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朝天子》草寄

45、展朝天子--(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我自个儿进去便行了。」

　　一声久违了却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展襄悠悠的把视线书本上移开，带着微微的笑意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熟悉的脸孔。虽然这张教人万分熟悉的脸孔，并不是他心中最想看见的那张。

　　「丞相，别来无恙？依我看来，你还是体健如昔呢。」

　　「丞相的眼线还真的有够厉害呢，我回府后，茶都没来得及喝两口，你便登门造访了。」展襄揶揄的挑挑眉，然后立身而起，亲昵的拉过荀融坐下，随即示意还站在门外的丫环奉茶。

　　「不用上茶了，我不渴。」

　　「老夫在瑧城扎根多年，眼线门人，不在少数。说句大言不惭的话，除了那个关上朱门的宫中外，在这皇都之中，只要老夫要知，还没有我打听不出。你堂堂襄王回朝，我要是知道得比别人慢，那么老夫我也不用混了。唉……不说这个，老夫特意前来，是有事要跟襄亲王你商量的……」荀融挥挥手，脸上已经没有刚进门时的欣喜，一丝忧虑的神色从他满是皱纹知性的脸上，一闪而过。

　　荀融这个不轻不重的话，迎来了片刻的默然。好一会儿，展襄才重新的在脸上堆上笑意，打破沉默并故作轻松的道「既然有事便道出来麻，丞相该不会想到什么难题，故意来刁难我吧。」

　　「襄王……其实你不该回来的。」欲言又止了一会后，荀融还是把放嘴边的话道出。「坐下来细仔看后，我察觉到现在的你和以前相比，你变了。虽然只是一点点气质上的改变。你变得更加出尘，有一种出世之姿。襄王，听老夫一言，既然跳脱了，就不该再入世，不该再回来啊。」荀融语重心长的道。

　　「我明白你的话中的意思，但天命如此，我终究也是抽不离这个混浊的漩涡，而且我有着我的承诺责任……随着时间洪流的冲刷，人又怎会没有改变，我当然明白改变的人，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展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片坚忍的精光续道「丞相，你一直像是一个执父辈的照顾着我，你既然今天赶来，想必也是有话要告诉我的吧？所以你也不需左右其词了。」

　　展襄的话令他愣了一下，思忖片刻后，荀融咬咬牙直道「罢了，要来的躲不过。我倒是还没有你来的豁达、想得通。」

　　「皇上这几年变了很多，他已经不再是翌日那个对你唯命是从的小孩，他是大展国帝的皇。皇者之气日盛的他只是一个眼神，己经较我等老臣们都胆战心惊。皇上的确是千古明君，他不但果敢狠厉，手段干脆狠辣，而且处事每每击中了要害，处事中连连相扣，令人既敬且怕。老夫已经无法在他的眼中，看出隐藏着的圣意。」

　　「年前，广太尉在朝会中，仅仅说错了一句话，皇上便下令诸其九族，整整几百号人，就这么去了……后来，皇上提拔了沈书仁的堂弟沈书杰出任右丞相。沈书杰这个人，也是不可小觑，而皇上对于用人心述之深之精，更是较人害怕。现在沈书杰倚着皇恩，与我们这个派摆明匹马的分礼，这个新组作的党派势力，竟与我们不相伯仲。由此可见，皇上有心利用他们来削弱我等的势力。而且你回朝前所送出的奏子，是经由我亲自上递交给皇上，但皇上看见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其后我曾多次暗示，但皇上也装作没有听见，只字不提。」

　　展襄愕然的看着荀融，脸上泛出一阵自嘲般的苦笑。

　　瑧成发生了这么的一件大事，他竟然全然不知。荀融等这帮和他曾有过命交情的老臣子们，对宗室的尽忠更是无容置疑。展烨之所以削弱他们政权的目的，不用说一定是为了他。

　　但烨这样做，只是纯粹是别扭的示威，还是真的再也容不下他？

　　「襄王……听老夫说的，趁皇上还没有示意前，赶快离开吧。」皇上性子偏激，生性多疑，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可不敢说出口，但劝谏展襄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是义不容迟的。

　　一个大监国之名的父辈般的辅政大臣，一个亲手把他扶上皇位的当朝巨子，一个只要一声令下，仍有半数朝臣会听他之命的贤臣，一个唯一可以推翻皇座并取而代之的人。

　　位处最顶端的当权者，可以容得下这样的一个人吗？

　　荀融的想法，展襄不会不明白，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会在朝会中，正式进见皇上。放心，我懂分寸，而且不会出事的。我懂他，比世上任何人深。」

　　「唉﹗你固执时的性子，比石块还要硬。虽然来这之前，我已经想到你会不听我的劝说的，但刚才那些话要是不说，我会憋得难受。好了，现在都说开了，总之你要万分。要是有什么万一，老夫等人一定会全力帮你的。」荀融无奈的准备离去。

　　「谢谢，我会小心的。」

　　荀融的关怀和包庇，他由衷的感谢。在他离开前，展襄命人拿出两坛，他在镇山时，亲自酿制的极品百花美酒出来，赠送荀融。

　　他唠唠叨叨的一再吩咐拿酒的仆人们，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要摔破了他的极品佳酿。

　　只是两坛还没有开封的美酒，便把这老酒虫哄得眉开眼笑。这样的左丞相，四朝元老荀融大人，还真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寂寥深宵，四周寂静得针落闻声，世间的一切都彷似跟随而静止下来。连一直悠悠吹送的晚风，今夜都与宁静结伴。

　　但在这种安宁舒静的环境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沉沉安睡。

　　一整个月的劳累的路程，就是他也深感到身心俱疲。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回来了，这儿有最温暖的被铺，最舒适的合宜的环境，但他偏却反没法安然入睡。

　　不是因为荀融今天对他说的话惹来担心，而是一个矛盾的感觉充斥他的心头，既欢又悲。

　　正想强迫自己入睡时，窗外传来了一下细碎的声响。展襄发现来人并没有刻意隐瞒他的脚步声，但明显窗外的人是个武功非常高强之辈，就是他，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展襄心下一澟，掀开被子及沙帐，一个转身敏捷的跨下床，同时右手扬，那把虽然挂在樯只作装饰，但绝对锋利的宝剑，便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他把手中的剑用力一甩，剑削立即离开剑身飞脱而出，猛然的撞上了还没上锁的门扇。砰的一声，大门顿时便被这下冲力撞开。

　　展襄右手握剑，剑锋直指门外之人，动作快捷顺畅，整个过程没半点勉强，流利的让人发毛。

　　而门外的人却彷若未觉，又或许根本是毫不在意，他连一下的闪躲也没有，直挺挺的凝视着房间内的展襄。

　　「王丰？真想不到呢。竟然是你找上门。」展襄挥退了那些闻了巨响，急赶过来的下人。

　　看见王丰时，心中于不禁泛起一阵的失落。为什么呢？展襄呀，你心中期望着﹐在这三更深宵里，突然夺门而入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俊秀的脸上不自觉的泛过一阵失落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