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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天唤旧谱问真真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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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回到府中回到内宅,捶着腰坐下后呷了口茶,皱着眉头问身边伺候的仆人:“老爷呢,请他过来!”
赵云来得很快,穿着天青色便衣,走到夫人旁边先问:“怎样?”
赵夫人斜了丈夫一眼,从袖中拿出吉纸拍拍在赵云手中:“给,您看找谁给批?”
赵云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低声道:“谁敢批?街上的那些单看见诸葛亮三个字就能跑,估计还以为得罪官家了呢!”扬手一招对身边的长随道:“去,把这八字送到丞相府,对丞相说天赐!”
之后拉起夫人的手叹道:“我知道你不理解,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谁不是关起门来自己咽了?丞相他不容易,别看他人前风光,还不都是为别人活?有时细想还不如我,最起码家是家!”
赵夫人思索着丈夫的话,似懂非懂,从来没违背过赵云的心意,啐道:“呸,少来糊弄我老婆子,你可着全天下好好找找,有谁原配尚在又不休妻,却抬着轿子从正门令娶的?要我跑一趟就明说!”
赵云一揖到底:“有劳夫人了!”
赵夫人揶揄道:“岂敢岂敢,老爷,您也看着哪家的姑娘了,我这老腿再给您跑跑?”
赵云知道妻子待字闺中时被父兄宠惯了,也不计较,笑着摆摆手。
赵氏登门时诸葛乔站在暗处,用手点着额头冷冷地瞅着,哼了一声问小厮培墨:“这么大的动静,老爷子吱会后院没?”
培墨是诸葛乔从东吴带来的,最是忠心可靠,悄声对诸葛乔说:“昨晚上相爷就去了后宅,今一早就看见孙妈妈红肿着眼泡子靠在廊子边掉眼泪,没见夫人有什么响动。”
诸葛乔面部有些阴沉,嘶哑着说:“她醒来时我就知道这事没完,还真料中了,要是放挂鞭炮接进来安个位置也罢,净妄想着三聘六礼?月前让你派人去黄家传口信的人怎么说?”
培墨小心回答:“一切都照少爷的安排进行,您放心。”
诸葛乔远远瞥了一眼,回头就走,路过柴房时看见一个俏生生蹲在柴火垛边哭泣的身影,葱绿色的裙子,衬得尖尖的脸上一双美目水波荡漾,不由得用脚尖踢下,问:“丫头,你可认错?”
哭泣的正是翠儿,她抬头看见诸葛乔唬的一呆,忙哆嗦着跪下,也不说话。诸葛乔用马鞭抬起她的下巴轻蔑的打量,似对培墨说话:“赵广有几个通房?”
又自问自答:“他都有两个,小爷我弄个大丫鬟伺候也算不了什么。”
几日前诸葛乔就已经搬出书房的院落,在府内另辟一个独院,所以有恃无恐的对翠儿说:“自己收拾干净去我院里候着吧。”说的声音很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完后头也不回的直奔马厩。
翠儿瘫坐在地上,慢慢仰起脸,脸上犹挂着泪痕,眉角确是笑意。
水缸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灰赭石颜色的扩肚缸里,两个陶婉紧密的挨在一起沉在缸底,每个碗里各放一方牡丹耀日朱锦,上面分别绣着诸葛亮和段鲛泪的生辰,上面压着五铢钱,水光平静甚至还散着夜的寒冷,里面的陶碗互相依偎像一对生死契阔的恋人默默诉说着岁月静好。
纳吉卜婚是六礼中相当重要的一环,水问天批自古有之,因为要经夜月与日光交替的变化而阻碍重重,所以用人甚少,几乎都是双方拿着生辰让懂得命理相术之人占卜。相府新任的管家李六顺挤在最前面,伸的脑袋跟叨菜似的,眼睛瞪得溜圆,过了好长时间才不相信的咽了口唾沫,叉着腰咳嗽一声高声斥道:“都没事干是不是?是不是?”众人面面相觑,纵然心里有再多惊讶和不解也都不敢询问,慢慢散去,每人心里都有数,相府的工作第一点就是谨慎言行,触犯了规矩相爷从来不讲情面,即便你功大于过,这份月钱你是再也拿不到了。
李六顺屁颠颠跑到诸葛亮居住的宅院,因相府院院相通没有单门单户,所以不必单独过院敲门,可他还是有些犹豫,虽说内宅向来由主母黄月英打理,可这回是要再娶,如果是纳妾应该嫡妻前往女家告知,结果是郑重其事的请了将军夫人上门提亲,即便天预吉言也不能傻着脸到夫人那里报喜,所以走到半路又拐了回来,这两日虽说府里定下迎娶的亲事,可诸葛亮也连着两日住在内宅,暗示黄月英地位稳固,总不能推开门说:“恭喜相爷,恭喜夫人,老爷您和段家小姐的婚事佳偶天成!”所以他脑袋转了两圈扯呼着亲自赶往将军府。
不多时赵夫人以坐轿赶到,站到水缸前一看也不相信的退了两步,才又迈着碎步握着身边大丫鬟的手探头看去,此时光线明亮,水纹中细细碎碎如撒了金子泛着明亮的水色,底下的陶碗可不是紧紧挨着亲密无间,昨天是她亲手沉下去的,下水时还摇摇晃晃打着水旋儿没个定性,一夜之间竟然成双现吉!赵夫人定下心后也暗自揣摩难道真是天意?却不动神色的笑道:“李管家,你快派人去请你家相爷前来观吉。”
李六顺这才放下心,派了个伶俐的小厮到后面请诸葛亮。此时赵夫人也没闲着,继续问:“趁着大吉赶紧纳征,想必聘礼相爷也早让管家准备了吧?”
李六顺磕巴下嘴:“啊?啊!是,早备下了,龙贴都写好了,就等着纳征时互换了。”说着就忙吩咐人去抬聘礼。
等诸葛亮到时院子里早堆下了首饰,布匹,赵夫人微微施礼,笑道:“恭喜相爷,得遇佳人。”
诸葛亮笑着还礼。
赵夫人也不客气:“相爷,听我家老爷说你们二人私底下也兄弟相称过,他痴长您几岁,这自古纳征都是婆婆亲自押送,您幼年独立,按理说长嫂如母,可您大哥远在江东,我就冒犯一回讨个喜庆,替您去女方家送这些吉祥了。”
诸葛亮扫了下一缸水颜,朱锦的红色在太阳的照射下使水也镀了层金红的围边,嘴角噙着笑意对赵夫人一躬到底:“有劳嫂子了!”说完用手轻拍上了彩漆的木箱,随手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合上后说:“这些都是走个礼数,她原也不会稀罕,请嫂子到陈家抱礼时先报一句话‘旧约铭心”,她会懂的。”
说完后就扶着水缸的边缘,默默注视,伸手轻触水面,端看的人如琢如磨。
赵夫人坐的马车端照着将军府内眷规模样式,拿足了气派,后面跟着相府的管家,和老管家的媳妇李大娘,再往后是十二壮小伙合抬着一箱箱聘礼被请进陈宅。
陈家早就接到报信,早早派人在门口等候,离着陈家尚有百步是李六顺就吆喝着放鞭炮,当时成都有个做爆竹的老手,百姓都叫他爆竿郭,他做的鞭炮从未出现过哑炮,川人每逢过节喜庆家里条件好的都是到爆竿郭那儿去买炮仗,李六顺拢着火苗一扬手,高挑的竹竿上一串红彤彤炮纸包裹的炮筒接在扎引颈线上,米浆捻的引子遇火而然,瞬间白烟烧过,必必剥剥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股子硝石的味道。那时的鞭炮工艺发展未到顶峰,其实也只有如今的一千响,饶是如此,各街坊和路人也都围着观看,陈家门口迎接的是陈福,也吩咐引炮相迎。
赵夫人被请进去的时候憶绵凑在内眷女人们身边低头描花样子,院门口高喊着报喜的声音一声声传来,羞得憶绵扔下绣花的箩筐躲进后房,背靠在木隔板上不愿远走,静静地聆听。
赵夫人被让进厅堂落座后,李六顺高声唱报礼单:“相府送段小姐玛瑙耳环一对,祈愿连理水乳交融!金铜双鱼戒指各一个,盼连理永结同心!相府送锦缎六匹,相府送独玉手镯一对,相府送银镀金喜字纹头簪钗两只,银镶珊瑚步摇簪一对,相府送盘锦三多纹香荷包两个,相府送福绣双全香囊一对,相府送银喜相逢挂件一对。,相府送陈家上下一百三十口每人衣衫一身!”李六顺的三子尖细响亮带着浓重的川味儿,嗓子缝儿都带着高亢的喜庆,小眼睛一眯弯弯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有些滑稽的笑脸,对于当朝丞相来说这贺礼并不隆重,而且相对还有些寒酸,旁边站着的李大娘陪笑着一把拉过小花,对陈嫂一笑:“陈老夫人,这是段小姐平常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今儿相爷怜惜小姐,特意让我们送来伺候段小姐,成婚那天再跟着回去!”说着又吩咐后面捧着托盘的人把红布包裹的红包呈上,说:“这是给亲家的礼包共十个,各是新娘子的奉茶礼、厨师的压桌礼、上轿礼、开脸礼、剪裁礼、戴冠礼、……”
在座的个堂主都有些不满,只有陈橙性子直挑刺儿,一根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我们陈家小姐出嫁怎么会不送陪嫁丫鬟、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