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往事》你不是我

5、(四)

　　距那天发生的事也快一个月了。如预期一样，陈彦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连短信也没有。在公司由于业务不同，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而且陈彦也不会经常呆在公司。就算偶尔不可避免地碰上了，陈彦也是和别人在一起忙着交谈的样子。从未注意到我。
　　大概，也是自己有意识地逃避了。害怕看到陈彦视而不见的眼神。更害怕看到那眼神中带着我无法承受的厌恶。
　　如果是以前，只要我死皮赖脸地粘上去，即使是吵架了，陈彦第一天会无视我，第二天也会原谅我。可这次，我们根本就算不上吵架吧。可我知道陈彦肯定生我气了。但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主动联系他。作为男人，我也不想输得太彻底。
　　好好振作一下吧。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再把部长惹火了，就算他再怎么器重我，也会对我失望了吧。
　　而且连宇纱都察觉到我的失魂落魄，一直问我怎么了。每次都敷衍地告诉她是工作上的事不顺心，让她别担心。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
　　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于是决定重新振作起来。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回到电脑前开始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这个时候，收到了赵思名的短信：
　　「我辞职了。把那自以为是的白痴骂了一顿，真是痛快！是兄弟就替我高兴吧！」
　　有时候我真羡慕赵思名，总是这么随心所欲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但有时候又特别别扭。尤其是在对别人好的时候。
　　直接给他打了过去，问他要不要去喝一杯。他说不用了，现在正忙着呢。问他忙什么，他只说是以后的生活呗，等过段时间再告诉我。然后就挂断了。
　　我心里骂着这小子还装神秘，然后将手机放下。不过刚才听他的口气确实挺愉快的，应该不用替他操心。于是又继续自己的工作了。

　　过了几天，赵思名还真打电话来了。说自己和别人合伙开了家装饰公司，规模也不大，让我这个礼拜六去参加开张仪式。这确实让我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就自己当了老板。
　　本来还想问什么的，想了想又没说。于是把电话挂上了。
　　陈彦是肯定会去的吧。过了这么久，气也应该消了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要我们还能像开始刚见面那段时间那样，一起吃饭喝酒聊天什么的就行。

　　下班回家的时候，接到宇纱打来的电话，说家里的沐浴露用完了，让我经过楼下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一瓶回去。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在超市里，我站在摆满沐浴露的架子前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拿起了薄荷味道的沐浴露去收银台结账。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宇纱见面那会儿，她的身上有种薄荷的味道。在沉闷的炎夏，这种冰凉舒爽的感觉，不大不小地正好刺激了我心中那个挥之不去的灰色漩涡。
　　回到家，宇纱正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看到我手中拿着的沐浴露，有些好奇地问着怎么是薄荷味道的，不是一直用的橘子味儿么？我随口答道橘子味儿的卖完了，然后将沐浴露拿进了浴室。宇纱望着我，没有说话。

　　一晃眼就到了礼拜六。按照约定来到赵思名的公司，规模确实不大，不过办得到是有模有样的，场面很热闹。本来宇纱是要跟我一起来的。可是客户那儿临时有事只好作罢。
　　和赵思名正聊着的时候，陈彦来了。一身浅色西装的他，看起来充满活力又不失沉稳。他朝这边走过来，我有些心虚地想要躲开。刚想走就被赵思名拉住了，问我去哪。我笑了笑，说去洗手间。赵思名说那你快去快回，呆会儿有个人要介绍你们认识。我说好，然后转过身急急地走开了。
　　身后传来陈彦和赵思名交谈的声音，努力想要听清楚却逐渐变小。我没有勇气回头看，害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期待，反而惹来一身伤痕累累。
　　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努力调整表情。看着镜中自己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一次在心中深刻地鄙视了自己。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我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陈彦他们还在聊天，很开心的样子。想着该来的事情总是要面对，逃避也不是办法。不管陈彦会有什么反应，受着就是。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何必搞得自己这么难堪呢。
　　于是朝陈彦和赵思名的方向走去。赵思名看到我过来，朝我招了招手，然后对陈彦小声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我走到陈彦身边，望了望赵思名离开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眼睛四处飘着，但就是不敢看陈彦。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
　　后来，还是陈彦先开了口。
　　——赵思名说有个人要介绍我们认识。
　　——哦……
　　然后没了下文。我想当时我连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难得陈彦还能主动和我说话，我不想办法说点什么，居然哦一声就完了。可当时的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感觉不管说什么都会错。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最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
　　——陈彦……
　　刚想说话，赵思名就笑着朝这边过来了。身边还多了个人。
　　那个人，那个女人，居然是……
　　——琳琳！
　　听见这个女人的名字从陈彦的口中叫出，带着惊讶和兴奋。这个曾经一直被我视为噩梦一般存在的女人，竟然又再次出现在面前。一刹那恨意涌上心头，随即却被深深的无力感取代。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刘琳看到陈彦显然也很吃惊。
　　——陈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好久不见了啊……！
　　——恩，好久不见，琳琳。
　　——不会吧？！你们又认识？？
　　赵思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然后又看了看我。见我没反应又看着两人。
　　——不仅认识哦……以前我和陈彦还交往过，对吧？
　　陈彦点了点头，看着她。带着笑的表情，温柔得，有些刺眼。
　　赵思名嘴巴都快张成了O型，望向我。
　　——凯悦你不认识琳琳吗？
　　——啊，不好意思，这位是……
　　她总算注意到了我。虽然对她充满了敌意，但出于礼貌我还是伸出了手。而且陈彦还在旁边看。看着对面身着蓝色小礼服的女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起从前的清纯模样，已经变得更加妩媚动人了。
　　——丁凯悦。初次见面……
　　真佩服我自己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后面这句话。陈彦和这个女人都不知道吧，以前我就见过她了，正是因为看到她才使我失去了理智。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刘琳。凯悦……莫非就是陈彦以前说过的最要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啊……
　　是啊，是最好的朋友没错。可如今这个词听在我耳里是如此讽刺。陈彦是一直都把我当成最重要的朋友吧，可是我却亲手打碎了我们的关系。
　　看向陈彦，发现他也在看我。但一看到我看过去就移开了视线。心里顿时被苦涩塞满。
　　——琳琳你怎么会和赵思名在一起呢？该不会是在交往吧？
　　幸亏陈彦及时地转移了话题。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站在这里。
　　——你这小子别胡说！琳琳是我大学时的后辈，现在是这家装饰公司的设计师兼老板。
　　赵思名有些恼羞成怒般地解释着，然后几个人闹开了。
　　酒会结束以后，我们又去别处续杯。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陈彦说要送刘琳回家。我本来想说我们一起送刘琳回家，然后我再送你回家的。可是又觉得没什么立场就没说。陈彦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喝醉，用得着人送吗。而且我们又不顺路。
　　道别以后，各自叫了车。坐上车以后，我回头望了望。正好看见陈彦打开车门让刘琳先进去，然后自己钻进车里。温柔体贴的动作，让人鼻子泛酸。虽然今天陈彦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对我不理不睬，但我感觉得到，已经有什么东西隔在我们之间，无法横越。而且，现在还冒出个刘琳来。
　　也许我和他，我和陈彦，最终只会变成形同陌路的路人吧。
　　怀着这样悲观的心情，告诉了司机住址，然后将身体完全靠在靠垫上，闭上眼睛，脑袋里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