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花漫天涯》任由之

42、上巳篝火夜

　　哪一条才是路？无边的荆棘与黑暗，在哪里，在哪里？
　　我再不会放手，永远也不放手。突然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她，那般疼惜失而复得，仿佛要把她生生勒进骨血里。
　　她愣愣的，脑子一时空白。
　　一只飞羽疾驰而来，噗的扎进他的身体……
　　宁伦！
　　我再不会放手，永远也不放手了……
　　宁伦！
　　“宁伦！”尉迟惠惊喊一声，睁开眼睛。缓缓回过神来，渐渐适应了黑暗，却突然撞进身边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赵雍半支着身，看着她，暗夜中说不清何种神色：“梦魇了？”
　　“唔。”她心中一悸，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今日他与你所说为何？”
　　“没有，只是突然说了些前尘往事。我想到那十五年之期，今夜，便有些心神不宁。”
　　赵雍起身，走至窗前，月色淡淡，一片朦胧：“当年你逃出宫中，随他去往齐国……”
　　“我和他没有什么。”
　　“我知，不然怎会毫不追究。”赵雍停了停，“他的心思，总是知道的。”
　　尉迟惠赤脚踩着月辉走到他身后，将他抱住：“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介意的。他对于我来说，已如一个亲人。我的心，你总是知道的。”
　　她将头贴在他的背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爱你。”
　　赵雍回转身将她拥住：“当年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这些年我总是害怕，怕哪一天你又突然……”
　　尉迟惠伸手捂住他的嘴：“不会的，我、你、孩子们，会永远一直在一起的。”
　　“当初只道过得几年他便会丢了这份心思，如今看来比我不少啊。”赵雍沉吟一阵，“我们去北方走走吧。”

　　“北地的上巳节，比之中原更为热闹。此地处边塞，胡风犹烈，经过一冬，人人去往河中沐浴。”赵雍伏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也去吧。”
　　“色狼。”尉迟惠睕了他一眼，“怕是你想去看年轻姑娘们洗澡吧。我知道，我是老了。”
　　“想什么呢！”赵雍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肯我也不肯。我是说去一个没有旁人的湖，就我们俩。”
　　尉迟惠微红了脸啐他一下：“还是色狼。”
　　“浴罢，众人会在河郊处沐风歌舞直至夜晚，互有好感的男女便可互赠花果，寻一处丘坡、树林，燕好去。”赵雍轻咬她耳朵，“不如晚上我们也去看看。”
　　“越老越不正经了。”

　　“先说好啊，一会儿有姑娘给你送花啊果的，我就打你屁股。”
　　“我一把年纪了，倒是你。”赵雍拉了她寻了处靠边的位置在人群中坐下，“冷吗，要不要离火堆近一点？”
　　尉迟惠摇摇头，伸手去拉他包头的布巾：“看了一圈，穿成这样还是你最好看。早知道拿泥抹你脸上。拉低一点，拉低一点。”
　　赵雍听闻，嘴都快笑裂了。
　　夜风吹来，初春的天透出丝丝凉意，篝火越烧越旺，烤羊在火架上孜孜作响，滴出的油落到火堆里不时噗的一声冒出青烟，姑娘们脚上的铃铛随着舞步踏着鼓点在火堆边叮当环绕，起哄欢笑的呼喊歌唱促成几对青年红着脸牵手钻出了人群。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拎着陶罐给每人面前倒上一碗酒：“这可是中山国的佳酿啊。大家紧着喝，紧着喝。”
　　“中山善酿，确实不错。你尝尝。”
　　尉迟惠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清甜中略有一丝酸味，醇醇中有一种自然的香，入口凉滑爽冽，让人忍不住想再喝第二口第三口。
　　“好了，毕竟是酒，你不可多喝。”赵雍伸手拦下。
　　“真的很好喝呀，我再喝一口。”
　　就在尉迟惠耍赖撒娇的当，一个年轻姑娘拿了朵野花直直向他们走来。快到眼前的时候，赵雍冷冷看她一眼，目光冰冷寒酷，把姑娘吓得一停，扭头跑掉。
　　尉迟惠伸手在他屁股上一掐：“一个了啊。”
　　“我不是瞪跑了吗，你还真掐啊。”赵雍无奈。

　　“大漠的苍鹰啊，飞不过雪山的高。
　　草原的羊群啊，迈不过河流的急。
　　热情的少年啊，捧不出滚烫的心。
　　远方的姑娘啊，可愿伸出你的手。”
　　一名年轻男子执着花朵唱着歌向他们走来。赵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尉迟惠拦住他的手：“不准发火的。”她轻咳一声，怎么说三十五的人了，魅力不减当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嘛。
　　年轻人慢慢近了却向一旁拐去，走到一个少女面前伸出花朵一脸热切。少女的脸在火光下红艳艳的，略有些羞涩的接过花，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少女跺跺脚扭头推开人群跑了出去，年轻人笑着赶紧追上去。人们继续欢乐的笑嚷着。
　　尉迟惠赧赧地回头，却看到赵雍一脸忍得很辛苦的笑意，不禁又羞又恼恨恨地伸手掐他：“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你也嫌我老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赵雍一把将她埋进怀里伏在耳边低低地说，“夫人如何会老。只是我们也不可落后呀。”
　　“什么落后不落后的。”
　　“不懂是吧，装糊涂是吧。”赵雍笑着点点头，一把把她拉起来，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人群哄的闹开了，口哨声、尖叫声四处响起。本来还有点害羞的年轻人立时也胆子大了起来，你拉我扯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尉迟惠脸羞得通红，“让人看着像什么嘛。”
　　“反正都看了，有什么打紧的。”赵雍笑着继续扛着她走路。
　　“丢死人了，我要下来！”
　　赵雍拗不过她，刚一放下，捶、拧、掐、拍就统统往身上来。
　　“好了好了，想谋杀亲夫啊。”赵雍笑着捏住她的手，“月朗风清，我们是不是也不要辜负这良时佳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