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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悬崖底下总是有树的 ...

  •   宋谦退回去三步,看着路松年说:“你莫非是想让我们呆在这里避难?”
      路松年听听山洞里的声音,说:“他们估计已经进洞了,很快就要找过来了,我们得下去。”
      宋谦像见鬼一样瞪着他,路松年说:“别瞪着我,这底下长着一棵老松树,我们踩着树爬下去,底下的山壁上还有一个大坑,够我们两个人呆的。”
      宋谦又退两步:“你怎么知道?”
      路松年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天天在那棵松树上掏鸟蛋!”
      宋谦趴到山崖正中央往下看,果然看到自己左下方有棵不算细的松树,就长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路松年一直在听山洞里的动静,他蹲下来脱掉自己的一只鞋,倒摆在山崖边上。宋谦看他摆鞋,大惑不解:“你要干什么?”路松年使劲在悬崖边上踩出几个脚印,说:“干什么?当然是骗那帮人我们跳崖了。”
      摆好之后,他又听了听动静,对宋谦说:“快点下去,他们来了!”不用他说,宋谦也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了。他抬起头面色惨白地对路松年说:“我不敢下去。”
      “那你就留在上面。”路松年踢了他一脚,说:“让开。”
      宋谦看着他蹲在左边的悬崖上,用一只腿去够松树,够到了踩稳之后,把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然后扶住山壁,利索地把手换了下来,他扶住松树枝朝宋谦招手。宋谦吓得腿软手软,哆哆嗦嗦地学着路松年去够松树干,路松年手脚并用地往松树根下面的坑里挪,一眼看见宋谦哆嗦的腿,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快下来,不会摔死的,把腿放上去!”
      宋谦听着山洞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一横,“啊”地一声惨叫,踩稳了树枝放下另一条腿,眼一闭,两只手往松树上一扑,死命抱住树干,又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原来好死不死刚好扑在一大坨松针上,刺得满脸都是松针。宋谦整个人抱不稳就要往下掉,路松年听见脚步声已经变成跑步声,还有人叫“找到了”,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先伸手抓住宋谦的腰带,让他抱稳,宋谦早吓哭了,他趴在树上面如死灰,眼泪糊了一脸,鼻涕长长地拖在胸前,他朝路松年伸手说:“我不想摔死,救我呀。”他也听见那些人的跑步声了,挣扎着努力想从松树干上往路松年那边爬,路松年抓着他的胳膊和腰带,死命地拖他下来,只听见“刺啦”一声,宋谦的袍子被树枝挂下来一大块,宋谦也终于稳稳地被拖到了那个坑里。宋谦看了一眼自己屁股后面烂了一大块的袍子,呜咽了一句:“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新袍子……”
      路松年让他闭嘴不要出声,宋谦用袖子抹掉满脸的眼泪鼻涕,屏息听自己头顶上的动静。只听一群人轰隆隆地冲了出来。
      那个尖细声音气急败坏地说:“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很快有人有了发现。
      “大人,发现一只鞋!”
      “大人,底下松树上有块破布!”
      你才是破布!你全身上下都是破布!听到那个人说的话,宋谦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在心里咒骂,那是我娘用上好的料子给我做的袍子——的、下、襟!
      “大人,属下刚才听到两声惨呼,看样子他们两个应该是已经坠崖了。”
      “哼,坠崖?那松树离崖上有多远呐?”
      “大人的意思是……”
      “一群蠢货!你们给我顺着松树下去,看看底下有没有人。”又是那个尖细的声音,宋谦紧张起来,连路松年的脸色都发白了。
      忽然又有人匆匆地跑过来:“大人!大人!那边来人请您去看一看从袁将军身上搜出的……”
      “你喊他什么?”那个尖细的声音忽地拔高,听起来像是怒极了。
      “属下罪该万死!是请您去看一看袁狗贼身上的书信。”
      “嗯,这还差不多,你们几个给我下去看仔细了,要是有个差错,看我饶不了你们!”
      “是!属下遵命!”
      尖细声音去得远了,只听他们头顶上剩下的人中有一个说:“赵三元,你下去!”
      那个叫赵三元的人喊起来:“凭什么!”
      “就凭你还欠着我们二十两的赌债,废话什么,快下去,下去看好了我们免你一半银子。”
      “当真?”
      “当真当真!”其他的人七嘴八舌地一起说。
      “好,那我下去,不准抵赖反悔!”
      接着就有一条腿从他们头顶的山崖上伸了出来,那人够着了松树,接着又把第二条腿伸了下来,接着是手,宋谦只觉得自己的心简直是在耳朵里面跳着,“蹦蹦蹦”的声音快把他震聋了,他只能徒劳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人的肩和头一点点地显露出来,而路松年则轻轻地挪到了松树干旁边,宋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凑了过去。
      那个叫赵三元的人长着一张特别方的脸和一双特别圆的眼睛,他就用那双特别圆的眼睛看见了松树扎根的大坑,也看到一脸凶恶的路松年和状若痴呆的宋谦分别站在松树两侧,然后宋谦看见他的眼睛立刻变得更圆,眼球都要凸出来了。
      “死去吧!”路松年赶在赵三元开口叫之前,探长了身子恶狠狠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腿往下一扯,赵三元整个人就这么“跐溜”一声从松树上滑了下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长的嚎叫。宋谦刚想松一口气,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赵三元是从路松年面前掉下去的,他伸手扯了一把路松年的前襟,拽到了一根前襟带子,路松年穿的是一件旧袍子,本来就穿得稀烂,带子都快脱了,那人扯了一把,带子崩了一下就断了,于是赵三元手里扯着一根破带子,一路惨叫着坠了下去。可这一拽路松年一个踉跄,也跟着要栽出去。宋谦立刻扑上去,隔着松树拽住了他的一只手,路松年跟着就掉了下去,他的重量拉得宋谦“彭”地一声整个人挂在了树上,宋谦被撞得眼前一黑,胸和肚子被硌得剧痛,他也不敢叫,一边张大了嘴哈气,一边死命地拖住路松年不放手。
      “大哥!赵三元掉下去了!!”宋谦听见头顶上有个声音惊慌失措地大叫。
      “鬼嚎什么!”那个大哥应该是探出头来看了看,他要是把脖子再往下伸三尺,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松树根上挂着两个人。
      “不就是死了个人么?叫什么?”大哥很不耐烦的样子。
      “……那我们还要不要再下去看看?”
      “看你的头!赵三元是练过武的人都能摔下去,那两个书生难不成比赵三元还厉害?不用看了,下面没人。”
      “可是……”
      “你他妈还没完了?再说你就下去看!”
      “大哥别理他,咱们走吧,这个地方晦气得很!”又一个人说。
      “走走走,真倒霉,二十两银子没人还了!”
      宋谦听着那几个人走远了,一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伸长脖子,艰难地对路松年说:“路大兔,你怎么这么重?我快拉不动你了!”
      路松年原本白净的脸上现在全是灰,他灰头土脸地吊在半空中,抬头对宋谦咬牙切齿地说:“不准叫我路大兔!还有,你要是敢放手,我就变成鬼蹲在茅厕里,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安心拉屎!”
      宋谦被挂在树上,听见这句话,满脑袋的画面都是自己以后在茅厕里舒舒服服地哼着小调准备蹲下,忽然一只摔得稀烂的鬼顶着满头满身的粪从坑里飘然升起,对他凄然一笑,幽怨地伸出手说:“宋谦……当时你为什么要放手……”
      不要啊!!!!!!!!!!
      宋谦瞪圆了眼睛,额头上爆出青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靠着松树的树干,硬生生地用两只手蹭着树干把路松年拖了上来。路松年被他缓缓地拖上来,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够树干,宋谦把他拖到了树干上,路松年立刻扒住树干,一使力,紧紧地抱住了松树,一面把腿也甩到树干上去,整个人终于有了着力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松树。一爬上松树,路松年立即一个猛扑,从树根上扑进坑里,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喘气。
      宋谦软倒在松树上,吊着两只被蹭得血肉模糊的手,转过头看着坑里的路松年小声说:“路大兔,我拉你上来了,做鬼别找我……”
      路松年站起来把他从树上揭下来,拖进坑里,踹了他一脚说:“别做梦,我还要活八十年,你先去做鬼吧。”
      再看宋谦时,他瘫在那里,已经张着嘴睡着了。
      路松年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星星点点的血迹,那是将军的血。
      路松年抬头看着山崖间洒落的阳光,转向山谷的方向跪了下去:将军,我改变不了生死,但我会守护你的英魂,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你安息。
      从你把我带出这个山洞的那一天起,我已经发誓,这一生,要像你一样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即使死,也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握紧手中的剑,用敌人的血铺出向地狱的路,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一直仰着头。
      将军,这是你教我的,我会铭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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