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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求医 ...

  •   钟琴奉命出门寻大夫,半天没有回来。秦清病得昏昏沉沉,在床上难受地辗转着,不时发出痛苦的轻哼,萧璟一直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时替她更换敷在额头的毛巾,忧形于色。

      过了近半个时辰,钟琴才拉着一位大夫跑了进来。那大夫四五十岁的模样,保养得甚好,须发乌黑、面泛红光,不过被钟琴拖着跑了五六里地,只剩下扶着门框喘气的份儿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萧璟急道。

      “附近就几间医馆,过了二更大多不肯应门,还有一位正在出诊,只得一路往南找,好不容易才找上这位大夫,肯随我跑这么远。”钟琴一面抹着头上的大汗,一面飞快地解释,话音落下,见萧璟面露犹疑,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这位吴庸吴大夫,是城东医术最好的大夫,而且仁心仁术,在本地百姓中很有声望。”

      萧璟这才放下心,点点头,起身让吴庸过去。吴庸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走到床边替秦清把脉,片刻之后,将秦清的手放下, “这位夫人只是感染了风寒,不过病情来势汹汹,若是持续这样高热,恐怕……”

      “恐怕什么?”萧璟一惊。

      吴庸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赶紧使她退热。”

      “大夫可有退热的良方?”其实在当时,即便大内御医也无治疗发热的良药,历来因风寒高热而死的皇子妃嫔不在少数,萧璟心知肚明,却仍是忍不住要问。

      吴庸果然叹了口气,“在下行医多年,还未曾听说有退热之良药,你们以烈酒擦拭她的额头或会有些助益,但主要还靠病人自己的身体底子和意志……还有几味辅助的药草,多少也有些帮助。”见钟琴急忙递过纸笔,挥了挥手,“不用写方子了,只是几味简单的药材,现在药铺都关了门,你们也买不到。好在我医馆里还有一些,小哥一会随我去取就是。”

      他将这些话说完,回想了一下,确定该交待的事再无遗漏,便准备起身离开,谁知身体刚刚一动,左手忽然被人拉住。吴庸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却见适才已几近昏迷的病人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却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大夫,救我。”秦清嘶声道。

      吴庸只道她是迷糊中听见了早先对萧璟的话,暗怪自己大意,急忙宽慰,“夫人不必过于担心,你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撑过几日便会康复!”

      “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他一番苦口婆心,秦清却像完全没听明白,兀自含糊地喊着,并且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紧紧拉住他。吴庸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又不好用力将她甩开,正不知如何是好,被抓住的那只手却忽然感到一丝异样,手心被重重地捏了捏,随即一个小小的、有些粗糙的东西滚进了他的袖筒。

      在萧璟看不到的角度,秦清飞快地眨了眨眼,吴庸分明看到她本已病得迷糊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和恳求。虽然惊讶万分,但他毕竟是见多了世事的医者,所以只稍微愣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冷静地站起身来,告了辞,带着钟琴离开了。

      第二日,秦清的高热退了一点,却没有太大的好转。钟琴急得团团乱转,萧璟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除了替她更换冷毛巾外,偶尔在她耳边低语。“你不是还有未了的心愿吗?”他说,“那你便不能死。”“好起来,清……一定要好起来……”

      下午时,秦清的神智似乎恢复了些,挣扎起来喝了几口粥,又睡了过去。傍晚吴庸自己来了,主动找到他们,问了病人的现状,说要单独问她几句话。“昨日替夫人把脉之时,在下发现她的脉似有些异相,但一时不敢妄断,便未曾告知公子。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又查阅了几本医书,可能有些眉目了,但还需先向病人求证。”

      萧璟轻轻摇醒秦清,“大夫但问无妨。”

      吴庸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此事牵涉到一些妇人私隐,恐怕不便有男子在场。”

      萧璟眉头一皱,“我是她的夫君,也有不便?”

      “这……”吴庸面露难色,看一眼秦清。秦清挣扎着支起上身,“看天色已是晚膳时分,公子何不先去用膳?公子为了妾身的病情寝食不安,妾身也过意不去。”

      “可是……”萧璟犹豫着没有动,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放心。”

      秦清的心抖了一抖,垂着头半天没有说话,末了咬了咬牙,轻声道“多谢吴大夫的好意。您……还是请回吧。”

      吴庸急道:“夫人请三思!病中心情难免不好,但性命攸关之事,不可任性啊!”

      秦清看看他,再看看萧璟,似是内心矛盾,久久不能决定。吴庸正要再劝,萧璟忽然站起身来,看了秦清一眼,大步向外走去,跨出门槛之前,只说了一句话:“请大夫一定将她治好。”吴庸看着他走远,松了口气,走到门口便要将房门掩上。

      “别关门。”身后有人低声道。秦清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倚在床头坐好,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透过门窗看到空无一人的院子。

      吴庸见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禁哑然,“夫人对自己的夫君,何须如此谨慎?”

      “嘘”,秦清伸出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噤声。萧璟虽然离开,但她却不知道随行侍卫会不会隐在附近,是以将声音压得极低,苦笑道:“谁说他是我的夫君?”

      吴庸吃了一惊,联想到她昨日反复求他相救的言语,问道:“夫人煞费苦心地向在下传信,要求单独一晤,究竟所为何事?”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开始奇怪起来。数十年来,他医治过无数病人,其中许多人都曾私下单独找过他,有人是求他向亲人隐瞒病情,有人是有与诊病相关的私隐不愿旁人得知,还有的是染了难以启齿的怪病怕被人笑话……不过眼前的情况似乎格外不同,见秦清如此小心,他的声音也放轻了。

      “近两年来,大元境内出了一名恶迹昭著的采花贼,不知吴大夫可曾听说过?”秦清这辈子不知拿假话诳过多少人,不过这次却有些心跳加速,若非面孔本已烧得发红,恐怕就要露出破绽。

      吴庸没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愣,才答道:“有所耳闻,府衙前两日刚贴出了告示,重金缉拿那……”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消失,面上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刚才那位公子?!难道他就是……”

      “您猜得不错。”

      “那位公子看起来、看起来……”吴庸实在太过吃惊,话都说不利索了。

      “您觉得他看起来不像采花贼,是么?”吴庸的表情有些呆滞,点了点头,大张着嘴几乎合不拢来。秦清看着他,叹息一声,“若非他长得如此相貌,岂敢带着我招摇过市,半点不怕旁人起疑?我曾先后向几位路人求救,可叹他们以貌取人,不肯信我,才使我不敢再轻易冒险,以至于至今也不能回到宁王府……”

      “宁王府?!”吴庸差点大叫起来。

      秦清没说话,自怀里缓缓掏出那支曾用来要挟过真正采花贼的金钗,递到他面前。金钗做工极其精美,细细的钗身上雕刻着两只飞舞的凤凰,头尾相接,姿态栩栩如生,在这等几乎没人会注意的细节上下了如此巨大的功夫,可见制钗之人的匠心;钗头处,一个金托镂被镂作一朵半开的牡丹,花心处一颗鸡血红的宝石,光晕流转,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最重要的是,其中一篇牡丹花瓣的背面,细细地刻着一个“宁”字。

      “前些日子,殿下与我出门游玩,行至来凤镇时,不幸遇上了这名恶贼。他心存歹念,夜里趁我们熟睡,施放迷烟……我醒来时,便已落在他的手中。”她一面述说,一面轻轻抹了抹眼角,满脸悲戚之色。

      看到信物,吴庸自然便信了七八分,但是此事重大,他终是有些不敢肯定。宁王对一名宠妾爱逾性命之事天下皆知,听眼前女子的意思,她便是那名女子?可是若真如此,她的失踪,怎会没有丝毫风声?

      “此事究竟不光彩,以殿下的身份,必然不愿声张。”秦清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低着头,幽幽说道,“不过他一定会设法寻我……我在六日前的夜里被劫,他不便提起我,便定会悬赏捉拿贼人,我猜五日之前他便会传下令喻。您若不信,可到府衙询问。”她将金钗塞到吴庸手中,“这支金钗我便送予吴大夫,您若不信我,将它当了,后半生都不用愁;若是信我,不妨拿去找人鉴定——我若逃得此难,不仅此钗作为谢礼,还当再有重谢!”

      吴庸将金钗收好,正色道:“夫人虽在字条上许以重礼,但在下前来却并非求财。在下明日便去府衙,若夫人所言属实,必会助你早日逃离魔掌,但金钗却当原物奉还。”

      秦清怔了一怔。她原来是想诱之以利,没想碰到仗义疏财之辈,顿觉惭愧万分,沉默片刻之后,扶着床头站起,敛衽拜下,“吴大夫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不忘。”这一句话,说得诚心诚意。

      吴庸离开的时候,交给钟琴一张药方,“在下所料不差,夫人阴虚体寒已有不少时日,此次寒热交加,病情才会如此凶猛。如今作为权益之计,只能先加重药量,竭力使她退热,若能康复,再按此方进补。”钟琴道谢着接过,递上一锭碎银,吴庸将它推回,“医者父母心,在下特意赶来,求的不过是莫误了病人。”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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