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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天唤旧谱问真真 下 ...

  •   李大娘在相府这么些年也见过市面,语未出笑先闻,腰微微一弯,既不丢了相府的分也给了陈家面子:“这位少奶奶,我老婆子头发长不大会说话,只知道相爷念着段小姐,也是吱使这丫头过来伺候让段小姐有个念想,毕竟这段时间小姐闺中待嫁不能出门不是?全当也有相府的人陪着了!”
      陈橙立在陈嫂身边,默默听着,看向陈嫂问她的意思。陈嫂知道诸葛亮节俭,单憶绵吃饭从来不剩饭就能看出来,原意也不愿送些婆子丫鬟过去添人,所以稍稍颔首。
      赵夫人望着一屋子的锦衣豪商,自小在马家诵书识文早就养成商人位低的思想,可跟着丈夫耳熏目染也不会表现在脸面上,得体的笑道:“陈老夫人,相爷为官清廉,知道这些也并不贵重,临来前特意告诉老身转告段小姐,他真正的聘礼只有四个字‘旧约铭心’!”
      憶绵一直在隔断后偷听,听到赵夫人说这几个字是心里如惊涛拍岸,心绪不安,知道那天自己哭着质问他的话一定像把砺剑戳着他的心,今天他就是用心为聘,旧约为盟。憶绵现在只想站在诸葛亮身边,感受他的气息。竟有些恼这古时候的礼节怎么这么多,瞧这结个婚费事的,在现代好像东西拿齐去民政局领个红本就全齐了。正想着,看见陈忠靠在一旁的椽梁柱下抿嘴看着自己,麦色的皮肤微微泛着红,眼睛也布满血丝,终日衣着轩昂的他今日略显疲惫,细闻还带着宿醉的酒气,听陈橙有意无意抱怨过他近来看上了青楼的姑娘,经常彻夜不归,怕气着陈嫂一直竭力瞒着。憶绵有时也暗笑陈橙整日在商活的太实诚,陈嫂是个人精,全家上下有什么能瞒的住她的,那是她觉得没到插手的地步,才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憶绵被陈忠看到自己躲着偷听终是不自在,放平常人家就是不知羞无礼教,正想支吾着掩饰过去,转而一想他也是才喝花酒回来,介于男女平等的概念上,自己这算什么啊,一不嫖二不赌的,充其量就一条件反射,谁出嫁心里不好奇啊?听听也正常啊,想到此撅起嘴朝陈忠一哼,侧着耳朵接着听。
      陈忠望向憶绵的侧影,小小的双手反扣在四合如意透雕的隔断连地屏风上,红云布满双颊,带着一抹娇羞,那弯弯的眉毛不经意的蹙着,指肚呈粉色轻轻用指甲挠着屏风,流露出焦急还带点恨嫁的的情绪。两人一喜一悲,一个如沐春风,一个独立寒雪。也许憶绵跟陈橙比也是半斤对八两,要是置身于妻妾成群的豪富之家很难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这样的她只是单纯的活在自己的梦想里,往往忽略掉她不想想的环节,陈忠看着如此坦率憧憬未来的憶绵忽然觉得这女孩这样恨,不经意间不用一刀一枪就能瓦解自己的意志,紧紧握住拳头掉头就走。

      陈忠什么时候走的憶绵压根不知道,一门心思放在外面的大厅里,但听赵夫人问:“都是走个礼数,虽说情形咱们都知道可还是要问一下。”
      陈嫂点点头:“夫人但说无妨。”
      赵夫人喝了口茶,笑问:“敢问陈夫人贵府小姐不是命年吧?家中今年可有白喜?”
      陈嫂当年嫁陈橙时可没这么多规矩,都是自己家人知根知底的,批了个吉日就把陈安他们两口的喜事办了,却也不晓得豪门大户嫁娶原这么多礼法,却也笑着回答:“我们这姑娘实岁也就十六,过了十二四个春秋,不在本命本属,家里近年来平安富庶,只盼着她的喜事再沾点喜气。”

      赵刘夫人又言:“还有句话我得请段小姐出来问问才成。”
      憶绵听到赵夫人要问自己急的扭头想走,不料早被陈二姐转过屏风拽了出来,羞得憶绵直跺脚,对着众人一福身,耳朵发热的看着地面。赵刘夫人拉过憶绵的手,轻轻拍着问:“这屋里都是女眷,我想问问姑娘你的月事都是是么时候?”
      憶绵知道这是成婚最基本的礼节,迎娶的日子最忌讳女人经期,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着男人们都退在院中才蚊子哼哼一般道:“下旬后两天。”
      陈家人都见惯了憶绵倔强不屈,不拘小节的顽皮样子,看着此时她羞赧的娇态没有不笑的,差别太大!憶绵偷扫一眼,知道被她们取笑心里更慌,撩起裙角小跑出去,步态蹁跹犹如梁间呢喃的春燕。
      赵刘夫人望着远去婀娜的倩影心下感慨,如此佳人诸葛亮不愿辜负也在情理之中,转而又想到早上看见的那波光里的陶碗,掏出大红色的婚书笑着递过。陈橙双手接过在陈嫂的示意下也拿出憶绵的换给刘夫人。说是婚书其实民间俗称龙凤帖,只要两家互换就算敲定婚事,代表双方自此均不得悔婚。接着就拿来年历的文简请期,定下黄道吉日,一切都紧锣密鼓却不疏忽的进行着。
      带送走赵夫人后憶绵才舔着脸回来问陈嫂:“陈嫂,她们走了?”
      陈嫂睨了憶绵一眼:“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憶绵被噎得半死却厚着脸皮笑道:“我来看看都给我送的什么?”
      陈娟也是个泼皮户,取笑道:“你不是趴到如意屏后都听见了吗?这些东西咱陈家你见得还少?”
      憶绵知道现下所有人都拿自己打趣,说话竟也结巴了:“额,那个,我哪有那么贪财,我来找小花的,不是说她也随着来了吗?”说完心虚的拉过小花就往后面走,脚步却不加快,反而像盈盈莲步。
      陈嫂响当当抛下一句:“这月十六,还有十天!”
      憶绵既高兴又紧张,走路时竟前脚绊了下后脚差点摔倒,扶着小花站好后越发语无伦次:“这裙子做得这么长,诚心不让人走路来着。”陈橙实在忍不住趴到陈嫂怀里咯咯乱笑,上气不接下气的骂道:“瞧你那脓包样,还不如我呢!”
      憶绵柳眉一挑也有些急了:“我乐意!”

      剩下的日子憶绵一天天数着度过,到底是姑娘家脸皮子薄,最后干脆就只在闺房中呆着,连三餐都不出去吃了,就怕大家坐在一起拿她说笑。有什么消息都直接打发小花去打听。
      一天陈橙和陈嫂捧了喜服的初样来让憶绵试穿,憶绵正靠在窗下绣肚兜,红缎地摘绫绣连生贵子肚兜,菱形的绢布,触手顺滑,红艳艳的色泽打底,上端和两侧分别用平针绣着蓝青色的彩蝶,中间贴绣抱笙坐在莲花上的童子,周围配以织锦的桂花点缀,只剩下腰间的细带没有相连。看见陈嫂她们进来做贼心虚般一把塞进床上的被子里。
      陈嫂请成都最有名的裁衣铺的老师傅量的尺寸,绯红色的曲裾长衣,宽大的袖袍,两腋下腰缝嵌入打子绣矩形朱锦,收腰处系的是明暗两重花纹的染色织花纱,这种素纱染上朱红,是汉朝丝织艺术的瑰宝,轻若烟雾,薄如蝉翼,拦腰系上端显得人细柳腰身体态风流。下裙程喇叭状逶迤坠地 ,憶绵穿在身上来回走动,扯着锦衣问:“咦?好看!不过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家先生不喜欢奢华,惹他厌烦怎么办?”
      陈橙直接“呸呸呸!你咋个变成这赖格宝(癞蛤蟆)样,老夫人您瞧瞧?她还没嫁嘞,要真嫁过去准是个蹲地上给男人洗脚的窝囊婆娘!”
      憶绵还就越来越带样,小声嘀咕:“我给我丈夫洗脚爱你什么事,惊抓抓的。”
      陈嫂“哎呦”一声做样狠狠打了憶绵一记屁股:“再给我冒傻话看我不把你送陈二姐那儿,让她好好治治你!别看我不说,你陈二姐在家里绝对是个姑奶奶,都是她男人给她洗脚!你说你这喜服哪里奢华了?给你穿金线还是坠明珠了?就连那头冠也只是给你籫成小小的芳滕桂兰到时候箍在发顶,再给我没出息看我老婆子砍你的脸!给你块红布裹着嫁掉算了!”
      憶绵回嘴挺顺溜:“我两辈子才嫁这一回,让我裹着红布出门,美得恁?不可能!”
      陈橙拉着陈嫂就走,边走边说:“这丫头真魔障了,嘴里没个着边的话,咱赶紧走吧!”走了两步又回来凶巴巴的说:“把裙子给我扒下来,还没改好呢!还有,那丝带是陈忠送的!”
      这回憶绵不敢顶嘴了,老老实实褪下衣裙递给陈橙:“替我谢谢五哥。”
      陈橙背着陈嫂冲憶绵做个鬼脸:“你自己谢去!”
      憶绵求救的看向陈嫂:“陈嫂?”
      陈嫂也停住脚步,对憶绵说:“你确实要当面谢他,憶绵,你为丞相能掉脑袋,陈忠为你能豁命!他这辈子注定要被你牵着走了”
      憶绵回身自己坐下,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胸前项圈上的赤玲珑,一直犹豫挣扎,这几日总是想到那句旧约铭心,憧憬未来,刻意忽略的太多,陈忠孤冷偏激,却又处事周到严谨,如果打比方就像2004年上映的《杨门女将》里的杨安,虽为护院却武艺高强才不外漏,一表人才,对杨八妹的心深埋心底,专一无悔。可陈忠不是杨安,虽然对陈家忠心耿耿却不木讷,反而带着决绝的性格,自己也不是千般宠爱长大的鬼马自信的杨八妹,剧中八妹能忘掉姜彬,憶绵此生绝不会让诸葛亮的名字心头消!都说人易老好梦短,可这人世有了孔明,即便风尘漫漫也觉得俗气的红颜伴痴男是心之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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