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游戏人间 ...

  •   我想我命中注定要陪吴默翰一个暑假了,谁让我一时糊涂呢!
      这个暑假,我和吴默翰结伴走过了广安这个小城的很多地方,小巷田间山坡小河无处不留下我们的足迹。
      在阳光明媚的清晨,我穿上粉紫色的连衣裙,戴了顶白色的公主帽,随吴默翰去一个我向往已久的地方——瀑石谷。
      瀑石谷在城市的北面,只能够“脚踏实地”地去那儿。走的都是山路,到瀑石谷的时候,我已经累坏了,我们挑干净的草地,躺下来,恣意地享受着这份宁静。
      强烈的阳光如带有梦幻意味的飞沫一般倾泻在“飞流之下三千尺”的瀑布上,眼下铺展着动人的绿色。正是盛夏,整个瀑石谷散发出馥郁的草木气息,几十株枝叶茂密的老树,绽放出诱人的青翠。顺着瀑布往下是一潭水,一谭不能称作河,又够不上湖的水,间夹在一堆看似乱石铺散的大石块中。
      七月的阳光遍洒在清泠的水上,闪耀着万道光芒。那汪清水淙淙的奔流声,像一支轻轻柔柔的歌,与瀑布倾下的“命运交响曲”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和吴默翰躺在柔软的草堆里,默默地望着水流从岩石四周奔腾为一条小溪。
      吴默翰半眯着眼,脸上柔和的线条显示了他此刻轻松的心情。
      我看着这位好友,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了解他。我们之间好像缺少些什么,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很多喜好,不知道对方的很多故事(虽然没什么故事),我们只是被动地感觉对方真实的存在而已。这个念头轻轻扯动了一下我的心,我困惑地看着天空突发其想。
      “吴默翰,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增进一些了解吗?”我尽量让我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一些,这是我有所要求时的一贯伎俩。
      吴默翰转过头,用灵动的双眼不太相信地盯着我,看我一脸认真,他笑呵呵地说:“像记者提问一样,一问一答么?”
      我说嗯。
      他坐起身来,又躺下去,他说:“什么事都可以问,并且都必须真实回答么?”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看着几十米之外的瀑布,呆呆的,过半天才说你问吧。
      我想了想,问了第一个问题——转学的原因。
      “我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我不爱读书,只爱玩音乐,我经常和妈妈吵架。爸爸整天出船,管不了打架惹事的我。因为我四年级下学期一个人逃去北京,给学校惹了麻烦,学校找我家长的事,我读不下去,所以——”
      “你为什么要去北京呢?”听到这里,我好奇极了。
      “我偷了500块钱,为了一场盛大的摇滚音乐会,我是被警察给带回来的,因为我偷东西。”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听到他逃学、偷东西,我依然有些震惊,我努力维持自己内心的安宁:“不喜欢爸妈么?”
      “喜欢。不过我总欺负我妈,畏惧我爸,就是我妈太罗嗦,我爸无能而暴力。”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很从容地说,“你呢?爱他们么。”
      “他们很忙,总是留下我一个人守着空空的家。即使很少的时间,他们在一起也只是无休止的争吵,我爱他们,很爱,可我发觉他们只知道挣钱。”
      “难过的时候怎么办?”
      “弹钢琴,不停地弹。”
      “就像你为杨译伤心那样么,《帕凡舞曲》?”
      我静静地看了他两秒,有点意外,“不太一样。”
      “喜欢他什么呢?是那份精致还是那种柔顺。”
      我困惑地摇摇头:“不清楚,我喜欢一个人,是全部,包括缺点。你呢,要怎样对唐晓凡?我希望你对她公平点。”
      他坐起身来,用手轻轻拨了拨我的长发,嘴角扬起优雅的笑意,此刻的他如此不一般的高贵。“你的头发真滑,”看我打量他,他不自在地说,“我只对音乐感兴趣。”
      “只对音乐感兴趣?”我不相信地重复他的话,“以后想当个音乐家?”
      “音乐家是有钱人的一个身资,我只想搞个乐队,我要学贝斯,做个随心所欲的贝斯手。”他躺下去,对着天空傻笑,“李婺,我一定能实现我的理想的,听说学校的初中部就有乐团哦,到时候我就去加入他们。”
      我朝他开心地笑笑:“采访到此结束。走,摸螺蛳去。”
      立刻从草地上蹦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冲向水里。

      光溜溜的脚丫刚触到水的那一刻,心便忍不住雀跃起来,那是怎样的美妙滋味呵!墨绿色的水中清楚地映着浑圆光滑的雨花石,偶尔能感觉到螃蟹从脚边溜过,引起一阵酥痒。那汪水静静地淌着,抚摩着肌肤,温柔得让我想起了小时妈妈唱的催眠曲。
      在水中游走了一圈,袋子里便装了满满的一兜螺蛳。
      我兴奋地朝吴默翰喊:“你那有多少螺蛳了?”
      他扬起的笑脸在一瞬间暗了下去,他闷哼一声,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正担心,吴默翰沉着脸,低着嗓子喊:“我脚抽筋。”
      我急急地跑过去扶他,他却一把推开了我,脸上漾出阴谋得逞的笑容:“笨蛋李婺,被我骗喽。”
      我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看着湿淋淋的裙子开始呜咽。
      吴默翰走过来,有些着急地说:“跟你开玩笑呢!”我笑嘻嘻地一把把他推倒在水中,得意地问:“啊,是这样开玩笑的,对吧?”
      呵呵,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我懂这个道理哦,我可不是笨蛋!
      吴默翰对我气鼓鼓地瞎瞪眼,停了几秒,忽然“哗”一下朝我泼开了水,我自然是不甘示弱立即回击,无奈“有心无力”,只得“落荒而逃”,哦不,是小女子能屈能伸。
      来来回回嬉闹了很久,谁也没料到,我竟然会挂彩。
      追逐中,光溜溜的脚丫子突兀地镶嵌了一块啤酒瓶子的碎玻璃。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血从水底冒着气泡,一团浓重的红混在墨绿色的水中,说不出有多吸引人的好看。
      吴默翰看我突然停住,呆呆地低着头,有些奇怪地喊我。我抬起头,朝他淡然一笑:“怎么办?有水蛇呢!”他也立刻不动了,表情凝重地让人不知所措。我顽皮地朝他泼了一袭水,大笑:“又被我骗啦!”
      他快步走过来,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头,看见我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突然又呆住。鲜血浮上来,吴默翰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倚着他,笑着说:“真疼啊。”他二话没说,背上我,往山上的小村庄走去。
      我们找到了一家小诊所,主人是一个穿着素色衣裤,头发花白慈祥和蔼的老奶奶。
      她细心地为我取出玻璃片,上药、包扎伤口,最后还亲切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喜欢她,尤其在她骂那些没道德素质的人乱丢垃圾时。她一定也很喜欢我们,因为她不但坚持不收医药费,还留我们吃了中午饭。
      我想她是寂寞的,因为她忙碌的身影下藏着幸福,她说她的小屋好久没这样热闹了。我不知道我们能否算做朋友,但我向她保证,以后会常来看她。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为我喜欢的老奶奶。

      夕阳的光辉铺洒了我们一身,在吴默翰的头发上折射出动人的五光十色。风轻轻地吹着,滑过吴默翰英俊率真的脸,环绕在我颈间。
      我安静地趴在吴默翰的背上,看他踏出坚定的步伐。
      “李婺,睡了吗?”吴默翰轻轻的问。
      “没有。”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李、婺——”
      “什么?”
      “李婺最喜欢什么礼物啊?”
      我一下子来劲了:“我还没跟你算帐呢,还敢问我!你以后如果再为了给我买礼物而饿肚子的话,我就不理你了,我们之间需要那种礼物吗,需要吗?臭小子!”
      “呵呵!李婺你知道啦,”吴默翰微笑着,“李婺,礼物?感觉怪怪的。”
      我侧过头看着他:“哪有怪怪的!李婺就是礼物啊,妈妈取这名字的意思是,我是上帝送给妈妈的礼物啊。还有我的出生地金华古代叫做婺州,你知道吗?”我拍拍吴默翰的脑袋。
      吴默翰不高兴地躲开:“拍什么头啊,晚辈可以这么无礼的吗?罗嗦的李婺,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谁要你解释这个啦。”
      “嘿!我什么时候成你晚辈啦,你欠扁是不是。”我又拍了他一下,“我可以告诉你我最喜欢的礼物,可是你别再白痴地做些让人想毙了你的愚蠢行为啦。我最喜欢的礼物,让我想想,嗯,应该是玻璃球,对了,就是玻璃球。”我兴奋地蹦了一下。
      “喂,你干什么呢?都已经这么重了,还蹦,想压死我啊。”吴默翰用头撞了我一下,“玻璃球?你脑袋没问题吧,不会是因伤口感染得脑膜炎了吧!”
      “什么啊!不懂得欣赏的家伙,你见过透明、纯净的玻璃球吗?充满诱惑,包容无尽的遐思啊。不明白是不是?真是对牛弹琴!”
      “是,我是牛行了吧。”他停下来,偏过头拿眼角瞟我,“你真喜欢玻璃球?”
      “是啊。”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又问,“你呢?”
      “我啊,我最喜欢礼物啊,最喜欢礼物啊?不知道呢。”吴默翰侧过头,对我展露出温柔的微笑,让我一时间想起了杨译那盛开在玉兰花中的灿烂笑容。
      我偏过头,把耳朵贴在吴默翰的背上,这是我喜欢的姿态。我常常趴在爸爸或妈妈的背上,听着从胸腔中传出变了调的声音咯咯咯地傻笑。但是现在,我只是想抚慰心底正泛起的忧伤。我轻声喊:“吴默翰?”
      “什么事?”
      “那个——我真的比不上卢霜吗?”
      “还记得哪,那个时候说杨译不喜欢你喜欢卢霜是因为气昏了头,是胡说的。”
      “那,你也喜欢卢霜吧,喜欢吧?”
      “说什么呢,我喜欢她,是像哥哥对妹妹的那种,你不也觉得卢霜很可爱么。”
      “是啊。我在她面前,竟然会有些自卑呢。”
      吴默翰停在路边,把我放下来,他说:“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我坐在树底下,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发呆。
      吴默翰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看我打不起精神,捏了捏我的脸颊,笑嘻嘻地说:“没想到自负的李婺竟然会因为卢霜自卑,喂,是真的吗?”他推了我一下。
      我撇过头,不愿说话。
      吴默翰扳过我,正眼对着我认真地说:“我们李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真的,不骗你,小狗才撒谎呢!”他信誓旦旦地伸出小拇指,准备和我拉勾。
      我看他认真的模样,忍住笑不相信地说:“没骗我?”
      “没有,要不拉勾。”
      我心底的忧伤因为吴默翰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涡。
      吴默翰看我开心地笑了,用头碰碰我,微笑着说:“你莫名其妙哦!”
      我趴在他背上,我们重新上了路。
      我依然贴着他那温暖的背,我有些自言自语:“知道吗?愚人节那次的话真是很伤人啊,我所有的优越感因为那一句话就全部没了。”
      “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么,所以才一直不理唐晓凡?”
      “唐晓凡做的太过了,”我看着他,“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你们,我决不原谅她。”
      “咱们和她和好吧!”
      “我又没强迫你不理她,何况她还那么喜欢你。”
      “呆瓜,我说了我只对音乐感兴趣的。”吴默翰又拿头碰了我一下。
      “鬼才信你的话呢!”我顽皮地用手掐他的脖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连咳了几声,依然说:“原谅她吧!就当是送给她的一份礼物,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考了个全班第一呢。”
      “喂,那我呢?我这次发挥失常,谁可怜我考第二啊。”我重重地拍了一下吴默翰的头,白依不饶地喊。
      “你不是数学全级部第一吗,还怎么样,想变书呆子啊。不就总分比唐晓凡少两分,至于你这样老针对她吗?”
      “什么啊,是她先惹的我啊。你再帮她,我不理你了。”我又敲了一记吴默翰的头。
      “我们已经两个月没理她了,你不是想绝交吧,我和她可是住一条马路诶。”
      “行了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哪管这么多闲事啊,是吧?”我把头一低,朝吴默翰咧开了嘴。
      太阳即将坠入山后,淡蓝的暮色犹如被水稀释的墨汁笼罩住山坡。苍翠的群山连绵起伏延伸向远方,消失在迷茫的昏黄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