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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奈何奈何 ...


  •   那天中午陪他爹用过午膳之后,十四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接回去。他很奇怪,一路上都在偷着乐,我虽没明着问他,可心里也隐隐能猜到,看来老康对我的印象应该不坏。

      一回府,“麻烦”就来了。这家伙比以前更粘人了,可偏偏我不喜欢过分亲昵,于是他就逼得我拔剑威胁。也许他是故意的,每次都不多不少只让我过三招,接下来无论我有多努力的刺剑、绞尽脑汁地使计谋,他总能有办法让我在出完第四个招式时毫无悬念的跌在他怀里……

      略微休整之后,我原本是想赶去四爷府上探望弘晖的,不料我那爹突然打发人来请我回娘家一趟。所谓百善孝为先,我嫁到皇家之后,由于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期间只回过娘家一次,如果这次再不回去的话怕是不成体统。十四听了也要跟去,我怕他这个皇子出身会弄得岳父大人战战兢兢行君臣之礼反会搞得大家都不舒服,就干脆交给他个光荣的任务——以亲叔叔的名义探望小侄子去。

      这次回家使我知道了许多恐怕连真正的兰茜都不知道的事。

      我这里才陪老康吃了顿午餐,我那侍郎老爹就开始揣测圣心了。

      “皇上问你一些南方的问题是在隐隐放话。”阿玛在我面前踱着步子。

      我问:“他想放什么话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南边儿的曹大人上个月收了皇上的密折朱批,说是他老人家明年开春有上南边儿走走的打算,但那时这事还未定下来。如今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问:“曹大人收的密折,您怎会知晓?”

      他叹道:“你这孩子越发的不长记性了,你舅舅乃是江宁曹大人的姨表弟!生意上的事自是要时常关照着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他啜了口茶,我却是喷了满嘴的茶,哎呀妈呀!这么大来头的亲戚我可真受不起啊!
      他又继续道:“这南巡又不只是什么面子上的事,是事关银子的大事。”
      我觉得好笑,这钱不钱的与我何干啊?就为了这点儿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把我拉回来了,这爹也忒不厚道了,我笑道:“阿玛,恕女儿愚钝,南巡所用银俩本是内务府拨款,又不拔咱们家的毛,您这是操哪门子心啊!”

      “你……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原本也不想瞒你。”他匆匆关上房门,坐到我旁边压低了声音,“曹大人这些年也不容易,说起来经营的是皇宫用的织缎布匹,光鲜着呢,可自从太子爷掌管内务府后,银子就无端克扣了,本钱少了,周转起来多有不便,却又不能明着跟皇上说太子爷的不是,这就只好借户部的银子,借多了也不成,户部那儿的只是个小头,大头儿的除了自家凑凑外还是要从两淮盐商大贾口袋里掏。要是光这样,经两三次转手,那亏空填起来倒也容易可偏偏太子爷不吃这个,他还三天两头的敲诈曹家。”

      以前就知道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听阿玛这么细细说来,我算是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说皇上巡至江南时所用的花消大部分得从曹家出,而曹家此时已是如涸辙之鲋?”

      “那倒还不至于,说句不中听的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时半会儿还是能撑住的,现在我担心的是咱们家的事,”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捋着灰白的胡须。

      我急道;“怎么又说到咱们家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就别拐弯抹角了,我都快晕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十分谨慎地说道:“这次南巡之后,咱们家可能会有俩层损失。第一层损失是切肤之痛,如果曹家不能及时补了南巡的亏空,那么你舅舅这个扬州第一大盐商的十二万两和咱们家六万两就都算是孝敬皇上了。第二层损失便是割肉之痛,曹家虽说被太子讹诈,处境艰难,可他们就咬牙指望着太子日后登基了事了,你舅舅的生意本就巴望着曹家照顾着,这便是稀里糊涂地拴在太子爷这颗大树上了。但以为父多年观察,皇上已隐约地对太子表示出不满了,所以一旦太子他……咳咳……”他便故意跳过去不说,“那咱们一大家子在南方的产业前景就会变得十分微妙了。”

      我舒了气,一个不争气的太子竟弄得朝中人人自危,到底是谁造的孽啊!“咱家既是这层关系网的第三层,处境还不算太糟,所以阿玛,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有您老能在朝中稳住阵脚,不偏不倚方能明哲保身。”

      他看了我一眼道:“这是自然。而你,女儿,咱们家若是度不了这关,就只能指望着你了。十四爷年纪尚小,目前还不至与搀和进这滩浑水,你一定要稳住他,日后千万不能让他贸然行事,更不能让他和太子太过亲近啊,他可是咱的最后一步棋。”
      我道:“这个您尽可放心。”

      我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阿玛将我送上马车后,便低声喃喃道:“为父的真是后怕啊!若你嫁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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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吃完饭,十四也没回来。我回了屋,一时无聊就摊开纸卷,研了墨炼起字来。可心里却总是静不下来,不仅因为下午阿玛对我说的那番话还有,她……

      刚才回屋时正好路过尔韵的院子,突然想起有一阵子没去看她了,便打算推了院门进去。
      她的院子布置得很干净。八月里开得热闹的桂花树此时因敌不过寒冬的侵袭而只留光秃秃的树干。走到台阶下,碰巧遇上出来换茶的小环,小丫头见了我还是隐有几分畏惧,我笑着拉着她的手问她家里的情况,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家里不很宽裕,只是十四底下包衣的奴才,也就是奴才的奴才,这样出身的人最是可怜,我便叫来刚好路过的管事嬷嬷瓜尔佳氏,“把小环抬到二等,月银按例发放。”

      “妹妹现在才发现,姐姐您还真是菩萨心肠啊。”从进屋开始我就一直见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儿。

      “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了,身边得有个贴心的照顾着才好,奴才们就是这样,给她们些好处才知道分寸。”我偏了头看她做女红,那是一件小孩夏天穿的衣裳,看料子像是中秋后内务府新进的。

      她突然停了手中的活,“姐姐难道忘了,奴才们还有个秉性——有奶便是娘?”她像说笑话似地轻松地说着。

      我淡淡的一笑带过,“前儿,我打发人送来的绿如意,有安神之效,不知妹妹可受用?”
      她一手在身后撑着炕面,一手轻抚着浑圆的腹部闭目养神,半晌道:“妹妹替孩子谢过姐姐的大恩了,只是半月前妹妹去碧云寺进香,有位高僧曾指点过妹妹应用黄玉如意方能平安诞下小阿哥。”

      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误会”这两个字,不要有任何不良情绪的宣泄,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想起几个月前,我们在海子边互相泼水玩闹,耐心地听她说北京城里的八卦新闻……瞬间我做出了个决定。

      “福晋,侧福晋,热茶来了。”这时小环端着茶盅茶壶等一色雅致的吃茶用具掀了帘子进来,我向她要了杯茶,便呼退屋里的闲杂人等。

      “听我说,尔韵”我夺过她一直在绣的小衣服,定定地看着她,握起她的手道:“现在和你说话的只是兰茜,不是什么嫡福晋。”

      她怔怔地看着我,我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你们一起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他总是在临睡前手把手的教你习字,你也总是在闲暇之余为他一针一线的绣荷包,你们曾经一起相拥赏月,一起在南苑策马驰骋,一起焦急地等待着你们的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因为我们相握的手都不约而同地彼此捏紧,我闭上眼努力克制眼底的热浪翻滚,而她已是泣不成声了。

      我尝试着去抱她,给她一些安抚,让她平静,我知道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可为了日后胤祯不会被家庭琐事而牵拌从而能集中精力干他的事业,今日的我是不得不这样做的。

      她哭得很伤心,却始终没说什么,一想起她还有身孕,我便劝住她,过会儿当她不再抽泣了,我便扶起她,边给她拭泪边柔声道:“爷这些日子多少是有些冷落了你,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请你明白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把你当做所谓的‘妹妹’。”

      她宛如弯月的眉稍轻锁着有些不解地看向我,我向她微一颔首,“你见爷和我这些日子总在一起,便可能以为我是在抢你的爷,可事实上我没有这个心。这只是他自己一时的选择,但这种选择并不意味着他讨厌你或把你当成了街上叫卖的‘活秧儿的老玉米’”

      她一听便扑哧的笑了,我也笑道:“爷是疼你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动不动的就拉长了脸,要是真被爷的‘追月’看上了,爷可不敢跟它抢!要真是那样你这个面若桃花含娇带羞的小美人儿岂不倒了大霉?”她还没等我说完便笑着使劲捶我,“德主子说得对,就姐姐没个正经样儿!”

      “好了好了,笑话归笑话,还有件事却不得不提。这理还是要说的,古人云:‘人心不和,虽金城汤池,不能守也。’现在才咱们三个,就有些不痛快发生了,要是以后爷又娶回来……”说到这里,我也隐有些担忧,心里呐喊着“万恶的旧社会见鬼去吧!”但说出来的却是:“所以我们要和和气气的,不让爷心烦。你心里若真的有爷,就该为他着想才是。”

      “小花猫?”不知十四何时回来的,来了多久,只是发现他这会子正睁大了眼笑眯眯地盯着我。
      看他这种反应觉得很奇怪,便多看了他几眼,这时突然想起他刚才见我时说的话,便四下里找了找,“哪里有什么小花猫啊?你买的吗?”
      他揽着我低头亲吻我的鼻尖而后笑道:“这不是吗?”我最讨厌猫了,更讨厌别人说我是猫,于是用力将他推下炕,“去死!”
      他嗷的叫了声然后好笑地摇摇头,拿起个铜镜走到我面前,“你自己看吧!”我睨了他一眼,便一把夺过镜子,转过身去一照。
      “啊?怎么会这样啊?”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上的墨纹,哪知越抹越黑,简直没法见人了!我掩着脸叫道:“紫陌!紫陌!快打盆水来!”
      紫陌给我洗脸的工夫,十四就盘腿坐到我原先坐的地方,随意地拿起我刚才写的东西看,每看一张就摇一会儿头,待紫陌退出,他方拉我上炕,把我圈在身前数落道:“看看你写的字,真是越发的没有水准了!”我没吭声可是心里自然是明白,当一个人心不在焉的时候是难以集中心志做事的。
      他见我低头不语便换了语气柔声道:“你的字是瞒不了我的,心里若是有事就告诉我,说出来会痛快些。”
      夺嫡的事还有些日子呢,现在倒无须担心,只是另外的那件事,我若说出来当然会痛快,可你受得了吗?威胁着说若是再娶几个进来我就杀了你?我从不避讳内心的自私,虽然面子上总是淡淡的,可问题是偏偏自己正身处在这样一个三妻四妾合法化的社会里,必须忍受忍受再忍受。
      想到这里我突然转身抱着他的颈项,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闭上眼呼吸着他身上龙涎香的气味,心里真是无味杂陈,说不出的烦闷。十四显然被我的反常举动弄懵了,也收了手臂紧紧地搂住我,在我背上温柔抚摩着问:“怎么了?”
      “别动!我只想这样,这样我会感觉好些。”我说
      他应了声“好!”便不再动了。
      我趴在他肩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如果皇阿玛再给你指侧福晋,你会怎么办?”
      他一愣,静默了一会儿才笑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不,我想知道!”有些后悔自己幼稚的行为,偏就是压不过自己的偏执心。
      “好,既然我对你说过会以诚相待,那么我便直说了,不过你可不许打我。”他道
      我嗯了声,他方道:“没有人敢抗旨。若是皇阿玛真的指婚,甭管来几个,我定会照收不误。但是”他停了一下,偏头凑到我耳边道,“进了府便是我说了算。话只能说到这里,你能懂我的心意吗?”
      我默默无语,半晌才挤出四个字来,“太残忍了!”
      他吻着我的发鬓道:“如果不这样便是对你残忍了,那样的事我做不到!”
      我道:“不是说你,而是……”差点就要捅娄子了!
      “你就把这话放到心底永远也别让它浮上来,好吗?我是认真的。”他突然捏起我的肩膀,将我拉回到他眼前,很严肃的说
      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其实我想得比你还深……SHIT!这该死的万恶旧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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