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花》三月熊

11、初冬的依靠

　　曾媛媛这天过得不是辛苦，而是相当煎熬。
　　早上醒来的时候嗓子异常难受，媛媛还没当回事，以为是昨天晚上喝歌太卖力了，吃点金嗓子之类的就好了。谁知道在办公室看了一会资料鼻子就开始堵得慌，吴浚伟正准备开口和媛媛讨论一个问题，媛媛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更让媛媛烦躁的是，去洗手间才发现自己例假到了。整个下午，媛媛小腹疼得厉害，再加上吃了感冒药，整个人昏昏的。
　　每年冬天，无论怎么预防，媛媛都得感冒至少一次。她自己又是非常害怕打针的人，不仅仅是那根穿透皮肤直达血管的针，更是害怕自己遇见不及格的护士让自己死于针管内存在的空气，因为她小时候就听说过有人遭遇的这种经历，所以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媛媛每年感冒几乎都是只是吃药过来的。现在成了职场人仕，对自己的要求当然更严格一些，感冒这类的小病小痛必需要用最快的方法解决了，以免浪费时间。
　　所以撑到了下班时间，媛媛决定对自己狠一点，赶紧去医院打针。
　　媛媛特地跟护士讲自己例假到了身体不舒服，让她把点滴调到了最小。到注射室里挂点滴的人还真是多。媛媛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刺鼻的药水味，小腹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感冒药令人昏睡的药效，左手手臂上一点一滴渗入的冰凉，所有这些夹杂在一起，让媛媛倍感煎熬与苦痛。
　　媛媛右手边的大妈打完点滴空出了位置之后来了一个爆炸头小青年，拿了一堆单子。一坐下来就不停地跟媛媛搭话，起先媛媛出于礼貌还勉强应两声。这小青年实在让正在痛苦中的媛媛觉得烦，就索幸不理睬他了。这小青年还不放弃，见媛媛不回应就轻浮地撞了撞媛媛的右肩。
　　媛媛正欲发火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的叶远。
　　“哥们，让个位置，她是我女朋友！”叶远左手拎了点滴瓶子，双眼狠狠地盯着爆炸头小青年，语气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整个空气都有些紧张。媛媛没有精力去思考很多，本能地觉得叶远出于好意救了自己，现在没有力气去计较其他，什么话也不想说，更不想动，也就放任叶远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小青年看到高大帅气的叶远，眼神凌厉，口气不快，立马紧张了起来。看了看周围没人动，便迟疑地拿手指了指自己，有些愣愣地问道“我？”
　　“还看什么，说的就是你！”叶远伸手去挂上点滴瓶子。
　　小青年悻悻地站了起来，直盯盯地看到叶远径直坐了过去，伸手围住了媛媛的肩膀，让媛媛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也没见到媛媛有什么反应。
　　小青年窝着一股火，对着叶远就诅咒“你他妈还真找对了娘们，整个就他妈一病秧子！”
　　“大白天在公共场所放肆，要不要叫警察过来？”叶远说罢就伸手去裤子口袋里掏手机。
　　小青年一见叶远来真的慌了神，匆匆地走了，口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到了注射室门口的时候转身过来指着叶远大骂“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注射室里一股紧张的气氛，有人看了看叶远拎着吊瓶赶紧走人，一位年龄大一点的护士赶紧过来给叶远作工作，“先生，刚才那人不是闹着玩的，他肯定会再过来找茬，您还是带着这位小姐赶紧去三楼注射室吧！”
　　叶远看了护士一眼，没表情地说了一声“没事！”
　　护士见叶远人不动，镇静地喊了一名年轻护士去叫警卫。

　　果然，一分钟不到那小青年就领了两个人过来。一个身型魁梧，肚子浑圆，油头粉面；另一人则顶了一头冲天的金黄头发。
　　三人一进来，那大肚男就喊“谁找我兄弟晦气的，给老子出来！”小青年指了指神情自若正盯着自己的叶远，“那儿，就是那个穿黑大衣的！”
　　大肚子朝小青年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准备发火立马变了笑脸,“哎哟，这不是叶哥嘛，好久不见了！”大肚男殷情地朝叶远走了过来。
　　两个手下立马明白了事情有变，也跟着堆笑。“叶哥，最近天气干火气大冲了点，您多多包涵。”边说边堆笑作揖。
　　“大周，你最近怎么管教手下的？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病患！”
　　“叶哥，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弟计较了！”大肚男赶紧示意小青年道歉。
　　小青年接到命令，慌张地低头认错，“叶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位是大嫂。”
　　“不是大嫂就继续放肆了？”叶远眼神凌厉。
　　“叶哥，小马他年轻不懂事，我回去好好管教。您看您和大嫂这还吊着水，咱改明儿请您和大嫂喝茶陪罪！”
　　“得得得，赶紧闪人，这一屋子人还要清静。”叶远示意他们走人。
　　“行，叶哥，那咱们先走一步！”大肚男堆笑，示意手下走人。
　　小青年听这一来一回，觉得这叶远来头不小，怕得直发抖。走之前弯腰九十度分别朝叶远和曾媛媛鞠了躬，还郑重地道歉，“叶哥，对不起；大嫂，对不起！”
　　朱警卫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爆炸头青年弯腰鞠躬的情景，正好奇什么人来头这么大受这么大的礼，便看到了叶远，松了口气一笑。叶远看到了自己，点头示意让他回去。
　　带朱警卫过来的年轻小护士好奇地打听叶远，“朱警卫，那人做什么的啊，那三个人好像很怕他！”
　　“哦，小混混犯事犯到上司手里了，怕是有罪受了。”
　　“啊？！那个帅哥居然是混混？”
　　“哪里啊，人家是专门抓这区混混的警察！”而且是将来接替刑侦队长的位子，不出意外绝对上位当公安厅领导，前途一片光明的警官。朱警卫的一个同学就是叶远他们队的同事，一起吃过几次饭，听自己的同学谈起过叶远，自己的同学对叶远起先是非常嫉妒，后来觉得自己无论是能力还是背景人脉跟人家叶远实在没得比也就只好无奈了。
　　注射室回复了宁静。有人对叶远投向善意的眼光，也有人嗤之以鼻，更有年轻的女生时不时偷看一下叶远，再向靠在叶远肩膀上被头发遮住看不清脸的曾媛媛投以嫉妒与羡慕夹杂的目光。

　　这一出戏剧，突如其来的戏剧，对现在的曾媛媛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而在这很久以后，媛媛才知道这一事件在自己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
　　至于说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主要是因为此时的曾媛媛正集中精力和一阵一阵的腹痛作艰难的斗争。
　　媛媛第一次痛经始于高三，当时经过医生诊断是由于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高考毕业后精神本来已经从紧张的气氛中缓解过来，但是痛经却没有随之缓解。媛媛的妈妈带着媛媛去过很多医院看过西医也看过中医，媛媛喝过苦中药也吃过西药，都没有什么改善，大多数医生说是媛媛心理作用，需要自己通过调节精神状态改变心理来治疗。媛媛觉得没什么希望，也就顺其自然了。大多数时候都只会持续一天，对学习和生活也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不过有的时候会疼得锥心刺骨，媛媛就只好在寝室躺半天。
　　而现在的媛媛正面临着锥心刺骨的痛，完全没有精力去理解周围的事情。或者更准确地说，叶远他们的对话在媛媛这里是右耳进左耳出，根本没有调动媛媛的大脑和心脏。媛媛闭着眼睛靠着叶远的肩膀，被叶远修长的手臂围着感受到了切实的安全感和安心。
　　注射室渐渐安静下来，媛媛左手的凉意渐渐加深变成寒冷，腹痛更加清晰，这些都在安静的环境下喧闹地侵蚀她的心理防线，使得媛媛微微发抖。叶远替媛媛拉高了大衣领子，媛媛内心一股暖流闪过，不由自主地湿了双眼。叶远动了动手臂，把肩膀更靠近了一点，媛媛的眼泪，就这样悄悄地流了下来。
　　叶远觉得脖子有点湿意，一瞄就发现媛媛居然流了两行泪。头发虽然挡住了半边脸，还是看得出来她脸色不好，嘴唇都白了。怀里的媛媛有些轻微的发抖，叶远忍不住转头拿微热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媛媛凉凉的额头。没想到这曾媛媛居然轻微地啜泣起来。叶远凑近媛媛小声地说“放心。”见媛媛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叶远抱媛媛的手臂加大了力量，半边脸直接贴近了媛媛。

　　和叶远郑律他们一个院长大的另一个兄弟，正在这家医院外科实习值夜班的熊静听认识叶远的护士说了这件颇有话题色彩的事件之后趁去厕所之机来注射室一探叶大嫂芳蓉。在注射室环视一圈之后发现了这一温馨的画面。熊静惊讶得忍不住张大了嘴。自己的哥们对女人的态度从来都是有一米之遥，向来冷淡。今天居然演这么一出，让他大跌眼镜。叶远注视着吊瓶和“大嫂”靠着，认真而有些傻气的表情。“大嫂”半边脸被头发挡住了，不过看得出脸色不好，嘴唇惨白，一身深红色的大外套和叶远的黑色大衣交融在一起，非常和谐。熊静正在嘀咕着这英雄还是难过女人关啊便走了。

　　值班的小护士不时看看叶远那边，等到叶远的吊瓶快见底时走到叶远面前给他抽了针管，瞅见他不方便自己拿棉花棒压住出血口，就亲自帮忙，还热心地跟叶远聊了起来。
　　“叶大哥，刚才真是多亏你才把那些个人轰走！那个小青年在我们注射室出现过好几回了，每次来都惹事，没人治得了他。”
　　“你们辛苦了！”叶远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媛媛微微动了一下，叶远瞅了一眼媛媛的吊瓶。皱了眉头问护士。“她这怎么滴这么慢？”
　　小护士看了看媛媛的吊瓶，再看了看媛媛本人，深红色的衣服有了点印象。
　　“哦，你女朋友刚才打点滴的时候特意跟我说让放最慢的，说是例假到了身体很不舒服，你还不知道吧。”
　　叶远有点尴尬，有些僵硬地咳了一声，“谢谢，你去忙吧！”
　　小护士见叶远话少也没了聊天的兴致，悻悻地走开了。

　　叶远一步不离地陪着媛媛打完吊瓶之后和她一起回家。媛媛一直没开口讲话，叶远理解她的痛苦，看着步子缓慢的媛媛觉得异常心疼。也没问媛媛就拉着她去吃东西。
　　媛媛呆呆地看着叶远盛在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蔬菜和鱼丸子，心头一热，再一次湿了双眼。叶远见她没动静，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媛媛的头发，露出舒心的微笑，“快吃吧！”
　　媛媛静静地吃完了东西，静静地任由叶远拉着回家，静静地进了家门，早早地睡下了。
　　叶远看着媛媛关了门之后才安心地开了自己家门。长久以来的烦躁一扫而空，异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