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子夜》空头支票

26、第二十六章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病房，夜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点，不时透过敞开的玻璃窗吹进弥漫着潮湿味道的房间。换上绿色病员服的千重子面无表情地伫立在敞开的窗户口，任凭雨水打湿她薄薄的衣物，寒气渗入她冰冷的肌肤。她双眼无神地凝视着窗外的天空，风雨交加的夜晚，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阵阵狂风卷着暴雨凄厉的吼声不停地在耳边回荡。

　　过了许久，窗外的风雨终于停歇。雨后的空气变得清新怡人。千重子深吸了几口混合着泥土芬芳的空气，转身拄着拐杖，打开病房门，一颠一颠地走在夜晚空荡无人的走廊里，微弱的惨白色光芒照在她苍白无色的脸上，像是给她涂抹上了一层泛着青光的白粉。

　　千重子拄着拐杖缓缓走到电梯口，看着下降的数字，嘴角浮起一抹飘忽的笑意。原来有人和她一样半夜不睡觉，试图躲过值班医生和护士的眼线，跑到天台去透透气。“叮咚”电梯停下来，门打开。千重子低着头，拄着拐杖进入电梯，等她抬起头来，身体禁不住往后倒退几步，直到紧贴住冰冷的扶手。

　　“忍足侑士，你怎么还在医院里？”她仰起高傲的脸孔，怒视近在咫尺和她一样露出吃惊表情的少年。

　　真是阴魂不散！倒霉死了，大半夜出来透气，也会碰到他（她）。俩人脑子里不约而同的浮出同样的念头。

　　忍足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冷冷哼一声，厌恶的眼神扫过千重子绑着白色绑带的脚踝，操起低沉迷人的嗓音以牙还牙：“远山家的医院是不是就要倒闭了？不然，怎么连远山小姐小小的扭伤都医治不了了呢！”

　　真是太倒霉了！又跟这女人碰上了。忍足无声的低咒。该死！小爱和夏野居然连夜跑去京都了。害得他驱除霉运的计划无法实行。

　　“忍足家也差不多吧？”远山千重子也不是什么善茬，立即提高音量以眼还眼。“请把电梯门打开，我要出去。”她冷着脸盯住电梯口的一排按钮，若非那个讨厌的家伙站在那里，她宁愿自己过去按。

　　“抱歉。电梯运行中。不方便打开门。”忍足笑得慵懒迷人，镜片后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嘲弄。

　　“你？”远山千重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苍白的脸色染上了淡淡红晕。她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动作缓慢地挪动过去，她连一秒钟都不想和眼前这个无赖待在一起。

　　用力按着键，发现电梯始终处在运行的状态，一点也没停止的迹象。似乎不将俩人带上顶层，它誓不罢休。千重子心中一急，按键盘的手疯狂地乱按起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她要出去，她要出去……她不要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你疯了！按键会被你按坏的。”忍足赶紧上前阻止她胡来的动作。

　　“不要碰我。你离我远点。你离我远点……”一碰到千重子的肩膀，她立即情绪失常地举起拐杖，没留意她会突然发作的忍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连吃了几下闷棍。他抬手摸摸受伤的额头，湿湿的，忍足放下手借着灯光一瞧，手指上沾满了鲜艳的红色。他咬牙切齿地指着紧紧抱着拐杖，缩到电梯角落里的少女，大吼：“远山千重子，你绝对是发疯了！”

　　吼声刚落，电梯发出“铿铿”的尖锐声音，猛烈地晃动了几下后，停止了运行。电梯上方的荧光灯随即熄灭，周围一片黑暗。

　　“啊——”

　　千重子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发出惊恐的尖叫，情绪失控地举起手中的拐杖胡乱挥舞，企图攻击任何想要靠近她的人。而吃过一次闷亏的忍足，这次没有鲁莽的上前阻拦，早在电梯发生故障的一刻，他便计算好了距离，待在最安全的角落里。

　　“呜呜……”女孩低低的抽泣声飘荡在电梯狭窄封闭的空间里，感觉就像是有东西沿着脊椎缓慢地爬上脖颈，让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忍足睁大眼睛，听着缠绕在耳畔的嘤嘤哭泣声，心里升起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在黑暗中默默无声的等待，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在忍足感到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千重子讲起话来。

　　“忍足侑士，我恨你。我恨你招惹了我，又去招惹远山真砂子。你以为周旋在我们俩之间没人知道吗？老天爷有眼，让我亲眼识破了你的诡计。”由于刚刚哭过，她的声音带着嘶哑低沉的感觉。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头到尾都是和你一个人在交往。远山真砂子，我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即使你们俩个长得一模一样，但你们眼睛的颜色是不同的，而且我肯定，我当时喜欢的人是你。交往的人也是你。”

　　在黑暗中，忍足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猜测不出千重子说这番话的意思。一天经历三场劫难，令他的精神和身体处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他无力地扶住电梯的扶手，坐在冰冷的地面，头仰靠向钢板做成的墙壁。

　　“你是我来东京上学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孩。也是第一个提出交往的女孩。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可没想到，你善良的外表下隐藏着跟蛇一样狠毒的心。”

　　“你说我像蛇一样狠毒。你又何尝不是。忍足侑士，周旋在我和真砂子两人之间的你，难道就清白无辜。”千重子捏紧手中的拐杖，喘息着反驳：“当你对我说，我们分手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堕入了地狱。忍足侑士，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远山千重子，请你不要信口扯谎。”忍足猛地坐直身体，锐利的眼神盯向声音的来源处。“明明是你亲口对我说，你有心上人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忍足侑士，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是我唯一交往过的男友！”千重子拔高声音吼回去，手中的拐杖撞击在电梯的墙壁上发出“哐”的巨响。

　　“不过你。我却是亲眼瞧见你和真砂子亲密地坐在草地上说笑，周围还有你网球部的队友们。看着你们大家和乐融融的一幕，我的心当场碎了。”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忍足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当年到底错过了什么？为什么真相如此残忍！

　　千重子强忍下眼眶里泛滥的泪珠，捏紧拐杖磨得光滑的表层，幽幽地说道：“是在联合音乐祭开始前的一周。我记得我去找你是因为侑美学姐发现节目单的安排不太妥。让我去冰帝找相关的负责人商谈修改一下。办完事情后，我想偷偷给你一个惊喜。便跑去找你。”

　　“哈哈……真是太感谢老天爷没在我弥足深陷后，才让我看见你卑鄙无耻的一面。忍足侑士，要知道整桩事情中，最没资格指责我的人就是你。是你使得我原本还带着一丝憧憬的心，彻底的沦入了黑暗。我恨你，我恨不得立刻杀了你！”她哈哈大笑着，举起手中的拐杖像忍足的方向，劈头盖脸的打过去，仿佛想将积攒了两三年绝望而悲痛的心情一次性的发泄出来。

　　“那天带着点心来网球部探望大家的人，不是你吗？”忍足勉强闪过几次攻击，伸出手架住千重子发狂打过来的拐杖，声音急促的发问。

　　“很抱歉。父亲从不让我踏进厨房门口半步。他曾对我说，那些都是佣人干的活，我不需要学。不过，远山真砂子的厨艺不错。”努力地拔了几次，都没把拐杖从忍足的手中挣脱出来，千重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嘲讽似的说道。她飘渺的嗓音在封闭空间听起来，显得格外阴森吓人。

　　忍足侑士眯起双眼，试图寻找千重子话语中的破绽，心头的疑云越聚越多。

　　“在你说分手之后，我曾经让姐姐转交一封信给你，约你出来详谈。因为，我并不希望我们俩分手。”他蓦地想起最后送出去的那封信。

　　“是呀——你约我在我们俩第一次遇见的喷泉旁见面。但我在那里从早晨八点等到次日早晨的八点，你都没有来。我还记得那天晚上，风好大，雨好大，雷声阵阵，闪电一道又一道从天空劈下来，我傻傻的坐在喷泉池边，等着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千重子自我嘲弄地笑着回忆当年做过的傻事，现在想想，眼前这个叫忍足侑士的男人，真的值得她不惜一切代价的去爱吗？不值得啊。大概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的木板的心理。使得再也无法忍受散发着腐朽沉闷气息的远山家的她，冲动的做出错误的人生抉择。她真的爱过他吗？或许爱过吧。只不过曾经以为不会褪色的爱在时光的流逝中，早已消弭殆尽。

　　听着千重子缓慢哀伤的讲述过去的往事，忍足的心脏似乎要跳到嗓子眼里来了。他沉住气，用他亲身经历的事情来验证千重子所说的话。

　　“可我约的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而当时你按时赴约了。你冷酷无情的说，你有心上人了。希望分手。那是我最狼狈的一次。被一个真心爱恋的女孩子狠狠的拒绝了。迹部是见证人，他陪着我一块去的。”

　　“你有迹部作见证人，我还有管家木村叔叔作见证人。他一直都陪着。也是在那天晚上，我遇到了小爱，她也一直陪着我到天亮。还有在喷泉边玩耍的孩子们可以为我作证。”相互指责是因为对方的毁约，而导致恋情的失败。千重子忽然间觉得，她真的很傻，白白的将时间浪费在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上。

　　一个连她都认不出来的男人，值得她去恨吗？

　　“忍足，我们和解吧。不要再执着的纠缠於过去的伤害。谁让初恋的我们年纪太小，愿望太真呢？不管当年是不是真砂子在中间捣鬼，我都不想再追究了。因为我很累，非常需要休息。我会在这次音乐祭后转学去美国，不再回来。”千重子讲话的声线变得很柔和，轻轻的宛若六月拂过花枝的阳光，带着无限的暖意。

　　“侑美学姐的事，会在这次音乐祭上真相大白。我会还她一个公道。”突然，她的声线再次变得冰冷无情。

　　忍足皱眉思考了一下，冷冷的拒绝千重子的好意:“不需要。我会自己找出真相。还给姐姐清白。还有，你说的一切我并不相信。我会找真砂子对质,希望到时你能亲临现场。”

　　“呵呵……可以啊。就安排在音乐祭结束后吧。我们所有人都坐到一起，好好的谈。”千重子轻笑两声，声音轻柔而细腻的回答。

　　忽然，电梯对讲器里传出声音来。

　　“请问电梯里面有人吗？我维修部门的早田。”

　　“看来我们不用在电梯里待一晚上了。”忍足自嘲的笑了笑，扶着电梯的扶手爬起来，依靠直觉摸索对讲器跟前，回答。

　　“早田先生，电梯里有我和一位小姐被困在里面。请尽快找出原因，修好电梯。”

　　“好的。先生，我们会尽快赶过去救援。”

　　“得救了！”千重子绷紧的神经蓦地松懈下来，泪水沿着脸颊淌进唇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