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了玻璃球》雅畈

7、唐晓凡de连环计

　　我一直以为唐晓凡是那么的善良可爱,因此想起她改信笺的事情,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平衡，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帮我吗？因为答应吴默翰不再追究，这件事就成了我心底的一个谜。
　　虽然我们还是一起玩耍一起回家，虽然我口口声声说已经完全原谅了，但依旧打不起精神，装不出从前的贴心模样。也许和她，只能是普通朋友了，我们的结局，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学校随着天气的转热而渐渐热闹起来，因为马上就到了“校庆大典”的日子。各班都张罗着排练节目，我们班也不例外。
　　我们班的节目是大合唱，唐晓凡是指挥，惟独没有确定领唱者，这势必将引起一番讨论，甚至争执。人选也不外乎在我和卢霜这个文艺委员之中挑，但这是个大难题，老师同学都不太有主意，因为他们不想伤害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我知道卢霜很在乎，自己呢？只是好胜，只是想证明我并不比卢霜差，潜意识我总是把卢霜作为竞争的对象。明确一些是我不想输，尤其输给卢霜。

　　午休时，卢霜坐在座位上紧张地看着我，她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
　　我本来想安慰她几句，可是不管谁输谁赢，安慰都只是增添忧烦，因此我独自去了后山的小花园。
　　是逃避抑或害怕。
　　被卢霜一直盯着，我想我会受不了，还是出来透透气比较妥当。
　　倚着大树，对着小花小草哼歌，这样的我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吧？其实啊，我也是紧张地要命，下午就要确定人选了，到底会怎么样呢，胡思乱想也许可以让时间混得快一些。
　　“李婺，可以说会话么？”杨译意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呃，你怎么会来的，不陪着卢霜吗？”我不自在地顺顺头发。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杨译把手插进口袋，朝我不自然地微笑。
　　虽然平时的我总是很期待可以为杨译做些什么，但是现在，直觉告诉我——哎！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我柔顺地点点头，心里期望着不是那件事。
　　“你，可以放弃这次的领唱机会吗，让给卢霜好吗？”他看我脸色突然阴下来，有些抱歉地说，“因为这次是小学生涯的唯一一次校庆——”
　　我打断杨译，问：“是卢霜让你来的吗？”
　　杨译愣了一下，困惑地说：“不是，她不知道。你知道，她现在紧张得——”
　　我又打断了他，看着地上的影子，我突然有点恨自己。
　　“好吧，我退出。”我抬头看着杨译微笑，太阳很刺眼，我的眼睛弯成了一丝缝隙，“喂，记得感激我啊。”
　　杨译杵在太阳底下，为难地看着我，“还有，请不要告诉卢霜，否则会伤害她的自尊心的。”
　　“好啦好啦，你还真罗嗦，快走吧，碍眼的家伙，别打扰我休息啦。”我终于打破我在杨译面前的一贯形象，露出了对付吴默翰的野蛮本色。
　　呼，好无力啊，杨译你心心念念的为什么就只有卢霜呢？我到底哪里输给卢霜了，你就不能为我想一下吗，哪怕一点也行啊。杨译，你真是个大混蛋。

　　“毛老师，请把这次领唱的机会给卢霜吧，我不想领唱！”我在毛老头的办公室里，因为是午休时间，办公室安静得出奇。
　　“这不像你啊，你不是一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吗？怎么这次退缩了，怕输给卢霜吗，我认为你的嗓音比较适合这次的领唱哦。”毛老头突然变得很温柔，一时间让我有点错愕。不过我也知道，全班同学毛老头最疼的就是我，正是由于他的这种溺爱，我总是争强好胜惟我独尊，十分的任性妄为啊。
　　“不是，是因为，因为嗓子出了一点毛病，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会有一些影响。”我看毛老头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委屈地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总之，我就是想放弃了，我不想，领唱！”
　　我哭了，很伤心很委屈地哭了，因为我那由强烈的爱而碎裂得毫无预兆的骄傲。

　　然而事情却并不就此结束，“校庆大典”圆满结束的一周后，烦恼才刚刚降临。
　　是不是发生倒霉事情的坏日子，天气都会阳光灿烂好得不得了呢？反正那天的天气的确如此。至于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被卢霜扇一耳光的当时由于阳光很眩目而没看清楚杨译的表情。
　　那天中午，杨译站在办公室门口，隔着十几米远的教室门口，卢霜给了我一耳光。我清楚的记得，卢霜叫我出来时，我看她满脸泪水心里泛起的难过。我没有料到，那阵难过也许是为我自己。
　　被她扇了以后的十几秒钟，我忘记了反应，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措手不及。我愣在那里，看周围同学各不相同的表情。
　　如果打我的不是卢霜，我一定会给她好看，我一定会让她以后绝不敢惹我，因为我是那样的好强。可是当时我忽略了在众多人面前丢脸的尴尬，自尊心受到的伤害，我在意的是卢霜竟然打了我，是我要坚持我的诺言——在我第一次伤害卢霜，在那所和卢霜初步建立友谊的医院我许下的诺言。
　　当时的阳光真是绚烂极了，以至于我晕晕忽忽的，连脸上的疼也忘了。只是琢磨着卢霜随后说的那句话——我绝不会把杨译让给你。卢霜那时虽然很生气，可是她说这话的声音依然温柔甜美，任谁都能听出之中的情意。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的苦思冥想并没有让我得出一个明确答案的心安理得，我只能确定，卢霜必定误会我对杨译做了什么事情。
　　为了求得谜底，我打了通电话给杨译。
　　“喂，我找杨译。”我的声音显得过分谨慎。
　　“我就是。”杨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犹如法官在读审判书。
　　“我是李婺，”我理清思绪，逐渐平静下来，“我，我想知道今天中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卢霜会这样对我。”
　　“你，没有理由不知道啊！”杨译沉默了一会，“如果是卢霜向毛老师告发你和吴默翰早恋的话，我想你有可能比卢霜更难以接受。”
　　我大吃一惊，费了好大的力才让自己咀嚼出这话的真正意义，“你是说，我向毛老师告发你和卢霜早恋？”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为什么？”我发觉我竟然说不出这三个字。
　　“如果你够聪明，你就不应该问。”杨译叹了一口气，“我承认上星期我要求你放弃‘领唱竞争’的事有些过分，可是你既然答应了我，你就不应该嫉妒卢霜拿奖，去诬告我和她啊。你知道今天毛老师说的话有多伤人吗？‘马上就到六年级了，卢霜你别整天和杨译黏在一起，女孩要有个女孩的样子。杨译成绩下降不少，多半是你的责任。你们要再继续，我可就家访了啊！’哼，这些话还算好听的呢。换了你你受得了吗？”
　　“对不起，打扰了。”我立刻放下电话，等不及听他说再见，因为我相信那只会是一个冷淡之至的词语。
　　这是个失眠的夜，我发了几个小时的呆。
　　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是我闭上眼睛那一刹那的信念。

　　早上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因为头微微有些发热，我向毛老头告了假。
　　我躺回床上，继续睡了两个小时。十点多，我起床。
　　因为心里总像下水道被堵了一般难受，就只有借由钢琴来帮助倒霉的我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求她来帮我疗伤，不需要客气什么。
　　我无奈地望着透过书房的落地窗所看到客厅里的一切毫无生气的摆设，手在摸索着琴键。下意识我弹出了《悲怆》，那首吴默翰逼着我学的曲子。虽然我的指法没有吴默翰那样熟练，但赋予旋律之中的感情却是激烈而狂热的，是我全身心的投入与发泄。
　　不知道吴默翰现在是否已经听说这件事，他会怎样看我呢？会认为是我干的吗？我希望他别再像“愚人节”那次一样误会我才好，只怕，他是偏向卢霜的。
　　卢霜一定恨死我了吧，她一定认为她看错了我这个好朋友，她一定很后悔交我这个朋友吧？
　　杨译呢，他会怎么想我呢？一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的人，一个嫉妒卢霜仇恨卢霜的人，还是一个虚伪卑鄙可耻的人？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我要怎样才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要怎样才可以赢回卢霜和杨译的心？究竟谁可以帮我！
　　想了许多，我的脑中显出了凌乱错杂的线条，如同三十年代无声电影中画面与字幕交错的那一刻。
　　我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追寻那包容一切烦恼与罪恶的玻璃球之世界，那是异常美丽的梦境，能够让人忘记那个世界以外的不完美。
　　但完美与不完美之间的距离终究是存在的。

　　中午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毛老头的办公室。
　　我想除了我，大概没有人会把“进毛老头的办公室”当成一件好事，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怕他怕得要命。而我，虽然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却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毛老头把我宠坏了啊^_^)。当然偶尔也要装出一副畏惧他的模样，尤其是在我犯错的时候，否则他岂不是很没面子。毛老头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我那对他一脸崇拜的表情吧，虽然毛老头的确才华横溢（他是语文老师），可对他的崇拜表现却大都只为了讨他欢心，看他满脸孩子气的洋洋得意，我也是很有成就感啊。毛老头对我，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有时候他明明知道我在撒谎却还是宠爱得不加追究。由于他的溺爱，进出他的办公室，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可是今天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毛老头，不仅话题难于启齿，就连要求也有些不太像话，我怀疑他不会告诉我。
　　“毛老师，我想问你件事？”
　　“才刚到学校，就跑来找我，什么事这么急啊？”
　　“如果是你被别人误会，你会不急吗？”
　　“哦，是这样啊？”毛老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恩，有人说我诬告杨译和卢霜，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告的他们。”
　　“真有这回事吗？你该不会是帮卢霜问是谁打的小报告吧，我可得保护我的告密者。”毛老头笑嘻嘻地看着我。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我假装生气，板起了脸孔。
　　“我是不会告诉你，那是为杨译和卢霜好，你明白吗？”毛老头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李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难免会遇到挫折，我希望你能勇敢地克服它。你是个至情至性的孩子，你看重感情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我只怕你会为这付出很多。”
　　毛老头看我一脸的认真，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能否悟出这些道理，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要尽快学会保护自己，别老让自己受伤害，这样，关心你爱你的人也会觉得欣慰。”
　　我不太理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些话，毕竟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我是清白的我就不会为自己感到太多难过。最后，毛老头以午休的理由将我打发了出来。

　　下午第一节课，毛老头一上讲台就朝全班发了一顿火。他说什么“你们实在太大胆了，敢做出这种事”，“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之类的训斥。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不在，出了什么大乱子吧，想到自己的作用，笑容便掩不住地漾了开来。
　　一下课，徐徐和王波就急急找到我。
　　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事情并不简单——唐晓凡和卢霜联合全班联名上书要求撤我班长之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同学没有签名。
　　我气得浑身颤抖，一边是因好朋友的出卖而痛苦难忍，一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我一直以为我这个班长的工作做的十分称职，一直以为我人缘好得没话说。
　　一瞬间，什么都破灭了，我的眼泪只能往肚里流，心像压了千斤的石头一直往下沉。呵呵，我刚刚还在自以为是地笑，我刚刚还听不懂毛老头的话，现在，我终于了解了。原来真相是如此现实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