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 幻舞 华殇》苏轻箬

3、翩若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事请讲。”
　　“好，果然不愧是沧冥界的美女首领，敢来此赴我的约会。”
　　“废话少说，堂堂的星族首领邀我前来，总不会是为了恭维人的吧。”
　　“不错，我想与你合作，推翻寂疆和玓姮在玄灵界的统治！”
　　“哼哼，想我协助你？有什么好处？”
　　“事成之后，你我共同掌管彩衣之甍！”
　　
　　积陵大泽位于玄灵界的中心，方圆凡百万里，一望不见尽头，积陵大泽的东南方有座直冲云霄的山峰名聚冽，聚冽峰下有一条河流名泅水。泅水虽不甚宽，但水流湍急，深不见底，尤其在这沉寂的夜幕之中，无声却奔流的河水更现出些摄人的诡异。
　　但玄灵界星族首领烛匿却在这里约见了沧冥界冰火族首领纭影。
　　月色下，只见纭影穿着橘色曳地长裙，火红色长发柔顺而蓬松的披散到腰际，她的眼睛亦是淡红色的，眼窝深陷，异常晶莹闪亮，然而脸色却苍白，仿佛挂着一层寒冰，肌肤如透明一般，那容貌有股令人说不出的勾魂摄魄的清冷艳丽，仿似刚从夕阳中走出的女神。
　　星族的年轻首领一直把眼睛盯在纭影的脸上看，烛匿见惯了星族少女金黄色的短发以及温顺的神情，初一见纭影冷艳孤傲的绝色之姿，不禁心驰神往。星族首领身上那枚叫做“樱坠”的护身奇星因感应到主人的澎湃心绪而熠熠生辉，烛匿的周身罩上一层银色的光芒，在这暗夜里，那耀目的光影在烛匿头顶汇聚成一道光柱，与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仿佛要照彻整个天宇。
　　纭影瞟了一眼这个满头金发的年轻首领，他身材挺拔，浑身充满斗志和激情，只是那孩子气的面容终究显得稚嫩，毕竟才刚刚做了星族的首领，经历的还太少太少，但是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野心，却让纭影很欣赏。
　　她对烛匿冷笑了一下，说：“你是在炫耀自己的神力吗？如此张扬，难道不怕把舞衣族的人引来？”
　　在玄灵界，生存着许多神族，其中以舞衣族和青衣族盟最为强大，但是舞衣族的前任首领御俨，在玄灵界诸神和沧冥界诸魔混战的时候，被纭影运用御冰术冻住，从此再没有醒来，是以这十几年来，舞衣族和青衣族的势力渐渐削弱。但由于掌管玄灵界的天帝寂疆和天后玓姮偏爱舞衣族未来的首领——御俨的女儿翩若，因此对舞衣族和青衣族盟格外优待，玄灵界圣地彩衣之甍中封存的神术和神器可以轻易传授舞衣族和青衣族盟的人，这颇引起其他神族的不满，但碍于天帝天后的威严，大家都不敢说破。
　　然而烛匿刚刚接任星族首领，又年轻气盛，虽明知自己无法以星族之力对抗舞衣族和青衣族盟，却用星月魔杖召唤到沧冥界冰火族首领纭影，意图与她合作，一举推翻寂疆在玄灵界的统治。
　　这时烛匿听了纭影的问话，周身的光芒渐渐消退，深褐色的眼睛里面充满笑意，说：“不用怕，舞衣族的人在为明天的庆典做准备，没空来注意我们，何况这大泽又不是他们一族的领地。”
　　纭影淡红色的眼睛变幻出明明暗暗的色彩，有些诧异的问：“难道明天就是翩若接管舞衣族的日子？”
　　烛匿摇摇头，“明天是翩若的成人礼，也是她和猗风订婚的日子，哦，猗风是青衣族未来的首领，嘿嘿，他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纭影没有深究他们的族盟联姻，也没有听出烛匿的话外之音，直导主题的说：“你要我怎么帮你，冰火族的御冰御火术在玄灵界很难施展，况且我们的族人在上一此的混战中已经伤亡惨重，我可不想重蹈覆辙。”纭影的火红色长发在夜风里被吹得四散飞扬，发丝在晶莹透明的肌肤上面划过，仿佛一只轻柔的手在撩拨着烛匿的心绪。
　　星族年轻的首领压制着内心的□□，微微笑道：“你不是可以驱使凡尘界游荡的灵魂吗？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游魂骗翩若打开彩衣之甍，只要进入彩衣之甍，我们便可以不战而胜了。”烛匿望向远方的依泠山，暗夜中依然云气浮动，那里是仙凡交界处，亦是彩衣之甍的入口，烛匿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仿佛已经预见到不远的未来。
　　纭影却冷静的看着他，将信将疑的问：“你如何可以断定，游魂有那么大的作用？驱使凡尘界的游魂进入玄灵界，那是极强大的法术，一旦有所偏差，施法之人轻则功力大减，重则魂飞魄散，你认为我会为了你们玄灵界的诸神族作出如此牺牲？”
　　烛匿深深一笑，“因为，我太了解翩若了，只要躲过青衣族十巫的耳目，我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他额头上佩戴的那枚宝石星徽闪现出金黄色光晕，把烛匿果决的面容照亮了，纭影看着他因兴奋而略微发红的面庞，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烛匿以为她依然有后顾之忧，忙说：“只要进入彩衣之甍，沧冥界对凡尘界的占领，我们玄灵界从此绝不过问。”
　　天地混沌初开的时候，凡尘界的人类尚处于蒙昧状态，虽然东方大陆上的华夏族群远比其他族群强大，但人类在三界之中最没有主宰自己的能力，因为他们没有灵力。好在天然造化，三界虽然彼此互有交界，但时空很难逾越，所以人类才得以繁衍生存。
　　然事无绝对，沧冥界的冰火族祖先历经千万年的修炼，终于获得无上灵力，可以打破时空界限，进入超维度空间，这样，冰火魔族就可以掠夺凡尘界广博的资源。这样的做法，等于打破了天道运行的规律，虽一时无忧，但遗祸匪浅，因此玄灵界的诸神族在天帝的带领下，与沧冥界魔族展开了数次混战，以维护天地之间的正气。最近的一次战事，是玄灵界玉虚历纪年的三千三百五十一年，那一次，神族虽阻止了魔族对人族的侵入，但伤亡巨大，舞衣族的首领御俨就是那一次战事中被纭影用御冰术冻住，从此再不能复活的，那一年，翩若刚刚降生。
　　虽然三界的生灵不能随意跨越时空，但是死后的亡灵若没有归依，这些游魂散魄却可以在三界穿行，不受维度时空的阻挠。而冰火族的首领就拥有驱使凡尘界游魂的法力。经上次神魔一战，沧冥界的最大组群冰火族亦伤亡惨重，他们早就想渗入人族去吸取他们的阳气，但是战败之后，他们必须遵守双方的约定，玄灵界计时的十年之内，不得擅闯凡尘界。玄灵界一天是沧冥界的一百八十天，凡尘界的三百六十天，这个约定对于冰火族来讲，是嫌太长了，因此烛匿的话在纭影听来，有着极大的诱惑，况且能够和烛匿共同掌管彩衣之甍，那么对于冰火族的修炼将有大大的好处。
　　纭影走到泅水岸边，望着河中心的漩涡，一脚踏了进去，她即将从那里离开玄灵界，她回头对烛匿说：“明天，到这里来迎接游魂。”
　　
　　玄灵界玉虚历三千三百六十六年四月十七日清晨，成千上万的雪霁鸟盘旋在裟蓝城的上空，雪霁鸟有着洁白的羽毛和紫红色的长喙，阳光从它们大大的翅膀间隙透出来，照射在裟蓝城中心的广场上，那投射到地上的光影拼成一幅巨大的图画，画面上是一个翩翩起舞的女孩，聚集在广场周围的人们纷纷议论，看呀看呀，这不是翩若少主吗！
　　广场的西南角，站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吹笛少年，他拥有着拖地的墨蓝色长发，面色苍白，却平和淡定，他的笛声悠悠转转，萦绕在广场上空，那些雪霁鸟正是循着乐声而来，在广场上空聚集出这么美丽的画面。
　　这个吹笛的少年正是青衣族最年轻却最有天赋的乐师竹畔，他能够演奏上古十大乐器，并能用乐声驱使鸟兽。这天是舞衣族少主翩若十五岁的生日，竹畔特意带来这个礼物表示恭贺。
　　在广场的东边人群中，站着一个黑衣少年和一个白衣少年，黑衣少年浓密的黑发垂下来，几乎遮住面容，而那白衣少年却把黑发高束在头顶，露出英俊的五官。两个少年静静听着笛声，时不时相视而笑，过了半晌，那白衣少年道：“看来畔已经吹上了瘾，你若再不出马，今日的宴会我们怕是赶不上了。”那黑衣少年嘴角一翘，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膀，没有答话，却在嘴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他的周身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慢慢的越铺越大，并缓缓向广场上空移近，渐渐薄雾已铺满整个广场，而那阳光就洒在薄雾上，构成同样曼妙的图像。黑衣少年忽然睁开双目，双手伸向天空，似在收集什么东西，然后伸向薄雾的方向，模拟着折叠的动作，那薄雾竟就像一张纸一样被折叠起来，一折两折三折，越折越小，最终变成三寸开方的小片，掉落在广场中央。
　　那白衣少年见大功告成，高声叫道：“畔，我们可以走了。”那黑衣少年则缓步上前捡起薄雾叠成的小物体，揣入怀中。
　　畔的笛声趋缓，雪霁鸟也便纷纷散去，广场上的画面陡然消失，但围观的人们知道青衣族十巫的厉害，几个爱瞧热闹的青年冲黑衣少年高声叫道：“巫弼，这一次可不可以打开让我们看看。”
　　原来那白衣少年是青衣族十巫之首巫袂的儿子羿落，而那黑衣少年就是巫袂最出色的弟子，同样位列青衣族十巫之中的巫弼。羿落、竹畔、巫弼三个少年交好，此次结伴来到裟蓝城祝贺翩若的生日，总希望送给素未谋面的舞衣族少主一份特殊礼物，于是想到这个法子，由竹畔呼唤雪霁鸟结成图案，由巫弼施展法术把光影收集在薄雾中，而最后一道程序就要交由羿落来完成了。
　　“我们走吧，”羿落不顾围观者的话语，兴冲冲的把另两个人拉了出来，“慢了，就赶不上舞衣族的大型表演了，那些姑娘的舞姿，我们青衣族宫廷中是永远看不到的。”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裟蓝城的圣殿宫，这是一座黑瓦白墙的大殿，远没有青衣族的祈延宫绚丽华美，但是远远望去，那宏伟庄重的设计使得这座朴实无华的宫宇显得格外雄浑威严。那高飞入云的重檐，在高高的台阶下端望上去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鹏鸟，原本庄严的宫殿就现出了那么点活泼的气息。
　　这当然不是羿落第一次观望通往舞衣族大殿的石阶，但是他每次来到这里，都被那大殿的气势所震慑，他一直认为那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风，简单中蕴藏着精巧、朴素中流露出自然，那是一种诗意的、含蓄蕴藉的美。
　　现在，宫殿一侧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都是为了看舞衣族乐舞表演而特地赶来的，几位莺族的少女因为来得晚了，站在后面看不到广场中的情形，便用她们的护身染羽幻化出漫天飞舞的羽毛，堆积成高高的羽垛，少女们坐上去，几乎埋进嫩黄色的绒毛中，她们咯咯笑着闹着，头上的染羽一颤一颤，真像是天边快乐飞翔的小鸟儿。巫弼拍拍羿落的肩膀，笑道：“都说莺族少女有着美妙的歌喉和倾城的容貌，这么远远看去也瞧不清楚，不如走近些，看看有没有能令咱们青衣族的神箭手一见倾心的美女。”
　　羿落抱着臂，没有向旁边瞧，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莺族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没有大脑，整天唧唧喳喳，烦都烦死了。”
　　竹畔听到他的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巧洁白的东西，放在嘴边，立刻发出如鸟鸣一般的声响。那是一枚骨哨，上古十大乐器之一，吹了几声，竹畔把骨哨收起来，对另两个人说：“怎么样，像不像？”竹畔指的，是莺族的圣鸟所发出的娇美声音，被奉为玄灵界最曼妙的乐音之一的。羿落知道竹畔只有在接触到乐声和乐器的时候，才有话说，不禁摇了摇头，正要开两句玩笑，手臂却突然被巫弼抓住了，“听到没有？”巫弼的六识向来都是敏感的，竹畔和羿落听他如此说，不由得留意起周遭的动静。听了半晌，未发现什么异样，竹畔茫然的摇摇头，作为青衣族最优秀的乐师之一，竹畔的耳音是无人能及的，巫弼自忖听错了，但嘴里还在小声嘀咕：“奇怪，明明有野兽的呜咽声……”未等他回过神儿来，忽然间鼓乐齐鸣，圣殿宫的宫门慢慢敞开，两队少女鱼贯而出，无数条丝制的披帛在风中鼓荡飘舞，步履盈盈，虽不成舞步，但一挪一颦之间，已让人目醉神摇。那不知用何种织料做成的衣裙，松弛有度的裹在少女们的腰身上，纤巧处袅袅婷婷，飘逸处潇潇洒洒，直教人看得呆了。
　　“不知吹箫的人是谁。”竹畔说了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他的心里依然只有音乐，巫弼和羿落用那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竹畔仿佛没有察觉，故我的说：“你们听，这一缕箫音，虽不甚高，却能拨开钟鼓的高亢之声，又能绕开广场中的嘈杂之声，悠悠的钻入耳底……”他一边说，一边皱眉沉思，对广场中的情形不闻不问，巫弼和羿落却全没把他的话听在耳里，因为那两队少女其实是迎接青衣族首领翱黯和少主猗风的仪仗，只见远方红尘滚滚，驰来一红一白两骑神骏，为首的红马上坐了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长者，面容清攫，凛然生威，那便是青衣族首领翱黯，紧随其后的是一袭紫衣的猗风。莺族的少女们一看到猗风，又唧唧喳喳说笑起来，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子红着脸，喃喃的说：“他的眼睛可真漂亮，透明的紫色就像春天积陵泽中的湖水。”另一个额头有颗红痣的女孩子用染羽挡住了眼睛：“不能看不能看了，每次见到他的模样，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一位年龄稍长的姑娘稳重一点，笑道：“你们哪，仿佛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马上就有人反驳说：“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男子可以与猗风比肩。”她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翱黯和猗风早驶得近了，在舞衣族少女的仪仗前下了马，踏上为他们铺就的红地毯。
　　那些莺族的少女又议论开了，一个说：“今天是猗风和翩若订婚的日子，翩若可真有福气呢。”翩若自小得到天帝天后的疼爱，玄灵界的少女多少对她有些嫉妒，于是马上有人接口说：“可不是，仗着自己少主的身份，就可以得到猗风的青睐，那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用得着这么大肆张扬么。”她们原本是来此观看舞乐表演，现在表演尚未开始，多少扫兴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猗风的出现，的确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但这时巫弼的目光却盯在猗风手中的那只红色的木制盒子上。每次巫弼的六识有所感应的时候，神情都会异常肃穆，羿落知道他感知了什么，用手肘碰了碰他，“喂，怎么了。”
　　“我想，”他动也不动，冷冷的说，“刚才我没有听错，那一声呜咽。”
　　羿落立刻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巫弼用下巴指了指猗风手中的那个盒子，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抓到了乌猰的幼子。”
　　“什么！”羿落立刻扭头看向那个箱子，他相信巫弼的感觉，他也深知道猗风的为人，猰兽的皮毛非常珍贵，用它织就的舞衣轻柔飘渺，今日是翩若的生日，又是他们定亲的日子，送这个礼物再合适不过。
　　羿落的手心冒出冷汗，他犹记得乌猰生下三个幼子的时候，他和巫弼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保护它们躲过猗风手下的追击。他们把猰兽藏在歧始山的桢木洞中，那里四季如春，适合生存，况且神迹罕至，轻易不会被发觉。临行的时候，乌猰用它的独角磨挲着羿落的手掌，忽然发力，硬生生把角折断在羿落手上。猰兽身上到处是宝，除了皮毛，这犄角也是无价之宝，它自断犄角，显然是为了感谢羿落的救命之恩，况且角一旦断落，想接回已是不能，羿落是非接受这份大礼不可。乌猰用一双哀怨的眼睛盯住羿落，眼角处有几滴晶莹的泪花。
　　羿落问它：“还有什么事情要求我的吗？”乌猰点点头，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几个小宝宝，羿落立刻明白了，他说：“你放心吧，我时常来这里，一定不让他们受到伤害。”乌猰“嗷嗷”的叫了几声，把头靠在羿落腿上表示亲热，长长的乌黑毛发泼洒一地，让羿落觉得无比温暖。
　　可是没想到，那么隐秘的地方，依然让猗风发现了，羿落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竹畔和巫弼按住了他。“今天是舞衣族的庆典，不可以闹事。”巫弼是个冷静的人，羿落向来听得进他的话，于是按捺住心里的火气。
　　这时候，忽然洒起满天花雨，乐声转柔，只听得一阵箫声悠悠然然荡开去，幻化出无数道光影。在玄灵界，只有最优秀的乐师才能奏出有形有色的音乐，比如青衣族的宫廷乐师揭玉、亭麓，还有后起之秀竹畔，但是却从未听说舞衣族宫中也有如此人才。
　　却说箫音幻化的光影直铺上圣殿宫，光影的尽头处，出现一位白衣女子。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看呀看呀，他们纷纷喊着，“翩若少主出现了！”
　　羿落他们也不约而同的把头转向圣殿宫门，那是一个拥有瀑布般冰蓝色头发的少女，身材修长，但是看不清楚眉目，就这么远远望去，好像一位白衣的仙女。翩若拥有踏乐而行的灵力，只见她踩上光影，缓缓滑下石阶，来到翱黯和猗风面前。
　　翩若在猗风面前略显羞涩，但那娇怯的样子更添妩媚，羿落虽站得甚远，却也看得痴了，这时，翩若和猗风却携手走上石阶，准备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鼓乐声立刻响彻云霄，在大殿前迎接他们的是舞衣族的圣女纤云，娴静优雅，望之便觉可亲，她亲吻着翩若的额头，为她祝福，然后纷纷落了座。
　　舞衣族的少女立刻翩翩起舞，长长的披帛随风飞舞，令人目眩神移，已可谓是玄灵界最繁盛宏大的乐舞表演，可是众人却仿佛并未把注意力投注到这些舞女的身上，一些好事的青年大声喊着“翩若！翩若！翩若！”。传说中，翩若的舞姿无人可及，柔媚妖娆处如舞动于九天之上的飞凰，婉约细腻处如扶风摇摆的细柳，动人心魄处如劈空裂云的惊雷，缠绵流连处如盘卷枝间的灵蛇。传说始终是神乎其神，但真正见过的没有几个，大部分不过道听途说而已，而坊间常流传一些关于翩若舞姿的画作，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令人摸不着头脑，这下好不容易得见翩若真容，大家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羿落本来还一心关注着猗风手上的盒子，现在听到周围的人大喊翩若的名字，不禁玩心大起，碰了碰巫弼，言道：“是拿出来的时候了。”
　　巫弼会意的笑笑，从怀中掏出早晨做好的光影画，扬手抛入空中，薄幕渐渐舒展，羿落退后两丈，伸手探入衣袖，抽出三支光箭，箭长三尺，忽隐忽现。羿落做出弯弓的架势，双手间渐渐幻出一张长弓，只见他将三支箭同时搭弓射出，“嗖嗖嗖”几声，便把那光影画钉在天宇之上，哗啦一下展开，几乎幕天席地，遮蔽住骄阳。阳光透过画幕，画中正是坊间流传的翩若的舞姿。整个广场有了一瞬间的寂静，紧接着就是喧哗一片，很多青衣族人都认得那箭，高声喊道：“羿落，你又在抢什么风头啦。”然后是众人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
　　翩若却在寻找那个射箭的人，羿落站得虽远，但因为四周无人，却极易被发现，当翩若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正冲翩若微笑着。翩若的脸忽然红了，而旁边的猗风的脸色却铁青着。
　　猗风顺手抄起腰间的象牙篪横在嘴边，这支象牙篪是猗风收藏的神器，有运声御敌的神力。这支篪与普通的篪却也有些不同，由八孔变而为九孔，音色轻易难以捕捉，非耳力超常之人不能听见其声，但猗风却可用这无色无声之音杀人于无形。
　　象牙篪的无色无声之音不被察觉的盘旋在钉于天宇上的光影画周围，神力到处，光影被渐渐驱散，画幕渐渐消失，羿落的三只光箭也渐渐隐去，一切仿似没有发生过一般，大家便也只当那是个小小插曲，笑过之后便罢了，这时订婚仪式却该开始了。
　　猗风把那只红色的木盒递到翩若手上，微笑道：“这是我的聘礼，翩若，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个时候，全场的目光都投注在翩若身上，虽说只是走一走形式，但翩若只要接过猗风给她的礼物，那初礼就算成了，翩若也就正式答应了这一桩婚事。翩若看着猗风淡紫色的双眸，微笑着那么迷人温柔，心中泛起丝丝甜意，伸手去接那木盒，这时，却突然有一只光箭带着凛冽的寒意逆风射来，划过翩若指畔，射穿木盒上的铜锁，猗风在凌厉的箭势之下也未能抓住木盒，木盒被带得脱出猗风手掌，落地之前，盒盖随着铜锁的断落而打开，一只红毛的小兽跳了出来，躲进阴暗的角落。而那支光箭箭势犹自未减，射穿了宫殿大门而隐进空气，只留一只铜锁跌落在门板下。
　　翩若吃了一惊，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猗风淡紫色的眼睛却变做深紫，发出妖异的光芒。
　　巫弼的灵识一动，感受到强烈的危机，他有些生气的对羿落说：“你就非这么大庭广众的和他斗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竹畔也摇着头说：“猗风刚才用篪音驱散画幕，已摆明了想消弭争斗于无形，你继续这样挑衅，把他逼急了，难免做出激烈事情，到时候，我们很难收拾。”
　　羿落却把弓一收，没所谓的笑笑，说：“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世间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就算整个青衣族人都怕他，我羿落也绝不屈服。”
　　巫弼叹了口气，羿落已经拨开人群，大步迈向石阶。但是不等他走到殿前，猗风已经挡住了他，猗风压低了声音和他说：“羿落，不要以为你是巫袂的儿子，我就不敢动你。”
　　羿落接过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笑道：“乌猰是我的朋友，它的幼子我救定了。”说完绕过猗风，继续上殿。他猛一抬头，接触到的是翩若深湛的目光，那是羿落第一次看清翩若的面孔，一次之后，就再难忘怀。他几乎是愣愣的停了半晌，若不是纤云走了过来，他们彼此的注视不能停止。纤云只缓缓的说了一句话：“那只小猰在我这里。”
　　有着火红色皮毛尚未发育完全的小猰正乖乖的躺在纤云的臂弯，半眯着眼睛，身子还有些发抖，显然是受了惊吓。翩若见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去爱怜的抚摸它的脊背，眼眶微微湿润了。
　　羿落看着那幅静谧的画面，几乎陶醉，纤云的高贵优雅和翩若的纯洁清泠，再加上依偎怀中的赤色小猰，如果不是猗风带着不和谐的空气闯入这副美妙的画卷，羿落真希望时空可以永远静止在这温馨的一瞬，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去欣赏挂在翩若长长睫毛上的那滴晶莹的泪珠。
　　“羿落！”猗风傲慢的按住他的肩膀，眼中深紫色的光芒越积越盛，迫得他喘不过气来，“难道你就不能等到礼成吗？”他用的虽是询问的口气，但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在羿落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少主，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猗风，没有谁能拂了他的意。
　　可是羿落却在舞衣族的圣殿宫前，在全天下人的瞩目下，平静的吐出两个字：“不能。”巫弼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恨不得冲上去给羿落两拳，因为他知道凡是冲撞少主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竹畔却把骨哨含在口中，吹出一支低亢的调子，不料这时却有一缕箫音和着他的哨音幽咽相伴，极和谐的盘旋在广场上空，竹畔心中一动，气息却并未阻断，双音搅绕缠绵，不绝如缕。
　　羿落听到伙伴在用哨音给他鼓气，脊背不由挺得更直了，但这句话在猗风听来却是从所未历的奇耻大辱，他喘着粗气，不能发一言。翱黯一直坐在座位上静观事变，却未料事态愈演愈烈，几近于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能再做事不理，他把袍子一撩，走到羿落跟前。
　　在翱黯面前，羿落却不敢张狂，他一向敬重这位极具威严的首领，单膝跪在翱黯脚下，这位青衣族的首领对他说：“羿落，如果你想救那只小猰，可以等仪式结束后向翩若请求，因为它很快就成为翩若的了。”
　　是的，等订婚仪式结束，小猰就归翩若所有了，善良纯真的她一定不忍心伤害这只惹人怜爱的小兽，这一层羿落何曾没有想到，但是，他却不愿翩若接过聘礼，不愿今日礼成，因为——
　　他在翱黯面前不敢造次，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翩若，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翩若触到他目光时心头微微一颤，那一刹那，她了解了他所做的一切，而她的决定也必须在一刹那作出。然而就是在那一刹那，她脱口而出：“不，我不能接受这份大礼！”
　　猗风的动作凝滞了，他一天之间，收到第二份奇耻大辱，这份羞辱来自他深爱的女孩，而始作俑者却依然是羿落，这个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的羿落！
　　他忽然抓住翩若的手臂，低吼道：“为什么！”眼中冒出炽热的紫光，牙关紧咬，把翩若吓得说不出话来。羿落顾不得首领在前，一个箭步蹿到他们跟前，掰开猗风的手指，推开他。
　　猗风没有多说什么，眼神中闪现出杀气，不知何时已经把象牙篪握在手中，紧接着周身紫光大盛，那是他的护身法衣“翙”发出的光芒。
　　站在人群中的巫弼握住竹畔的手，惊呼道：“不好，猗风发怒了。”
　　但是猗风却没有像众人所料的那样攻击羿落，而是猝不及防的从纤云手中抢过那只小猰，他揪住小猰的颈脊，小猰吃痛而低声哀号，猗风恶狠狠的对翩若说：“今日你若毁婚，我立时便杀了这小东西。”
　　翩若紧偎在纤云的肩侧，不知做何回答，她只知道，面前这个凶神恶煞般的青衣族少主，并不是她理想的爱人。羿落愤怒的挡在翩若身前，对猗风说：“你敢！”
　　猗风忽然笑了，目光也柔和起来：“我为什么不敢，今天我送这只猰兽过来，原本就是养大了要杀的，现下不过是早下手些时日而已。”
　　羿落丝毫不让：“你若想杀他，必须先杀了我。”说着背上的弓箭渐渐显现。这副弓箭名划天、绫月，俱是上古神兵，只有青衣族的神箭手才有资格拥有它们。
　　猗风阴狠的说：“你要和我决斗？”他一直嫉妒羿落拥有神箭手的称号，而且处处与他作对，早希望有机会挫败他，如今机会似乎来了。
　　未等羿落答话，翱黯忽然在他身后发出声音：“风儿，这里是圣殿宫，在纤云圣女面前，不可造次。”
　　猗风嘿嘿冷笑了两声，把小猰递在父亲手中，对纤云行了俯首礼，冷静的说：“今天本是舞衣族和青衣族盟的大喜之日，却有羿落蓄意捣乱在先，翩若执意毁婚在后，如此这般翻手云覆手雨，是断然未把我们父子放在眼里。但是我想请教纤云圣女，这十五年来，舞衣族首领之席虚位以待，是谁一直在维护着我们两族的盟约，又是谁力排众议，拥戴翩若少主至今，这些，纤云圣女难道都忘了吗？这婚约，原是经天帝天后应允了的，虽说定要翩若少主亲自同意才行，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否则舞衣族何不从一开始就推掉大媒，何必拖至今日，难道就专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让我青衣族丢丑吗？猰兽皮毛珍贵，那是众所周知的，你们敢说舞衣族宫中不曾收藏有猰兽皮毛制成的衣裳吗，玄灵界又哪来的规矩说，不允许猎获猰兽了，更何况，我送来的猰兽可是生龙活虎的，其生杀大权还不是掌握在翩若手中，偏生这位不知所谓的羿落公子横插一杠，好像我猗风反成了个屠害生灵、嗜杀成性的恶魔，岂非冤枉。圣女可能有所不知，羿落从小和猗风一起长大，深知我的脾性，他是认准了我急躁之余，不免怒火中烧，口没遮拦，又洞悉翩若天真纯善，因此设下圈套，引我步步入彀。如此重大仪式当前，竟有人为一只小小猰兽恶意阻挠，他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想圣女不会被一时假相所被蒙蔽吧？”
　　猗风的这一番抢白，可谓义正词严，字字成理，任谁听了，都挑不出错来。纤云挽着翩若的手走到猗风跟前，微笑着说：“猗风少主言重了，翩若一句孩子气的话，如何当得真呢？但我看羿落公子也只是一时冲动，并不似少主所言是怀了重大的阴谋，否则他之前也不必邀同好友为翩若准备这么一份大礼——”
　　“不！”猗风打断纤云的话，看了羿落一眼道，“他正是用这伎俩来骗取翩若的信任，进而破坏我和翩若的关系，其用心险恶，实在令人心寒！”
　　“猗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羿落一直隐忍未发，此时却是忍无可忍，“你以为我今天来是为了破坏你们的婚事？哈哈，真的可笑。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我也不想辩驳，想决斗的话就来吧，大不了，决斗之后，按青衣族的刑律处置我就是了，但这只小猰，无论你如何为自己开脱，我都是救定了。而且，我——希——望——”他看了一眼翩若，深黑的眼睛充满期许的目光，“——你能尊重翩若少主的选择！”
　　猗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攥紧了手中的象牙篪，法衣上的光晕反而渐渐黯淡下来，直至消失。
　　他从父亲手中取回小猰，走下石阶，头也不回的说：“想决斗就跟我来！”羿落想也不想的跟上他。这时候，翩若却不由自主的和他们一起走下去。
　　猗风走过人群的时候，一直在寻找着什么，果然，巫缕从人群中走出来，单膝跪在猗风的面前：“少主，有何吩咐。”猗风把小猰递给她，低声嘱咐了几句，巫缕会意的点点头，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羿落想跟上巫缕已是不能，便问猗风道：“你要作什么？”
　　猗风笑道：“等下就知道了。”
　　这时候人群中已是一片骚动，议论纷纷，但是羿落却未向巫缕和竹畔看一眼，竹畔吹了几支单音射向他，羿落凭着默契和感觉把它们收在手掌心，却揉碎了散进空气。竹畔叹口气，巫弼拍拍他的肩膀道：“依他的个性，是不会要我们帮忙的，他不想连累我们。”
　　“但是，”一向冲淡平和的竹畔现在也露出焦急的神色，“他这样当众让猗风出丑，依猗风的性格，又怎么会饶了他。”
　　“静观其变吧。”巫弼冷静的说。
　　竹畔知他六识极灵验，询问道：“莫非你预测到什么了？”
　　巫弼摇摇头，“说不上，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速之客要来了。”
　　竹畔未能理会其中深意，又想到极严重的问题，“如果巫袂大人知道了，我们怕是又好久见不到羿落了。”
　　巫弼道：“好了，别为以后操心，等他过了这道坎再说吧。”
　　不容他们继续下去，只见离开广场百丈之外的地方忽然腾起一阵黑烟，黑烟散去，是一座高逾百尺的高台，高台之上，是那只火红色的小猰，虽然两尺见方的台面已足够它容身，但毕竟幼小，哪见过这等阵势，还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羿落见他们如此折腾一只出生未久的小猰，义愤填膺，正要发作，猗风却把紫色外氅抛于地上，对羿落说：“若想救它，就抢在我之前登顶。”不等羿落反应过来，飞快的奔向那座木制高台。
　　羿落没有辩驳的机会，只得快步跟上猗风。两人脚程很快，风卷残云般的到达高台，羿落仰头望了望那高度，并非高不可攀，但难就难在只有一根通体光滑的木柱作为支撑，并无可攀之处，正迷惑间，只见猗风把象牙篪放在嘴边，过不多时，只见一青一白两条花斑蛇觅篪音而来，盘踞在木柱上，形成个环状的阶梯。
　　猗风一脚踩上蛇身，似早已演练过，煞是熟练，两条蛇均有碗口般粗，极和谐的盘绕着向柱顶游移，猗风的落脚处随蛇走而移，越爬越高。羿落这个时候却不能循着同一路径而走，而他所能借助的，也只一具弓箭而已。他仰头测了测高度，跃出五丈开外，搭弓射箭，只见十支光箭连连射出，每支都直插在木柱上，排列整齐，恰成梯状，羿落于是攀箭而上，速度反倒快一些。
　　猗风见状却不忙继续向上攀登，而是从腰间拿出那支象牙篪，他曾以无色无声的篪音消散掉竹畔和巫弼联手聚合的光影画，此时准备故伎重施。须知羿落的绫月箭本由光子聚合而成，在猗风的篪音之下，恍惚散去，羿落此时刚刚攀到一半，脚下却踩了个空，一下子跌下来，重重的摔到地上，幸得法衣护体而无大碍。
　　眼看猗风就要得逞，羿落手里的光箭却已经用光，正焦急间，只听一缕箫音悠然而起，裹着惆怅与哀怨，钻入耳底。忽然间，这箫音化作一支利刃，“夺”的一声钉住一只花斑蛇尾。大蛇吃痛，狂甩尾不已，猗风身处空中，无法可控，只好踩在另一蛇身上，却已然动弹不得。
　　羿落望向利刃发来的方向，那是一袭白衣的翩若，传说翩若有幻声为剑的本领，现下看来，倒是真的。翩若冲羿落微微一笑，忽然拔身飞起，踏上那一缕箫音，长发飞散在风中，宽大的舞衣鼓荡开来，身姿跳脱飞动，轻灵无比。箫声缓而稳的蔓延开去，翩若足点音符，扶摇而上，仿佛一只翩翩飞舞的白鸽，虽非舞，却已步步成舞。
　　翩若踏乐而行，渐渐接近高台顶端，那只小猰看见她似乎很高兴，“嗷嗷”的叫着，扑到她身上，翩若一把抱住了他，抚摸着它的红毛，箫声渐渐低沉，翩若抱着小猰随着箫音渐渐降至地面。
　　猗风见事已如此，愤然一跃，跳将下来，正落在翩若身边，那小猰见了它，急急的把头向翩若怀里钻。翩若并未和猗风说话，而是走到羿落跟前，对他说：“照顾好这只小猰。”
　　羿落接过小猰，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声喊道：“羿落赢了，羿落赢了！”
　　猗风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此时已老羞成怒，他一把抓住翩若的手腕，恶狠狠的说：“你究竟什么意思！”翩若的法衣“翃”光芒大盛，把翩若整个人都罩在光晕里，翩若挣开猗风的手，虽如此，皓白如雪的肌肤上依然箍出一道红印。“你说啊！”猗风一再追问，翩若缄默不语，羿落插入他们中间说：“别为难一个姑娘。”猗风头也不抬的低吼道：“你给我滚，这里没你的事！”
　　翩若突然精神一振，对猗风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会跟天帝天后禀告的，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便是，午宴就快开始，我们进殿吧，这里人多，终不是谈话的地方。”
　　“不必了，”猗风断然回绝，口气冷得令人打颤，“羿落，这里毕竟是舞衣族的地方，我们是否该回去了？”他冷冷的看着羿落，不等答话，手放在口中吹声长哨，那匹白马立刻奔到主人跟前，猗风翻身上马，身手矫健，优雅无比。他回首看了翩若一眼，淡紫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令翩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猗风嘴唇动了动，终究未再发一言，鞭马绝尘而去，居然连父亲都不管了。翱黯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多说无益，与纤云客气了两句，也便告辞。
　　纤云唤翩若回去，翩若随意的看了羿落一眼，羿落的心突突直跳，含混不清的说了句：“谢谢你！”翩若欲言又止，扭身而去。羿落站在原地，心中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这时竹畔和巫弼已经来到他身边，巫弼只叹了口气：“你呀……”
　　羿落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把小猰递到竹畔手中说：“照顾好它。”然后飞身去追翩若，竹畔摇了摇头，巫弼的灵识却动了一动，但是感测不到是吉是凶。
　　翩若这时却不知怎么的消失在人群中，羿落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定睛去看，那一袭白衣确是不知飘向何方，羿落慌了神，一股强烈的不安袭击了他，他奔波在人群中，渴望寻到哪怕一片衣角。
　　好戏既然已经收场，众人议论一番后便纷纷离去，莺族少女们召集来的羽毛被风吹得四散飘扬，羿落失落的站在一堆羽毛中间发呆，这时一个插着五彩染羽的少女走近她问：“你在找翩若吗？”羿落突然清醒了，仿佛遇到了救星，急迫的问：“你看见她了？”那少女咬了咬嘴唇，羞怯的笑笑，指着积陵大泽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说：“我看到有人把她拉走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话说得极慢，生怕羿落听不清楚，羿落却哪有工夫听她说完，好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大泽的方向。
　　站在高阶上的圣女纤云目睹眼前这一切，微微皱了下眉头，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神情萧瑟的年轻人缓步走到她跟前，“圣女，遇到麻烦了吗？”他的声音优美，极富磁性，黑发长如细丝，衣着简朴，布衫旧却干净，脚踏木屐，看不出族署，倒极像个吟游各地的流浪诗人，他的手指细且长，握着管长箫，不着雕饰，倘若不是行家，相信没人能瞧处它的价值。
　　纤云银灰色的眼睛望向积陵大泽的方向，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翩若此去，不知是福是祸。”忽然意识到年轻人的存在，想了想道：“放，能帮我个忙吗？”
　　这个叫放的年轻人单膝跪在纤云脚下，平静的说：“圣女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