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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梦亦是真 ...

  •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知道头昏昏沉沉,眼前灰暗一片如盘古未开的天地,于是我握拳敲了敲头……
      “动了,动了!福晋醒了!腊梅姐快去禀告德主子,福晋醒了!”,接着就听到花盆底的“喀哒”声渐行渐远。奇怪,这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想看个究竟,眼睛却很疲乏,只想懒懒的闭着。很快便有人在用温湿的帕子小心地轻拭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谁?”
      “主子,是我,紫陌!”那丫头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紫陌!”意识瞬间清明了起来,我唰的坐起,瞪大了眼看着她,“我不是做梦吧?”
      小丫头笑把我按回去,拉过来个大引枕垫在我的后背,“主子做了三天的梦,这会子怎么还没醒啊!不是奴婢多嘴,主子为何不问问爷的事?”
      十四?“他怎么了?”我问
      “可苦了爷了!您这里舒舒服服的睡着,爷可担心着呢,在这儿守了三个晚上,胃口没了,人也瘦了一圈儿,这不?今儿一早,早膳都没用又得忙着去上书房。刚才腊梅姐还文绉绉的念起什么‘为伊销得人憔悴’,我长这么大可算头回见着了!”小丫头替我去了绑在额上的抹额道
      我低头无语,半晌哑着嗓子问:“我当真睡了三天?”
      她笑着把帕子塞到我手上道:“是昏睡了三日!吴医正说您是因受了过度惊吓所致,不过他觉得这事透着蹊跷,没见过见了血就吓成这样的,所以只开了参苓白术散这种补气的方子试试。”
      接了她递来的汤药时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处竟光洁无一物!我忙问:“镯子呢?”她弯身在枕下摸索了一会儿便取出一个红绸子包裹的东西,打开后递到我面前,“就知道您看中这个,这不?给您收得好好的呢。”我急忙接过镯子,便仔细地摸了镯子的内侧,转了一圈下来,终于摸到了有细微凹陷的地方,举起透着阳光看,果然隐隐闪着细如蚊足的仿赵佶字——踏沙行……

      时光前进到公元2006年9月12日下午5:25 罗马 NAVONA广场某拍卖行

      拍卖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却依旧没见Luciano向我提起的“奇怪”的镯子,我有些失望,于是很快便呈现出小鸡啄米状,Luciano碍于朋友的面子,不好提前退场就干脆叫我靠着他的肩,不久我便昏昏睡去。

      “三十万欧元!三十万欧元!152号出三十万,还有更多的吗?”也不知自己睡到几时了,那个华裔竞拍师突然提高的嗓门把我惊醒。

      “三十五万!有人出三十五万!”
      “五十万!哦!感谢上帝!320号出五十万!中国的雍正皇帝书法立轴!女士们先生们,还有哪位会出更多的?”
      “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还有要出价的吗?五——十——万,三——次!”

      “咚”的一声闷响,竞拍师的橡木锤子落下。“恭喜您,Giovanni先生,这件题跋为‘皇四子书赠长安达’的《未央月晓》立轴已经属于您了!”西南角落里顿时掌声不断。

      “下面,我们要拍的是本场拍卖会上的倒数第三件民间收藏的皇室用品——芙蓉种翡翠镯”说着,竞拍师便从礼仪小姐端着的托盘中取出一件通体翠色欲滴的镯子。由于我们持的是VIP票,所以坐的位置很靠前,他刚才的那番概述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我身子微微向前凑了一下,可惜我对玉器没什么研究,看着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正在这时那个竞拍师又朗声说道:

      “这件拍品属原产自缅甸的芙蓉种翡翠,颜色为淡绿,不带黄,绿得较纯正,因此看起来比较清澈,它的质地比豆种细,结构看似颗粒状。既然这是一场中国古老皇室主题的拍卖会,那么这件拍品的来历自然也和皇室有关,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请听我说,然而令人称奇的是这件芙蓉种翡翠镯子的内侧居然一反常规镌了字,而且是细如蚊足的仿宋高宗赵佶的小楷‘踏沙行’,这三字足以证明它的来历颇为波折。”他故意卖关子,没继续说,于是台下有人开始吹起了口哨,以此来抗议他的这一做法。

      “好的,请听我说。”他干笑着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如今,制作这件玉镯的工匠已无从考证了,但据传,在上面镌字的却是赵明诚,明诚是个著名的金石专家,常年在外踏遍碑林古墓,他和妻子李清照两地分居,其中有太多难言的相思之苦,清照是个词人可以借诸如‘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眉。’这样的诗句来抒发相思之情,可是明诚却不行,他自知作词不及其妻,便不轻易卖弄文才。一日他偶得一件稀有的玉镯随即想遥寄给远方的思妇,可这么干巴巴地寄去怕失了文人面子,就干脆附上誊有柳永《踏莎行》的信件,思来想去,怕有人会在送信途中将自己亲自挑选的玉镯给掉包了,所以干脆在玉镯上镌了‘踏莎行’标记。故事到了这里,那‘莎’字是有草头的,可之后随着明诚的死,清照的改嫁,这镯子便在接下来的五百多年间几经转手,曾一度消失。直到清代康熙年间,才出现在他的排行第十四的小儿子的手中,暂且不知他是从哪儿得来的,只知道后来这镯子就戴在的他嫡妻的手上了,由于这中间隔了五百多年,戴过它的美女佳人实在不计其数,所以镌上的字迹就被磨得日渐模糊了,只有透着光看,才能隐约见着这与玉身浑然一体的‘踏沙行’,那草字头由于镌的地方特殊,已经被岁月打磨得不复见了。”

      等他将这个长篇故事说完之后,在场的这些外国人都出我意料的鸦雀无声。我猜他们是压根就没听懂,我转头看向Luciano,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个问题:“既然这镯子已到了恂郡王福晋的手中,那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他淡淡地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盗墓贼‘借’出来的,然后再几经转手,最后就到了我们的委托人手中。”

      “德主儿驾到!”

      时光隧道瞬间闭和,永和宫里传报太监的尖细嗓子又把我拉回了所谓的“梦境”中来。

      德妃面容憔悴,细柳眉间愁云未散,进来的时候手里正焐着个暖手炉,见我坐起欲行奉迎之礼忙阻止,“快坐安稳了,别叫额娘闹心!”她这么说,我也落得乐意,反正睡也睡了72个小时,就干脆懒个彻底吧。

      冬雪搬来了圈椅,又垫上大红团寿的软垫,腊梅这才服侍德妃面对着我坐下,“今日见你,气色倒是恢复如常了,额娘瞧着也舒心。刚才已打发了人去给浑小子传信儿了,估摸着这会子他也该下学了。”

      我颔首,“孩儿不孝,因着莫须有的怪病竟搅了您的生辰寿诞,心下真是万分懊恼,惶恐不安。如今爷又为我的事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我这心里更是……”打住!坚决不能说下去,否则会狂呕!当场晕死~

      “快别这么说,若是你们都好,我这儿也该消停几分了。”说完,她叹了口气。我心里疑惑,这“你们”是不是还另指他人?糟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之后德妃便向我说起弘晖的病情,“头前叫过太医瞧了,说是什么肝火过旺所致,因不得大碍,一准儿能止住。可还没过几个时辰就又不行了,问了老四媳妇儿方知这般莫名其妙地流鼻血竟有大半年的光景!现下又莫名的低烧不退,都知道坏菜了,尽是巴巴儿的挤到老四府里头疼着呢。哼!好些日子不给我回个信儿了。我只一介老妇,是不懂那些医呀病的,也就随着你们这些孝顺的可心儿的糊弄了去。只可怜了我那孙儿哦!”说着说着就抽了帕子呜咽了起来,在场众人无不垂泪的,我心里也隐有几分难受,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他这不还没死吗,没死就该有救啊,中医不是博大精深,包治百病吗?

      冬雪、腊梅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久才劝住这半老徐娘,正在这时永和宫总管太监长贵喘着粗气跑进来,“主子,皇上的御驾已到正殿了!都是那些个守门的没长眼儿,这会子才告诉奴才……”

      “罢了!罢了!我这就去!以后可得多长俩心眼儿!”德妃已敛了容,又吩咐冬雪帮忙拾掇了几下,就仪态大方地迈出了我临时住的偏殿,可她面子上淡淡的好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紫陌说我似病非病的昏睡三日,就得按照规矩去去邪气,如今又无大碍,于是也是时候由里到外地换上崭新的衣服了。

      腊梅是德妃打发来伺候我的,她和紫陌分工,搬来炭盆给我升温,我问:“你叫人守门了吗?”因是天冷紫陌只顾着手脚麻利地给我更衣,腊梅回道:“还没有,不过请福晋放心,娘娘吩咐过一般人不得她的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出这里的。”

      “啊嚏!”

      “看来奴婢这里动作得再快些了,一会儿就好!”紫陌皱眉道

      正在这时暖阁外传来“吱呀”一声,好像是殿门被推开的声音,莫非有人进来了?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紫陌急道:“腊梅姐,你快去!若是十四爷,你先把他拦住!”

      女人的脚力实在有限,还未出暖阁,十四的皮草靴子就已迫不及待地跨了进来。“兰儿!”他就这么一路不管不顾的冲到我的塌前,上来就要抱我。着实把我们仨都吓坏了!我做梦也没想到醒来再见十四竟是这么尴尬的情况,我忙拉了被褥裹在身上,我冲他大叫:“别过来!你,你先出去!”他愣愣地看着我,眼光又在一堆散乱摆放的衣服上游曳了会儿,这才如梦初醒般挠着脑袋低头转身离开。

      没了干扰,我们的效率就显著提高,腊梅帮我梳头,紫陌替我上妆,不一会儿那个原来的我又回来了。

      一切就绪之后,就以礼恭请十四进来,本以为他会说些让人感动的话来,谁知他一张口就数落我的种种不是,“爷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胆小的!几滴血也能把你吓成那样?”他背着手在我眼前来回地踱着步子,“你自己晕就算了,偏要害我吃不下饭,睡不上个囫囵觉!还要害得我射箭脱靶!你,你说你过不过份?”

      “爷过来的时候给皇阿玛请安啦?”我不想理这个无理取闹之人,便岔开话题。他一愣,回道:“卯时他已去过上书房。”我望向别处道:“那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咱就回见了。不送!”

      “呦嗬!还真来劲儿啦!”他扯了扯我的衣袖嬉皮笑脸道:“爷不是和你逗闷子呢!别气了,听话啊!” 我白了他一眼,“谁敢生您的气啊!没个几世修来的福分谁有这资格?”他立马敛了容,一语不发的将我揽入怀中,紧紧的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前,手臂上的力道很大,简直就是想把我锁在他怀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抬臂搂住他的腰身,他身子一僵,手臂上就更用力了。俩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我的脑袋被他这么使劲的摁着已经造成了呼吸困难,在他怀里言语了几声,可传出来的只是闷声,他压根就没听到!可此时脸上因为缺氧已是滚烫的了,怎么办?

      “咦?十四哥,你在干什么啊?”小十七胤礼不知何时进来的,现在正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和十四都吓了一跳,赶忙闪电般分开。

      十四转头瞥了一眼小十七,责怪道:“你一个小豆丁跑这儿来做什么!师傅不是罚你抄《孟子见梁惠王》吗?这么快就抄好了?”

      小十七晃着小脑袋道:“你大可不必为我愁这事,反正有人帮我抄了。”说完就爬到炕上抓起炕桌上的桂花糕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十四啧了嘴,撩了摆子坐到他对面一把抢过点心盘道:“嘿!小子诶!越发出息了你还,找人替写不说,如今见了你十四嫂也不言语一声。”小十七拽着十四的胳膊央求道:“好哥哥,我丑时三刻就被叫起了,这程子还没吃东西呢,快饿晕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快还我!”

      “不行!敢情你颠颠儿的上我额娘这儿来就是要蹭吃蹭喝啊!我看你再这么吃下去就要找不着嘴儿了!”十四打趣地说

      我在一旁看着他兄弟俩拉锯般的较量着不禁觉得十四有点“拿人家热face贴他冷臀部”的意思,便萌生了对弱者的同情,上前抢过十四怀里的点心盘子塞给小十七,“十七弟难得来一回,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太小器了!十七弟慢用哦,这是菊花茶,小心别噎着了。”

      我干笑着听完了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是就是!还是十四嫂厚道!”小十七连连点头称是,笑眯了眼,点心渣粘了一嘴。十四冷笑了声,又贼贼地盯着我看。

      “L!”小十七终于饱了,打了个标准的L嗝后就闭上眼无比陶醉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腹部。十四道:“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你小子也该上路了。”

      小十七道:“十四哥,此言差矣!我还有两样没碰呢。”十四低声咕哝道:“还真臭屁!”,仰起下巴,显出老大的神情说:“说,你还有什么鬼点子?”

      小十七撑头道:“还有玩、乐呢!十四哥,我们去打布库吧!”十四一听“哈哈”大笑,“就你?还真是吃饱了撑着了!我看,你还是去找七哥吧,他一准儿能赔你玩个痛快!”

      “腊梅姐,瞧见我们十七爷了吗?”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瞧见了,都进屋了!”

      小十七一听跟要见瘟神似的,在炕上直打转儿,“小子诶,别躲啦!十四哥这就送你回去!”说完十四便一把将挣扎着要四处逃窜的小十七抱在身侧快步走出暖阁。

      送走了小十七,十四长舒了口气,我走近抚着他坎肩儿道:“下次不要开七哥的玩笑了。”十四笑道:“为夫遵命!”手臂又不自觉地环住我,“兰儿,我……”

      “皇上驾临同顺斋——”十四的话还未说出,就听到传报太监尖细的嗓门突然乍么实儿了。

      说起之前和康熙皇帝的见面次数,总共加起来却只有可怜的两次。第一次是初来乍道时的选秀,第二次也是最近的一次,就是上半年大婚之后的回宫谢恩。这位千古一帝果真是日里万机,忙到最后只能和自己的家人进行简单的客套寒暄。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他驾临永和宫时我恰巧也在此处“养病”,也许我就真会和他的众多儿媳一样默默无闻了。
      康熙今天心情很不错,他能顺道来看我,对于十四来说已是难得的恩宠了。可这种来之不易的“天恩”对我来说倒是新鲜。他平日里虽说对我们这些儿媳不闻不问的,但令我吃惊的是他竟然对我们的家世都了如执掌。他与我谈起了在吏部任堂官的父亲,进而又提到了我母亲的家乡——南方,说着说着我突然意识到,依照我们的谈话逻辑,康熙的突然来访绝不是简单的“顺道儿路过”,而是有意识的行为。原来帝王都不是简单人物,想知道的事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那回话的人也得把话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能落下;若是不想知道的事,就是滑到了舌头尖上也得硬要咽回肚里去,这就是天威,这就是特权。
      我虽揣测不出康熙与我谈话的具体意图却只有小心的回话。
      “其实无论南北普通百姓,他们最关心的永远只是生存问题。大清已入关六十载,早年那些反清的士大夫已是死的死,老的老,再也不可能形成一股集中的势力去造反,再往下数就是他们的儿孙辈了,由于皇阿玛即位以来采取了很多类似汉初休养生息的优抚政策,年轻的南方人已是尝到甜头,生活富足,生存得到了保障,自然能使南方政局稳定,国泰民安了。”说完了上述的一席话后我不露痕迹的飞快地瞥了眼举盅吃茶的康熙帝,从他的脸上觉察不到丝毫的变化,仿佛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站在他身旁的十四突然干咳了一声,我摸不清他的意思,又怕在御前坏了规矩,所以只是继续颔首不去理会他。
      “‘国泰民安?’”他轻哼了声,意味深长的叹道:“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啊!”说着他将茶盅搁在炕桌上,而后两手互相揉搓了几下,这时李德全赶紧奉上手炉,他接了手炉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命道:“还是继续给朕说说那些有趣的事吧!朕听着喜欢。”
      “儿臣遵旨。只是刚才说到了京口,不知您现在是否还想听京口的趣事?”幸好我本是个南方人,可如果我是一个四川人或是宁夏人,那彼时的我又该怎么办呢?想来不觉有些后怕。
      “朕听你刚才说起京口有著名的小吃,朕四十二年到京口时,张玉书曾向朕献上肴肉,口感甚佳,肥而不腻。你既是南方长大的,不妨再说几个。”
      “是,那儿臣就斗胆说说蟹黄汤包吧。京口的汤□□薄汤足,玲珑透明,提起如灯笼,放下像菊花,做这个最著名的有两家,一是京口本地界儿的宴春酒楼,二是淮安的淮安文楼。”原来我只知道一个宴春,到了这清朝之后就听我那爱唠叨的娘说起了另一个。
      康熙对我说起的南方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直到传午膳,他也没打算放过我,而是下旨“赐皇十四子及其福晋与朕共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梦亦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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