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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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把赵思名叫出来陪我喝酒。我觉得自己已经快接近崩溃的临界点了。所有的情绪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无法宣泄。在黑暗的泥泞中匍匐着前进，找不到出口。越是小心翼翼，越是举步维艰。如果一个人连赖以生存的空气都被抽走的话，真的会疯掉的吧。对我来说，陈彦就好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啊。
其实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有这种近乎疯狂的对某一人或者事物的执着呢。只是一时的情绪，还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呢？
这些我都无从得知。我只知道，我现在对陈彦的感觉就是这种疯狂的迷恋。这种情绪随着陈彦的再次出现更被激发出来。大概，越是得不到，越是能够激起人的向往。
——凯悦，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连不经常在一起的赵思名都看出来了。是我表现得太明显吗？可我已经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吧？
——哪有啊。哦，就工作上的事有点烦心。
——是吗……凯悦，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事不好对别人说，都可以对我说的。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我看着赵思名发自内心的关心，心里有股暖流涌过。可以说的吧，如果是赵思名的话……
——我喜欢陈彦，不，是爱，我爱陈彦。已经很多年了。
终于将积压在心中的秘密说出来，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但赵思名显然一时没有消化我的话，有些震惊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打住了。果然，一般人都无法接受的吧。我又凭什么觉得赵思名会和别人有所不同呢？
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不想说话，不想辩解。现在的我真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是陈彦的话，我无话可说。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思名，有些难以置信。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就像变态一样……
——笨蛋啊，这种事谁都没办法控制的吧，虽然是不太正常……可是对象是陈彦的话，我到是能够理解。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一样。有时候即使是不说话就这么坐着，也让人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总有股无形的牵绊存在着，不可分割。这种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是这样的吗，我们之间的羁绊啊。从来没想过在外人眼中的丁凯悦和陈彦居然有着这么强烈的气场存在着，如此根深蒂固。这让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一次偶然间听到妈爸之间的对话。他们说，如果陈彦也是我们家的孩子该有多好啊，悦悦肯定很高兴。你看他跟我们家悦悦就像两双胞胎似的，搁哪儿人家都说比亲兄弟还亲。
走神的空档，赵思名已经将桌上的酒杯全部倒满，然后看着我。
——陈彦知道吗？你对他的感情……
——应该知道吧。而且还拒绝了，每次。
想起来，每次都让人痛不欲生。果然无法接受的吧，同性之间的爱。
——是会拒绝的吧……不过陈彦他好像……
——怎么？
——没。这种事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赵思名……
看着赵思名的表情有些沉痛，好像感同身受一般。是发生过什么事的吧，以前。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人而已。
看见赵思名有些苦涩的笑容，心里晃了一下。果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只属于自己的故事吧。笑容，坚强的背后，是无法企及却又无比辛酸的心情。
——乐观点吧。其实周围这样的事虽然不算多，但也不会少。只是大家都承受不了这种压力，隐藏得比较好而已……凯悦，有时候，乱作一团的线，越是胡搅蛮缠越是缠绕更深，打了死结的话就真的解不开了。这个时候，倒不如冷静下来，回到源头，慢慢理清，说不定会有新的突破呢。
这种事，我都知道的。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呢？以前总是对别人的感情品头论足，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照样看不清了。
——我很害怕，赵思名。看到陈彦日渐疏离的眼神，我怕我会再也无法坚持……
可是，我知道，如果是这样，以后我一定会后悔。
矛盾困惑着的情绪就像在心里放了把火，不停地燃烧，灼痛得让人丧失了心智。迷失在雾森之中，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一杯接一杯地将酒灌进嘴里，就好像胃不是自己的一样。不管赵思名怎么劝，桌上的空酒瓶仍只是有增无减。迷糊之中，看到赵思名突然站了起来。
——去哪？
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我自己，都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对周围的事物有知觉。
——卫生间。
——那干嘛还带着手机？你玩自拍么？
——去死！老子便秘不行吗？!
说着就走开了。我也懒得分辨他话中的真实性，继续喝起酒来。其实那个时候也只是很本能的反应而已，真正的信息根本就没传到大脑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就感到自己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
只是，奇怪，原来星星月亮真的会自己动啊。可是为什么它们都向后移，而不是向前走呢？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瘦削的肩膀，柔软的发丝，凉飕飕的风吹得人心痒痒的……
这样的情形，让我想起中考结束当晚我们一群人出去狂欢那次，我喝得伶仃大醉。陈彦背着比他重了不知多少斤的我走过寂静狭窄的小巷子。其实那次，刚趴上陈彦的背我就醒了。也许我并没有我看上去的醉得那样厉害。我没有叫陈彦停下来，那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我只知道我想让陈彦这样背着我，看见地上陈彦东倒西歪的影子，闻着陈彦身上好闻的味道，心里就乐开了花。
空气中传来陈彦身上独有的味道。淡淡的橘子香味。久违了的味道。不管是错觉还是梦境，我只是贪婪地呼吸起来。如果这是梦的话，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被陈彦的气息紧紧包围。永远只生活在留有陈彦痕迹的世界里。
陈彦，我爱你啊，真的很爱，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凯悦，醒醒，快醒醒！你睡了很久了！
有谁在叫我的名字，我努力睁开了眼睛。头很痛。是宇纱。从床上坐起身来。
——我怎么在家里……
——是陈彦先生送你回来的。
陈彦？怎么会？
迅速回忆着昨天的情景——
是赵思名，一定是赵思名让陈彦来接我的吧……这么说昨天晚上不是做梦了？我说什么了吗？好像是说什么了吧……？头好痛，完全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最近每次都喝成这个样子？凯悦，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看着宇纱的嘴在动，却完全不知道她后来说了什么，脑袋里全都是陈彦的影子。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说奇怪的话，心又变得混乱不堪，头也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宇纱，做、爱吧。
——凯悦你……
宇纱看着我，仿佛看着陌生人一样，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变得复杂起来。我看见她点了点头，就上前搂住她，开始亲吻起来。宇纱逐渐回应着我，情、欲控制了一切，轻柔逐渐变成了掠夺。
其实那时，宇纱的亲吻中是带有忧伤甚至决绝的味道的，可是当时的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企图用这样的方式逃避什么，并没有发现。或者，故意忽视了也说不一定。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翻箱倒柜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就看见宇纱拖出个大旅行箱在收拾着什么。
——宇纱你要出差吗？
——不是，我在收你的衣服。
闻言，定睛一看，才发现宇纱装的衣服确实都是自己的。
——我们要搬家？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现在脑袋仍是处于还没睡醒，暂停思考的状态。
——是你要搬家。
原来是我要搬家啊……什么？我要搬家？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搬家了？
被宇纱的话惊得立刻从床上弹跳起来。一种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中突兀地跳了出来。心中立刻不安起来。
——宇纱……你这是什么意思？
宇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我。
——凯悦，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我想你自己应该清楚是为什么吧？
——我……
——凯悦，我很爱你。所以我不能忍受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凯悦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吧？或者说其实凯悦你一直有个很喜欢的人……这是必然的结果吧。我不要等着你来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才独自黯然神伤。
——宇纱你……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宇纱，她都知道了？是我昨天酒醉时无意中说了什么吗？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个十分在意的人。只是我以为我可以让你忘了她，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两年多来，我也确实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凯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呢？就是陈彦先生出现以后吧？原来，那个她是他啊……自从陈彦先生出现以后，你就开始变回去了。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也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却又不愿对任何人说的样子，还会不停地抽烟，在抽烟的时候发呆……
——对不起，宇纱……
我埋下头，声音有些发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心中对宇纱充满了愧疚。
——凯悦，你很爱陈彦先生对吧？
我抬起头来看着宇纱，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宇纱佯装坚强的眼中有一丝脆弱闪过。对不起，宇纱，我不想再欺骗你。
——果然……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是陈彦先生的吗？就是你把喝醉酒的陈彦先生带回家来那次，你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吧，整个晚上，你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起来一次，去客厅确认陈彦先生的被子有没有盖好……凯悦你不是最贪睡的吗，为了多睡一会儿连厕所都可以忍住不上，可是那次喝了酒又那么累，你还……
原来宇纱都知道。宇纱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都没说。这是以前就留下的习惯吧。自己下意识的就做了，并未放在心上，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宇纱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表情很是不舍。
——其实我也是现在想起来才发觉的。凯悦，既然那么爱陈彦先生的话，就努力争取吧。陈彦先生他对你也……不，没什么。虽然也许会很辛苦，但如果最后能得到幸福的话，不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吗。
——宇纱……
——虽然很不甘心，丁凯悦，请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既然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我也只有放手离开。
之后宇纱还说暂时没地方住的话，在找到房子之前可以先住在这儿，毕竟我也交了一半房租，然后拉开门出去上班了。
我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心逐渐开始下沉。居然结束了啊，我和宇纱……半年前我还打算和她结婚生小孩来着吧，现在居然就这么分道扬镳了。世事真是幻化无常。毕竟也是在一起两三年了，没有感情绝对是骗人的。就这样分开了，还是有些不舍。可是，我跟宇纱，这究竟算什么呢？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否真的喜欢过她了。是喜欢的吧，只是……
这儿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吧。就算宇纱说可以先住着，可自己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这里呢。宇纱表面上说没事，其实心里面一定很不好受。
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床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赵思名，我和宇纱分手了。我能搬去你那儿住一段时间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我开始动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打算在宇纱下班回来之前离开。
不消片刻，该清的东西也清的差不多了。站起来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忘记拿。这才想起陈彦的衬衣和牛仔裤还放在衣柜的抽屉里。连忙打开一看，果然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拿出来放进行李箱里。
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来到客厅，给宇纱留了纸条在桌上，然后将钥匙放在旁边。走到门口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回过头望了望这个自己住了两年多的房子，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我和宇纱的合照——我搂着宇纱的腰，宇纱靠在我的肩膀上，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我们笑得很灿烂。
这时，脑中又再一次浮现出陈彦盯着这张照片发呆的样子。不知道当时陈彦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仔细想想，陈彦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可是不该是高兴才对么。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当场问问。只可惜当时的我与陈彦久别重逢，至今都感觉仿佛是在做梦一样，那时又怎么会想到这些。
只是错觉吧。自嘲地在心里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关门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