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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   赵奎贤带着韩庚回到他的房间,顺手把手中的蓝妖插进床头的花瓶中,泛着冷光的花朵娇艳得透露出一种傲慢,室内顷刻间飘散出一种沁人的清香。他主动替韩庚脱去外衣,换上丝质的简单睡衣,纤长的手指略过裸露的肌肤时,对方轻微的颤栗一丝不差地传达给他。
      他让韩庚上床,然后盖紧被子,便动也不动地看着他,黑曜石般的深邃瞳孔中,韩庚读不出他想说的话。
      片刻,赵奎贤才收回眼神,淡然一笑,左手捧着韩庚的脸不住地摩挲,问:“还是怕我?都那么多年了,从小到大,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亲手安排,你为什么要这么躲着我。我原以为,你到外面游历一番,会变得开朗些……”
      他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韩庚是变得比从前开朗,他愿意开口说话,语言也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单词。他只是再次见到赵奎贤,又恢复了从前不哭不笑不说话的玩偶模样。没错,韩庚从五岁起就被赵奎贤养育,从人类的角度看来,他们甚至可以算是父子亦或是兄弟,人说养育之恩大于生者父母,放到他们身上似乎不太适用。为什么韩庚对他如此冷淡恐惧,赵奎贤当然知道原因,他心里苦涩地笑,但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韩庚没有说话,他确实感到累,眼皮一搭一搭,头压得很低,也许更多的因素是不想面对眼前的人。赵奎贤看着他小鸡啄米似的动作可爱得像个孩子,心情不禁好起来,适才在楼下听到韩庚的一番话,心中的妒意和愤怒烧得自己恨不得立刻去解决那个偷走韩庚的家伙,但他长年培养下来的风度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怎么就因为韩庚更像是赌气的一句话而发火了呢,那个所谓的爱人根本不重要,看着在自己身边的韩庚,觉得只要他回来,所有的事都不再重要。
      而最关键的,赵奎贤知道,韩庚爱的,只会是他。
      他自信地扬起笑容,苍白的俊颜多了分生气,透露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那双眼像黑洞,让人不自知地沦陷进去,这是血族独有的诱惑力,在赵奎贤身上更是达到了极致。
      韩庚已经支撑不下去,赵奎贤凑过去在他鼻尖上轻触,心情很好地把他放进柔软的床内,蓝色的光芒衬在韩庚的发上,竟感觉勾勒出了淡淡的光华,配合精致的五官,真是幅诱人的画面。
      蓝妖是有些来历的,在阳光下呈现出枯败的景象,在黑暗中散发幽幽的蓝光,大有逆自然规律而行的感觉。蓝妖生而娇贵,要在干燥黑暗的角落萌芽生长,未结苞之前接触阳光就转瞬枯萎,但开出的花自然是漂亮万分,香气也是独具一格的,更有安眠的效果,所以韩庚才会这么快就睡着。
      小时候的韩庚,精神脆弱地一碰就碎,可能赵奎贤给他的恐惧太深,夜夜不得入睡,小小的孩子本该胖嘟嘟的身体却瘦得让人不忍,然后赵奎贤找来蓝妖,韩庚才能安心睡觉。
      离了根的蓝妖一夜过去就枯败,纵使养在花瓶也断活不过天亮,但那一夜的香气自是最浓郁的,效果也自然最好,蓝妖养活难,数量少,赵奎贤为了韩庚开辟了一处花园专门种植蓝妖,怕下人笨手笨脚养不好,宝贝地亲自种蓝妖。这种工作当然不轻松,眼见韩庚一天天地健康长大,他倒也乐意。
      等韩庚的气息平稳了,赵奎贤才起身离开,夜晚是血族的世界,他这个一族之长得去负责成堆的事务,他实在是很累,带回韩庚后便衣不解带地精心照料,算下来,他该三天没合眼,即使不碍事,精神也有些萎靡。不过只要韩庚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无限地安心。

      “庚。”赵奎贤轻轻推门而入,床上的人还躲在被窝里深深地睡着,他没叫醒他,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语不发地看着,回过神时全身麻木,动一下,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身体里游走。这在平时是不会出现的,可他适才刚刚用过餐,原本冰冷的身体也温热起来。
      韩庚的脸很有血色,像是个健康的人类所拥有的那样,赵奎贤几乎难以想象在几个月前他抱他回来时,担心害怕消瘦苍白的他会在自己怀里死去。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可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爱人的痛苦。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在熟睡的容颜上流连忘返,赵奎贤很自然地笑起来,恰巧被醒了的韩庚丝毫不差地看进眼里,他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淡淡一声:“饿。”
      赵奎贤脸上的笑意更加愉悦,递上折叠整齐的衣衫,说:“我们下去吃饭。”
      他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韩庚对他说哪怕一个字,也足以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韩庚默默穿戴好,随着赵奎贤下了楼,古美的欧式建筑带着浓郁的历史感,华丽的装饰让人头晕目眩,他看着在前方的男子坚实的后背,一时间迷了神。
      纵然看了那么多年,赵奎贤却总能让人深陷而不能自拔,他的脸色总带着血族特有的苍白,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黑眸似乎蕴含自信和光辉,或许多些温柔,更或者有着忧郁。
      这实在是太过优秀的一个男子,可也让韩庚深恶痛绝着。
      坐在餐桌前,韩庚顿下手中的刀具,嘴角挂着讽刺地笑容,说:“奎贤,你知道我恨你吗?”
      “知道。”他淡淡地答,就像谈论天气般自如。
      “为什么呢?”韩庚歪着头,目光迷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自己那么温柔那么疼爱的优雅男子,难道他韩庚真的铁石心肠,连一点感情,哪怕是感激都没有?
      不,当然不是。只是心底有另一张脸在绝望地笑着流泪。
      那是韩庚的母亲,相依为命,最爱护自己,自己最珍惜的唯一的亲人。
      “因为我杀了你妈妈。”赵奎贤毫无感情地说,举杯喝下鲜红色的液体,邪笑道,“可是我不后悔,我从来没后悔过。”
      自顾自地开始用餐,韩庚的手有些许颤抖,这就是仇恨的理由,因为你杀了我最爱的人,可你为什么,不能对我说抱歉,哪怕仅仅是谎话,也可以给我一个不那么恨你的理由。
      韩庚有一句话从来没有说出口,虽然我恨你,可我离不开你。
      这是他在意识自己仇恨的同时清楚认识到的一个事实。
      凝重的空气在室内盘旋,这种氛围之于他们尴尬却又再合适不过。
      “砰”,巨大的撞击声,门发出大力地碰撞声,赵奎贤很不悦地皱着眉,抬眼向门口望去,一抹红影已进入视线。
      “呦,打扰你们烛光晚餐了?”来者理了理桔色的头发,似笑非笑地望着相对无言的两人。
      赵奎贤的眉头越加深锁,担忧地看了眼韩庚,起身走到来人面前,严肃地命令道:“金希澈,我好像并没有请你来做客,嗯?”作为一个贵族,未受到邀请也不事先通知,着实是件失礼的事,血族在礼仪方面有着严重的偏执症,可能是一个时代留下的印记。
      金希澈无所谓地耸耸肩,越过赵奎贤,走到韩庚面前,轻佻地用手指抬起对方的下颚,肆意地舔舐着嘴唇:“我们的小娃娃终于舍得回家了,外面的世界还精彩吗?”
      “至少比这阴冷的古堡好很多。”韩庚淡淡地回道,撇开头看到赵奎贤的脸色变得阴沉,“对了,人类的审美观比希澈你好太多了。”他从头到脚打量着金希澈的衣着,鲜亮的色彩混杂在一起,强烈地刺激着视觉,他好像忍不住地轻笑起来。
      不意外地看到金希澈变了脸色,愤怒但仍故作姿态,不屑地冷哼道:“看来有见识的就是不一样,走了趟嘴也变叼了。”
      “谢谢您衷心的赞美。也许我该感谢始源对我各方面的照料和培养。”韩庚耐心地切割手中的牛排,“对了,始源他,看起来可比你强多了,无论外貌,能力,还是修养方面。”
      他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赵奎贤在一旁观察着,知道怎么能令金希澈气得乍舌。
      “你一定拿我和人类相比,那些肮脏的血统,别拿我和那种生物相提并论,真让我恶心!”金希澈尖声叫道,连赵奎贤都觉得太吵了。
      韩庚的脸变得惨白,继而通红,他站起直视金希澈,眼神凌厉得带着杀意:“金希澈,请你收回你的话,作为一个贵族,不觉得说出这样的话语有失身份吗?还有,你没资格评论人类,这是侮辱始源,也是在侮辱我。别拿自己当个僵尸口无遮拦。”
      这就是韩庚最怕最头疼的人,金希澈,总为自己的血统而骄傲地目空一切的血族,他从第一眼见到韩庚起,就没给过这个人类的孩子一个好脸色,一句好语气。明嘲暗讽,本来也习惯了,可牵扯到始源,韩庚就莫名地激动起来,他有些后悔刚才为何会提到始源。
      韩庚的心突然一顿,始源,始源,崔始源,这个名字在嘴边竟然已经陌生了,他才发现,在面对赵奎贤的日子里,他极少会想起崔始源,那个带给自己快乐和温暖的人,是距离太遥远,还是时间太无情?
      在旁看着韩庚进入自己的思绪而被忽略的金希澈气得找不到话反驳,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对自己贵族身份的质疑,可他的确做了失了身份的事,一时气得找不出话,愤愤地甩手离开,扔给赵奎贤一句,明晚长老会有会议。
      赵奎贤点头,金希澈的家族在族中算是颇有地位,有长老会做后台,连赵奎贤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早逐出领域。血族的统治制度类似于中世纪的君主立宪制,赵奎贤就像是国王,虽然拥有绝对的权力,但还是会受到内阁成员的限制,对于一个无能的君主,这是有利的制度,对于一个英明的君主,内阁成员的迂腐无疑是种束缚。好在赵奎贤的血统给他带来至高的地位,血族的人也大多很聪明,反而是太聪明了,明争暗夺中总想为自己博得更大的权力。
      权力和地位,所有物种都乐于争夺的两样东西,自古都是,就连血族亦不能免俗。
      金希澈走到看不见的地方,赵奎贤才收起冷漠的表情,抚摩韩庚柔软的黑发,问:“再吃一点吧。”
      韩庚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将疑问说出口,坐下安静地咀嚼食物。
      他想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长老会要特地叫你去,平时不都是他们做出决议再由你来定夺的,这一次,会发生什么?
      没有问出口,是因为发现,这些话语,太像是关心,不该有的关心。

      伦敦拥挤的交通上,相貌出众的亚洲人游走在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中,两个高大的男生,一个周身流露出高位者的姿态,一个容貌精致身材却绝对属于男人。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一前一后,一个极力挣扎,一个奋力压制,像是在闹别扭的朋友,脸上的表情却都不怎么好。
      被压在前面的男生满脸的不耐烦,低声吼道:“你这个臭猎人,让本少爷自己走,我不会逃!”
      后者面若冰霜,冷冷吐出一句:“不行。”
      “该死的,我又没杀人又没犯法,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还是个未成年,小吸血鬼先生,猎人有责任监督未成年的吸血鬼,防止他们任意伤害人类。谁让你们还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本能,不是吗?”
      无法挣脱的男生不快地闷声前行,一生气,那张脸就有点鼓起的感觉,衬得眼睛小而有神。
      猎人有力的双手用银锁链紧紧地捆绑住包子脸男生的手,锋利的匕首在看不见的地方抵在对方腰间,冷酷的男子即使是位经验丰富的猎人,也无法有信心面对一个,嗯,可能血统纯正,力量强大的未成年血族,这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喂,猎人,我是代表我们氏族去参加谈判,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他动了动被绑得结实的手,一脸的沮丧。
      “在保证你回到自己领地后不会威胁到别人,我自会放了你。进入你们的领域,我会解开绳子,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好好‘监督’您的。”
      面对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包子少年满是苦闷,他不过还差几个月就成年了,这次的任务只是为了能进行加冕仪式的考验,竟然碰上个责任心这么‘重’的猎人,简直是出门不利,遇人不淑!
      “你要去见谁?”猎人不急不躁地问。
      少年回答地很爽快,认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地说:“赵奎贤,十三氏族的族长,赵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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