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了玻璃球》雅畈

8、她？不是他！

　　知道真相的第二节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徐徐和王波的话。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怀疑过自己，对自己真是有些失望。
　　拿定主意，我写了封辞职信。
　　“老师，请问毛老师去哪啦？”我一下课就去了办公室。
　　“哦，他上传达室去了，一会就回来。”
　　我把辞职信放在毛老头的办公桌上，心里难过地要命，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没料到我的班长工作做的如此失败，竟然一点失败的预兆都没有，下雨之前还会出现乌云呢，什么意思嘛，他们太伤人了，我不就平时严厉了一些嘛，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随意地帮毛老头整理文件资料，我想以后大概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无意之中，我看到了那张“联名上书”的纸。
　　下半页是满满的名字，各不相同的笔迹，白纸黑字，触目惊心。于翩、吕伊、潘飞飞、杨译等一群人的名字历历在目，有三个字几乎让我掉泪，几乎让我卸下从卢霜扇我的那一刻起就硬撑的坚强。
　　吴默翰，看到这三个矫健有力，神采飞扬的楷体字，我脑中一片空白，如同深夜房中的灯突然炸裂而迎来了漆黑一片。
　　吴默翰，吴默翰，我嘴里这样自言自语地念着，不愿接受这个我认为全世界背叛我他都不会背叛我的人背叛了我的事实，心冷至了冰点，血抽离了我的身体，那一刻的我对什么都感到厌倦。
　　“李婺，你要辞职？”毛老头回到了办公室。
　　“是的，对不起。毛老师，我认为我不适合做一班之长，全班同学也赞同。”
　　“你知道那件胡闹的事了？”
　　“我刚刚还在你批评他们的时候不明就里地笑，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可笑的不是他们。”
　　“你忘了我中午对你说的那番话了吗？”毛老头不太满意我的态度。
　　“我没忘，关于辞职，我很理智，全班都认为我不合适，我有必要——”
　　毛老头生气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中的铅笔跳了出来，“我认为你合适就行！”
　　我看着眼前这头怒气冲天的老狮子，原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我，我忽然得到了安慰。
　　“你先把这封信拿回去，你再考虑一下，我看你是一时冲动，还理智呢！这件事下周一班会再说。”
　　“谢谢毛老师。”我知趣地退出了办公室。

　　想着那份“联名上书”，我的心还是平复不下来，一想到吴默翰三个字，我头都大了，虽然我强迫自己相信他，可是那千真万确的笔迹却在我眼前张牙舞爪得厉害。
　　我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离我不远的吴默翰，他正专心地听着课，后来大概因为我看得太久，吴默翰偏过头，对我咧开嘴笑了笑，而我完全不明白那一笑是否另有含义。
　　我想我必须趁着下节自由活动课搞清楚一切，否则我今晚一定失眠。
　　“吴默翰，陪我上后山去，我有话要问你。”我挡开一下课就来找吴默翰的唐晓凡，不顾一切地拉着吴默翰就往外跑。
　　“你怎么回事，永远这么慌张，就跟天要塌下来一样，就算天要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不是？”吴默翰倚着棵树，拍着我神情自若地说。
　　“你还好意思说呢，这天就是被你给弄塌的。”我坐在后山的草地上，绷着个脸，生着闷气。
　　吴默翰见我真生气，便在我身边坐下来，拿眼斜着看我，问：“不会是我惹你了吧？”
　　“你说，那‘联名上书’的签名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你也觉得我这个班长应该‘下课’不成？”
　　“什么‘联名上书’，你这个班长当得好好的，谁要你下课了，我们班还能找出比你更能干的班长来吗？”吴默翰前两句话的语气都很重，最后一句却是听不出感情的单纯疑问，让人感觉很不对味。
　　“你别给我装糊涂了，签名都签了，还能找不出来吗，杨译唐晓凡你不都是嘛。”我第一句话的语气还极为强硬，后来就软了下来，简直还带点哭腔。
　　他看着我不说话，过半天“哦”了一声，他喊：“我知道了，你是说昨天下午的签名，那是要求撤你班长的联名上书吗？”他看见我的神情充满疑惑和不信任，接着自言自语：“难怪毛老头发那么大火，难怪你那么生气。”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呀！”
　　“我真的不知道，妈的，我被他们骗了。唐晓凡给我签名的时候，可是对半折的，根本就没让看上半页的内容，” 吴默翰激动地站起来，“说实话我真是毫不知情，我当时以为是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呀，我——，李婺，不知者无罪，是不是？”这最后一句话的语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是吴默翰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愧疚，透出些许乞求，显出些许婉约，从他善意的眼睛里，我看不到一丝杂质，我相信他没有说谎。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啦，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有多伤心。”我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咽了起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 吴默翰沉默了一会，生气地说，“你告诉我，这事是谁干的，我找他算帐去，这口气我一定帮你出。大概全班都是这样被骗着签名的吧，李婺你别伤——”
　　吴默翰话还没说完，唐晓凡跑到他面前拉起他就准备离开。“你说过这节课陪我打乒乓球的。”唐晓凡的语气含有半分坚持，半分娇嗔。
　　“我还有事。”
　　“不行，你不能——”
　　我打断唐晓凡，冷冷地说：“吴默翰，你去帮我收拾书包，然后向毛老头请假，说我不舒服要提前二十分钟回家。”
　　吴默翰迈开脚步的同时，唐晓凡也跟了过去。我一把拽过唐晓凡，冷笑着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唐晓凡，我决不原谅你。”
　　在我的字典里，背叛等同于死。
　　吴默翰转过身疑惑地盯着我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不追究了么，这一段时间你不和她挺好的吗？”
　　“我和她的事你不明白，你就少管。”我胸口一直憋着一口恶气，我感觉我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你走吧，”唐晓凡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等到吴默翰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我才开始打算教训唐晓凡。“是嘛，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我此刻的心只有仇恨，再也容不下其他。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一向是我的原则。我拖着唐晓凡往后操场那边走去，那里向来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好地方，绝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还没走两步，唐晓凡就一把推开了我，我猝不及防被推在地上，怒火在一瞬间达到了最高点。我一起身就给了唐晓凡一耳光，唐晓凡愣了一会也还了一耳光给我。然后我就像发疯一样扑了上去，俩人和快就扭打成了一团。
　　虽然唐晓凡不是柔弱的女孩，也不是没有打架的经验，但还是被我占了上风，我把她按在地上扇她耳光。她的脸微微有些红肿，却完全没有想要求饶的神色。看着她一脸正气，完全没有对不起我的感觉，我越发觉得火冒三丈。扇她耳光的力道也不觉重了很多。
　　我狠狠地骂她：“唐晓凡，你行，你最厉害，你是不是觉得你一点错也没有啊？你妈的，我上次愚人节那件事还没跟你算呢，今天我全给你算清楚！”
　　“是，我没错。”她的眼眶红红的，很是惹人怜爱，但她的话对我来说却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扯着她的头往地上撞了一下，我呵呵地笑：“那么是我错啰。”
　　“是你错，你错就错在不该让吴默翰喜欢上你。”她挣脱我钳制住她的手，给了我一巴掌。
　　吴默翰喜欢我？怎么可能！
　　我一个分神，被她一脚踹了开来，她也被我最后拼尽全力的一拳揍得眼泪直流。就这样，打了二十多分钟的我们躺在草坪上终于筋疲力尽。

　　“呵，你以为你愚人节那封信是在帮我吗？你以为我向他表白他就会喜欢我吗？如果他不答应，你是不是准备逼他来喜欢我，”唐晓凡冷笑两声，眼泪顺着面颊流得无声无息，“你错了，你错得太离谱了，因为你竟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我真是糊涂了，彻底地糊涂了，难道，难道这一切真是我的错吗？我真的错了吗？
　　“那么你是在报复我在愚人节那天对你所做的一切吗？”我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因为此刻的我是一头被困的野兽在舔着她源源不断流血的伤口，而那伤口是她故意逞强踏进猎人的陷阱所导致。
　　“不完全是，我只能承认我嫉妒你！”唐晓凡转过头直视我的眼睛，眼神混合着仇恨，火热与冰冷的复杂，“凭什么家里有钱的人是你，考第一的人是你，人缘好的人是你，会弹钢琴会唱歌当班长出风头的人通通是你，凭什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这是为什么啊？”说到后来，唐晓凡抓着我胸口的衣服歇斯底里地质问我。
　　她一边流泪，一边摇晃着我问“为什么”，那伤心的模样，深深引发了我潜伏在心底的罪恶感。我低着头，无助地说着“不知道”，那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衣服上，浸透了一大片。
　　“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吴默翰呢？你知道吗？你不该招惹他的，你知道吗！”唐晓凡一把把我推在地上，冷冷地盯着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吴默翰——”
　　“我没有招惹他，你误会了，他不喜欢我，他当我是他妹妹。”
　　“我真的搞不懂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不是一向都很敏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他不喜欢你？你知道去年他送你的生日礼物是怎么来的吗？他两个月早餐的饭钱，他为了你两个月都没有吃早饭，他存了两个月钱，饿了两个月肚子就为了给你买礼物。哼，你竟然说他不喜欢你。”唐晓凡哭着无力地喊，“你竟然认为他不喜欢你！”
　　我无奈地说：“可是，可是你也不应该破坏我和卢霜杨译的友情啊。”
　　“你不是一向提倡‘以牙还牙’么，我只是希望你同我一样，永远得不到喜欢的人的感情！”
　　一想到卢霜恨我的模样，给杨译那通电话的委屈，罪恶感便立即消失得毫无踪影，我冷哼一声说：“你确实挺能耐，我相信你已经做到了。”
　　“我只是比较擅长挑拨离间而已，刚好卢霜又吃这一套，为了吴默翰，我想我必须习惯做个小人。即使是小人，也比你这伪君子强吧。”
　　“就冲你这句话，我想我也得把这伪君子做得名副其实，称心如意是不？”我朝唐晓凡淡然一笑，心里难过得发酸。
　　我和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们俩竟然会这样，难道友谊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你的地位、你的荣誉，我都将与你分享。”唐晓凡信誓旦旦。
　　“好吧，我希望你能如愿！”看着远处跑来的吴默翰，我忽然觉得事情莫名其妙的悲哀。
　　“你们俩怎么回事啊！”吴默翰看我和唐晓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生气地朝我俩大吼，“不是说不会有什么事的嘛，你们非得用武力解决啊！”
　　“你闭嘴行不行，吵死了，快去扶她，她伤得比较厉害。”我不耐烦极了，心里空虚得发慌，没等吴默翰回应，我独自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也许离开才是唯一领获安慰的途径。

　　回到家，我尽量避免让爸妈发现我的伤痛，可是却因为不愿出房间吃饭而招来了怀疑。
　　最终老爸还是窥破了我的秘密，不过他却没像以前那样冷漠地审问我，只是贴心地给我敷上了药膏。这对爸爸来说，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不争气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咸咸的味道包含着不可思议的甜——也许每一件事都有利有弊、有得有失，有它存在的价值吧。
　　“小婺，你的电话。”爸爸在客厅叫我。
　　“哦，我已经接上了，你挂断吧。”我拿起了电话，“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是吴默翰。今天，你还好吧？徐徐她全部都告诉我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我没事了，不过我和唐晓凡以后可能没有办法再——”
　　“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晚上睡个好觉。”
　　“嗯。对了，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别老是逃学打架啦，记得努力学习哦，我还等着你来超过我呢。”
　　“你别太自以为是喽，我要是超过你有什么奖赏吗？”吴默翰一时间显得很兴奋。
　　“呵呵，你只要进步很大，我就陪你玩一个暑假，怎么样？”
　　“是我陪你吧，你怎么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的啊！”
　　“怎么不像了，你欠扁是不是？！”吴默翰总是有办法让我变得野蛮。
　　“女孩子哪有你这样厚脸皮，哪有你这样粗鲁的啊？动不动就打架。”
　　“喂，你真的皮痒了是不是！”
　　有电话插进来。“别罗嗦了，接那边的电话吧。”我还想说什么，吴默翰已经挂断了电话。（估计那小子没钱了@_@?)
　　“是我。”电话线那头传来了杨译低沉的声音。
　　“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那些事情了，也许现在跟你道歉已经没有用，可是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谅解。你知道吗？我现在因为我对你所做的那些事情难过得睡不着，我——”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真的对不起！李婺，拜托你忘掉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好吗？”
　　“我尽量吧。不过你真的不用把这些太放在心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我不怪你，如果我是你应该也会那样，所以你不用道歉。”
　　“你真的这样想吗？”
　　“是啊，我想我需要你的友谊。”杨译温柔的声音让我感到异常的平静，“如果没别的事，那么我要挂喽。”
　　“谢谢你，晚上要做个美梦哦。”
　　第一次听到杨译说这样的话，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那一下雀跃的心跳，那一份莫名的感动，那一缕微妙的情感，都注定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也许我命中注定……（要失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