下。”

　　“躺了那么久都没人来看，这会儿醒了都来了。”
　　“还不是钱闹的。”
　　高等病房门口两个护士正议论着，突然看到身后赶紧住了嘴：“周先生。”
　　周新点点头打开门：“老先生请进。”
　　尉迟登一进门看到装饰华丽的客厅里站着坐着好些人，有一个中年人正拿出烟准备点上，门口的护士立刻阻止：“对不起，病房里不准吸烟。”
　　那人正要发作，旁边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喝住了他：“老太太刚醒！”转过来看着尉迟登，“这就是老太太要见的人？”
　　周新护着他走到一扇门边：“这位是尉迟登老先生，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老人点点头。门一合上，客厅里的人就议论开了。
　　“爸，这老头年龄和您差不多啊。”
　　“难道除了大伯您们三个，老太太还有私生子不成？”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沙发扶手上突然说道。
　　“怎么可能！”一位打扮精致的老妇人瞪了她一眼。
　　“姑姑您不要生气，老太太躺了一年多，这会儿突然醒了，谁也不理，偏叫周新去找这么个老头，难道不奇怪吗？”
　　“大哥，要是这会儿多个人出来，怕是不太好吧。”另一位老人缓缓说道。
　　“好不好，也得看老太太的意思。我们这些小辈儿哪能说什么。”一个年轻女子靠在墙边踢踢高跟鞋，站久了真是疼啊。
　　“周新是老太太的私人律师，跟了她那么久，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他对老太太那么忠心，谁撬得开他的嘴？哼。”
　　“拿了老太太那么多钱，是个人也忠心啦。”
　　里间病房，桌上的百合花散发着甜淡的馨香。
　　“老夫人，老夫人。”周新轻轻呼唤床上的病人，“尉迟老先生请来了。”
　　“老先生请到床前，我先出去了。”周新走出去关上了门。
　　尉迟登迟疑的走到病床前，只见一个满脸皱纹，垂垂老矣的妇人正看着他，一行浊泪从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下，她张张嘴，喉咙滚动了两下，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爸……”
　　尉迟登顿时呆立在那里。
　　“周律师，这位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周新，这是我们的家事，况且老太太现在不太清醒，我相信你是明白人。”
　　“蔡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是不知道。”
　　“周新你……”
　　老人做了个手势：“周律师可能真的不知道，老太太那有什么情况，希望你能立刻通知我们。”
　　“蔡先生，我会的。”周新略一点头。

　　“惠儿，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尉迟登换下桌上的花，女儿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现在这个身体我能怎么样呢？”尉迟惠抽抽嘴角，“爸爸，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这样相见。”
　　“什么样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的，爸爸就高兴。”尉迟登垫垫女儿头下的枕头，“只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才能把你带回家里去呢？”
　　“这个蔡老太太的大脑我猜已经是死亡了，我的灵魂才能占据到她的身体。”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的。”尉迟登摸摸眼前这张苍老的脸，实在无法和自己漂亮年轻的女儿联系起来。
　　“要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尉迟惠想起遥远的另一时空的丈夫和孩子们，心里无限酸楚，揪揪的疼。
　　“我的女婿居然是，我还有了三个外孙。”尉迟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可惜我永远无法见到他们。”
　　“爸爸……”
　　“别难过，那一天爸爸还以为永远失去你了。现在你能重新活两次，还能让我再见到你，爸爸已经满心感激了。”
　　“只是这个身体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尉迟惠突然充满期待的看着父亲，“如果这个身体死了，我会不会再回到战国呢？”
　　“惠儿，你怎么能这么想，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
　　“爸爸知道那个时代有你割舍不下的人，但是你毕竟是现代人，那也许是一场梦而已。”
　　“不，不是的！”尉迟惠突然激动起来，“不是梦，那不是梦！是真的！都是真的！”
　　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尉迟惠剧烈的喘息着。
　　“医生！医生！”
　　一番抢救忙乱之后。
　　“病人身体非常虚弱，能醒来已经是个奇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这样的高龄，随时都可能会离开。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尉迟先生，你天天来探望我母亲，还差点刺激得她离开人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秘密，希望你说出来，否则蔡家将会不再欢迎你。”
　　“她是……”这怎么说，世人谁会相信。“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跟他废话干什么。爸，趁老太太还在，赶紧让她把财产分了，问她遗嘱上是什么才是正事。”
　　老三突然就起身推门进去了。
　　“三妹，你这就不对了。”老二也赶紧追了进去。
　　“爸，你看姑姑和二叔。”
　　“你们是怎么做人儿女的？就算她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你们能这么对她吗？还有良心没有！”尉迟登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周新，叫周新来。”尉迟惠吃力的示意。
　　“快叫周律师。”
　　很快周新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赶了过来。
　　尉迟惠点点头：“告诉他们。”
　　“蔡老夫人几年前就立了一份遗嘱，申明在她去世之后所有财产全部捐献。”
　　“什么！”众人哗然。
　　“各位请稍安勿躁。昨天老夫人又重新立了一份遗嘱，将一半财产留给三个子女，每人一份。剩下一半捐献。”周新看了众人一眼，“如果没有异议，请跟我到事务所做财产分割交接。”
　　病房里一会儿就散的干干净净。
　　“为什么不按照以前老太太的意思去办？”尉迟登有点责怪女儿，“这样的人就该什么都得不到。”
　　“我能借她的身体也算是缘分。怎么说都是她的子孙。也许她后悔了，上天让我来帮她重新决定一次。”
　　“女儿……”
　　“爸爸，经过这次，我才觉得亲情、感情是那么重要，别的都无所谓了。能让他们稍稍好过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尉迟惠喘了口气，“毕竟还捐了一半，也算是个教训，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爸爸，这个身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惠儿。”尉迟登一阵老泪纵横，“爸爸宁愿你回去，回到那个时代去。去吧，去吧。去好好过日子吧。”
　　“爸爸……”
　　“帮我照顾好我的几个外孙，给我的女婿问个好。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我留个什么，以后我能找到也好看看你们。”
　　尉迟惠突然眼睛一亮：“爸，你还记得那个青铜鼎吗？那个鼎的铭文是我写的。如果真回去了，我想办法把东西藏在墓里，还有那个鼎里。你去找出来。”
　　“好，好……”尉迟登擦擦眼睛，“你藏好，爸爸一定找出来。”
　　“爸……”紧紧握着父亲的手，尉迟惠不舍的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