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祀墨

19、十九

　　18：00
　　赵奎贤从睡梦中醒来，赤裸着身体走进烟雾弥漫的浴室，早上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叹了口气，不知道韩庚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踏进温热的水池中，冰冷的身体因为热水而变得温暖起来，这样抱着韩庚的时候，至少不会让他感觉那么冷。
　　18：30
　　他走出浴室，身上只裹了件浴巾，水滴滴嗒嗒地往下淌，走到镜前，苍白的面容多了些健康的血色，衬得墨黑的眼瞳更加幽深，他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邪魅笑容，有种让人沉沦的魔力。
　　擦干净身上的水，穿戴复杂华丽的衣饰，中世纪的贵族服饰实在繁杂得让人望而却步，却能极其完美得表现出身材的优势，赵奎贤很喜欢这类服装，比起现代的松散的运动装或是紧绷的西装，他倒宁愿花点时间在穿衣服上，你可以理解这是血族奇异的偏执。
　　19：00
　　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一团漆黑，不过这对赵奎贤来说算不得什么，诡异的蓝色光芒在黑暗中亮得让人心悸，他缓缓走到光芒前，手指微微一动，床头的灯亮起来，昏暗的黄色灯光下，床上的人像个孩子卷缩着熟睡，呼吸伴着轻柔的律动。
　　他似乎睡得很好。赵奎贤微微笑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显得深情而迷人，握住已枯败的蓝妖，一捏，空气中的香气突然浓郁起来，再松开手时，只有细细的粉末从手中滑过，韩庚也不安地动了下。
　　“醒了？”赵奎贤在韩庚身边坐下，俯下身在对方的脖间不住地蹭，偶尔忍不住地咬一口，露出满意的表情。
　　20：00
　　用餐完毕，赵奎贤带着韩庚到自己的书房，房间很宽敞，靠窗的地方有张办公桌，羊皮纸、鹅毛笔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一边，当然，赵奎贤可不会用这些东西，钢笔和纸张远比硬质的皮纸来得舒服，有时候在某些方面，还是要和时代一起进步的。
　　不远处有个小些的书桌，那是韩庚的专座，桌上有盏小台灯，方便他看书，不得不说的是，那张书桌，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换，那是赵奎贤为了迎合韩庚的身高而特意制作的。
　　他说过，要给韩庚最好的。
　　21：30
　　赵奎贤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佣人恰好敲门，提醒道：“先生，会议将在半个小时后举行。”
　　他冷漠地点点头，佣人关门而去，韩庚从书中抬起头，看看关上的房门，又看看赵奎贤，别扭地别开脸。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那些长老很久没遇到需要协商的事了，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很兴奋，毕竟手上握有权力而用不上是件让人气愤的事。”赵奎贤有些无奈地解释，“我必须得去一趟，虽然不怎么愿意。你去图书馆看书好吗？你以前很喜欢待在那里，我会去找你的，然后带你去街上逛逛，嗯？”
　　韩庚没抬头，扔了句随便，便独自一人离开，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赵奎贤在后面跟着，看他进了门才转身离开。
　　22:00
　　当赵奎贤走进偌大的阴暗的会议室，十几双散发着光的眼睛齐齐望向他，尽管没什么恶意，这也让他不太舒服地皱起眉。
　　“啪啪”，随着两声掌声，幽暗的灯光从四周逐一亮起，他坐在上座，懒懒地说了声：“开始吧。”
　　在角落的长老轻轻咳嗽了声，正起身子开始发言，声音却意外的年轻：“这次召开会议，主要是因为协约的问题。”
　　“协约？协约怎么了？”赵奎贤斜眼望去，面部冷峻得没有一丝动容。
　　“人类已经触犯了血族的底线。”另一个声音说道。
　　赵奎贤眯起眼，把玩着手上毫不起眼的饰品。
　　对方停顿了下，揣测着他的心思，良久才继续道：“猎人们已经越来越猖狂，无论是否威胁到人类的生命与否，见到血族一律追杀，造成我们的数量锐减。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下去，就会玩完儿咯。”玩味的声音插入，金希澈坐在最末端，一脸惬意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赵奎贤，笑得挑衅。
　　“哦，那又怎样？”赵奎贤抬头，“能被猎人给解决掉的家伙，也不值得怜悯吧。”
　　众人面面相觑，稀稀疏疏地交谈起来：“可是，怎么说都是族人，如果我们的能力对数量庞大的人类已不起作用，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灭族。”
　　即使血族的力量再强大，数量占据劣势，人类就能用一千个，一万个猎人来集中对抗一个血族，的确，有时候，数量比质量更重要。
　　赵奎贤想了想，问：“他们有遵守协约吗？”
　　“嘿，我亲爱的族长，如果他们遵守了协约，您觉得我们现在会坐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吗？”金希澈答，语气里的讽刺不言而喻。
　　“你们早有准备才会召开会议，那么把计划给我。还有，请记住，我才是氏族的族长。”他阴郁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连金希澈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那么，我来说明下。”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冷静地叙述整个计划。
　　“血族虽然在协约中签订只能生活在特地领域，但并不限制活动的范围，所以即使是人类的生活区域我们也是可以随意出入。而公会就以此为借口，在人类境内一旦发现血族，就格杀勿论。这已经违反到我们的权力和安全，我们经过商讨决定，向公会开战。”
　　“他们杀了多少血族？”
　　“不计其数。不过真正的血族也许只是几十个，大多是僵尸，还有尚且刚从人类转变成血族的新生者。这样我们就无法充实后代，在食物的获取难度大，血族内部也存在战争的情况下，没有生力军的补充，人口会迅速下降，单体的力量再强大，终究抵不过团队的合作，事实上，我们从一些迹象中发现，公会似乎制造了更方便猎杀的工具。”
　　“有样品吗？”
　　“抱歉，暂时还未能得到。”
　　“找到那玩意儿。继续。”
　　“我们的计划是反攻，只有反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先召集散落在外的血族，集合兵力，同其他氏族联合起来袭击部分猎人，给公会警告，如若对方不肯妥协，那就，彻底铲除公会。”
　　会议室中顿时安静起来，所有人都在等赵奎贤的回应，这只是个最初步的勾划，只要他一点头，长老会将以高速的运转效率将整个战略完善，同时也会掀起一场战争。
　　这是因为猎人扭曲的信念，他们不再是纯粹地为了保护同胞而战斗，只是发泄不满、厌恶和憎恨而已，也是因为越来越多的血族在拥有绝对能力的同时，对自己不得不藏身于黑暗的不甘。
　　这种局面是迟早的，赵奎贤看着企盼地望向自己的十几双眼睛，闭上了眼，这似乎没有对错，人类要负责，血族也要负责，站在各自的立场，谁都认为没有错。
　　我是族长，赵奎贤想，我必须保护我族人的安全，给他们一个容身之所，让他们无忧地同日月永恒。
　　他睁开眼，盯住还站着的人问：“名字，你的名字。”
　　“金钟云，先生。”
　　赵奎贤的眼里带着点笑意，语气缓和地说：“那位‘艺声’吗？很好，我现在命令你，全权负责谋划战略，如果那是份完美的攻略，我会指派你担任最高指挥官。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对我忠心不二，有问题吗？”
　　金钟云一怔，挺直腰杆，郑重地将右手抵在胸口处：“没有。”
　　“还有其他事吗？”
　　“是这样。”金钟云顿了顿，道，“在会议之前，长老会已派人联络了郑氏氏族的族长，他们答应会派遣郑允浩少主，也就是氏族的继承人过来一同协商。”
　　“啊，这样啊。”赵奎贤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今天我不答应提议，也许你们就会煽动叛变，联合其他氏族推翻我？”他勾起嘴角，很满意地看见每个人脸上僵硬的神情，耸了耸肩，“不要紧张，我不会责怪你们，毕竟你们懂得用脑子思考问题，这是好事，有野心，也是好事，作为一名血族，你们很优秀，我相信你们也很聪明。自己提出的计划，自己该全力以赴，怎么做，不用我说了？”
　　所有人的手都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紧，感到背后吹过的冷冽的风，无形的压力，那是赵奎贤——血族的王所释放的威慑力，属于第三代的最原始强大的力量。
　　金希澈暗自啐了声，抬头对上赵奎贤颇具轻蔑的眼神，咬紧牙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平复情绪，换上腐笑。
　　赵奎贤对他轻轻摇摇头，告诉他他还不够格和他斗，又对金钟云说：“可以散会了，你去安排各部的任务，需要的人手和物资向我请示，我会批给你。”他对这位很满意，懂得察言观色，明白自身的处境及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金钟云不是自愿出来解说计划的，他自然是明白这点，没人愿意去惹怒一个上位者，尤其是还会有性命之忧的危险下。可金钟云的表现丝毫不胆怯，说明他隐忍而善于把握时机，在拥有主权的决策者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直接且有效的办法，他是个掌握战局的人，让他统筹这场战争再适合不过。
　　“等等，还没完！”金希澈从座位上站起，带着有些恶毒的笑容，“既然确定了和人类的对立，那么再留韩庚在血族领地就不合适了吧。我说，把他杀了吧，算是给这场战争拉开序幕，呵呵，不错的提议吧？我想，没人会反对？”
　　然而却一片宁静，人人都慌张地低下头，没人出来赞同，金希澈的笑容僵在脸上，赵奎贤皱着眉考虑着什么。
　　“所有人，离开。金希澈，你留下。”
　　赵奎贤的声音难以捉摸的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顷刻间，非凡的行动力让整间会议室变得空荡荡，金希澈强装镇定地看着另一头的赵奎贤，对方仍如优雅贵族般地坐在那里，只是，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