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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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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谦跟着他在山脚下半人高的草窝子里不分东西南北地走了一会儿,眼看着那几个人就要追上来,他几乎都能看到他们背上长刀在太阳底下泛着的寒光了。宋谦急得一脑门子热汗,对前面努力扒草开路的路松年说:“路兄,你到底在干什么?”路松年却不理他,只管扒开草往前走,宋谦看他越走离山壁越近,几乎要一头撞上去了,正想把他拉回来,却听见他很欣喜地说了一声“找到了!”,宋谦凑上前去看,只见草丛尽头赫然出现了一个洞,入口不算大,但足够一个成年人爬进去的了。
路松年矮下身子伏在地上,从洞口爬了进去。宋谦正在目瞪口呆之时,听见路松年在里面“哎呦”了一声,宋谦慌了:“路兄!你怎么了?碰上妖怪了?!”
“妖你个头!还不快点滚进来,等着别人来杀你是吧?”路松年在里面说。
宋谦也依样画葫芦地爬了进去,山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一边爬一边小声问:“路兄?你在哪里?”可山洞里一片寂静,连个声响都没有。宋谦只好硬着头皮往前爬,爬到一半,他一头撞在一个东西上,疼得“哎呦”一声叫。他揉着额头“嘶嘶”地倒吸冷气,他可算明白路松年那声叫了。可话说回来路松年又去哪里了,正想着,路松年的声音就在前面响了起来:“宋兄,对不住,我忘记跟你说那中间有个石头柱子了。”宋谦听着他一嘴的幸灾乐祸,火冒三丈:“你怎么不早说?”路松年慢悠悠地回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宋谦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石柱,从侧边挤过去,爬过去之后忽然觉得开阔了不少,头顶上也没有石岩的压迫感了,他试着站了起来,伸着手往前摸:“路兄你还在不在?”路松年在他身边不远处说:“我当然在,快过来帮忙。”宋谦一路摸过去,路松年正在奋力地从土壁上抠下一个什么东西,宋谦摸索着够着那个东西,感觉像是一块大大的圆石头板,他和路松年伸长了手臂,一人抠住一边,一起发力,把那块圆石头板抠了下来。
天光从宋谦的头顶倾泻下来,宋谦踮起脚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大洞,外面是晴朗的天空,有很高的流云。有了光,宋谦才看清楚自己原来在一个石洞里,石洞四面空空,只有角落里堆着一堆干草,边上还有一些破掉的陶碗,看起来这个山洞以前是有人住的。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路松年在他身后静静地说。宋谦听到这话,踮着的脚一软,歪了两下才站好,他转过身子不可置信地瞪着路松年大声说:“这里?”
路松年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说:“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难怪将军说你难成大事。”
宋谦心口一刺,眼神黯了黯,立刻若无其事地说:“将军看人真是厉害,还真了解我。”一想起将军,宋谦心里那种钝痛的感觉又出来了,按说他跟这个老男人只是相处了三个多月,远没有和老爹相处的时间长。可是宋谦想到自己每次写好了家信,将军就会大笑着拍拍他的背,说小子快滚去捎信,等下吃饭我给你留个大羊蹄子啃。他就会想起很小的时候,爹教他写完字,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写得真好,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他,他打开看,原来是绿豆糕。他刚要欢呼,爹立刻蹲下来捂住他的嘴,小声说你有虫牙,你娘不让你吃甜的,这是爹偷偷给你买的,赶紧在这吃完。他记得自家老爹年轻的时候眉目清远,看着自己吃东西眼睛都笑成弯的。他在爹的注视下大口大口地吃着绿豆糕,一边咬一边控制不住高兴地笑,噗噗地喷了他老爹一脸绿豆粉。
宋谦想说自己喜欢跟在将军后面,不为别的,就想看看那种高兴的亲热的笑容,那种他长大之后再也没有在自家老爹脸上看到过的笑容。其实自己算是将军的什么人呢,将军只不过是拍拍自己的背说给自己留个大羊蹄子而已。但就是这个大羊蹄子让他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有用的,毕竟他还会写家信,还值得将军给他留一个羊蹄子。后来他真去啃那个羊蹄子的时候,将军一把夺过来,指着羊肉锅对他说:“小孩子家家的,多吃点羊肉,看你瘦的!”宋谦举着两只沾满羊膻味的手,看着将军大口地啃那个羊蹄子,心里说这个老男人做事真是一点都不斯文,太粗糙了。
但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有多贪恋那种粗糙的温暖。
他沉默下来,站在那里垂着脑袋。
路松年也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急了,一时之间安静下来,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宋谦小声问:“我们躲在这里要到什么时候?”
“到晚上。”路松年走到角落摸了摸那堆干草,发现还很松,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洞很隐秘,他们应该找不到。”他抬头看见宋谦还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说:“将军半个月前就得了消息,说这一次有人想要他的命。”
宋谦猛地回过头来:“什么?”
路松年很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一句话没说完,路松年突然睁开眼睛对宋谦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屏住呼吸,宋谦听到不远处的洞口传来悉悉索索衣服的声音,还有人的说话声。
“大人,找到了马,但是没有看到人。”
“跑了?”一个冷冰冰的尖细的声音不满地说。
“属下已经仔细搜过马匹周围的地方,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废物!两个小文书,你们一帮人都能跟丢,要你们有什么用?”
“属下无能,但是沿路返回的时候,属下记起曾远远地看到过马在这里停过,属下想也许这两人就在这附近……”
尖细声音很暴躁地说:“那就快找哇,废什么话呐,找不到他们两个,你们也就留在这儿陪那个死人算了,气死我了,我怎么养了这么一帮饭桶!”
“属下遵命!”
宋谦听见外面扒草的声音,凑近路松年的耳朵问:“你这山洞他们找不到吧?藏得这么深。”
路松年苦笑着说:“这么多人一起找,你说呢?”
宋谦用肩膀顶顶他说:“你刚才不是说过他们应该找不到吗?”
路松年说:“我是说应该,谁知道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这附近来了。”
宋谦慌了:“怎么办?”
路松年用手指指山洞的另一侧,说:“我们走。”
宋谦立马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说:“古人说狡兔三窟,路兄你简直就是狡兔中的狡兔,小弟以后要称你为狡兔兄!”
路松年回头目露凶光地看着他说:“你再废话,我就把你敲晕了扔出去。”
宋谦吓得一缩,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山洞往后走就更宽敞了,他们头顶上还有些天然生成的坑洞,阳光从洞里漏下来,刚好可以照明。
走了一阵,宋谦伸手戳戳路松年的背,路松年凶巴巴地回头,宋谦很认真地对他说:“路兄,如果你觉得狡兔兄这个名字不够亲切的话,我可否叫你路大兔?”
路松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颜色变换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他伸出两只手把宋谦转了个身,宋谦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迷迷糊糊地问你这是干啥?路松年右手把他的脖子一勒,左手立刻跟上捂住了宋谦的嘴,然后提起膝盖狠狠地冲着宋谦的屁股撞了十几下,可怜宋谦一腔惨叫全憋在喉咙里,只能“呜哇呜哇”地发出一些低低的怪叫。
路松年撞得解气了,放开他,在他屁股上又踹了一脚,然后才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
宋谦捂着肿屁股呲牙咧嘴地转过身来,战战兢兢地回答:“路大爷……”
路松年满意地转过身去继续走,宋谦扶着屁股一拐一拐地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出口出现了,宋谦看见亮光,屁股也不痛了,快步走过去,被路松年一把从后面拉住了:“想死啊?那外面是悬崖。”
宋谦慢慢走过去探头一看,头皮“轰”地一声炸了——果然!他还没见过这么符合悬崖标准的悬崖,而且绝对是那种掉下去人还没摔死先被吓死的超级无敌霸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