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薄魉

10、10回煞

　　白衣男子果真没有说大话，不过午时，许素娥便悠悠转醒。

　　她坐起身，端详着身上的衣服，摸了摸披散的头发，笑了起来：“他果然说话算数。”

　　“素娥，你怎么了？”李志清害怕起来，看着许素娥走到梳妆镜前，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人。

　　手指抚上脸颊，不屑的冷哼一声，眼睛里是遮盖不住的怨恨。

　　“快些上路吧，我出去准备车马，你快些跟来。”李志清快要崩溃了，他急急的冲到门口，却听见许素娥的声音变的有些粗哑：“哥，你又要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吗？”

　　李志清脚下发软，再迈不出步子。许素娥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邪魅的笑，眉眼间也多了份娇媚，这熟悉的感觉，却是属于另外一个人。

　　“她哪点比我好？这张脸还比不上我的十分之一。”许素娥的鼻尖就要挨着李志清的鼻尖了，虽然还是她的五官，可那表情却和吴邪如出一辙。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是说，你做了上门女婿，有朝一日便能接手整个许家产业？”
　　李志清说不出半个字，脚下更是惯了铅一样沉重，他不敢再面对这张脸孔，却连闭上眼睛的力气也消失了。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手掌贴着李志清的腰背轻柔的抚摸着，那动作和以往恩爱的时候没有差别，手掌却冰凉透骨。粗哑的声音慢慢说道：“今儿个，可是我的头七呢。”

　　“我就死在你的新房外。”许素娥的嘴张合不停，用轻松随意的口气说着好似别人家的悲剧，脸上惨然的笑意越来越浓。

　　“还记得你说的吗？”许素娥把消寒图铺展在两人之间，指着那最后一瓣：“我可是到死也都没有忘记，还以为再也等不到你我一起完成这幅雅图呢，来……只差最后一笔，春天就能来了……就算迟了七天也无妨，第一笔是我染上的，这最后一笔，你来完成吧。”

　　说罢便将毛笔塞进了李志清的手里，那只手根本不听使唤抖个不停，笔墨尽数染到了花瓣周围。
　　许素娥看着凌乱的墨色，叹息着：“直到死我才明白，你不是无情，是博爱……”许素娥叹息着：“可是你有最爱的东西吗？我，只不过是你众多倾心之物里的其中一样罢。”

　　“或者说，你最爱的是自己，你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东西。”

　　“邪儿……是你……”李志清强撑了力气，他早已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是他再也说不出甜言蜜语，伪装是他的拿手戏，这次却难以发挥。

　　“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最后一句，就杀了自己，现在想来真是有点傻呢。”许素娥的手贴上李志清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抖动不止。

　　李志清的手哆嗦着摸到了身后的一把剪刀，握进手里，这才稍稍定了心神。他永远需要尖利的东西来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得强悍，让别人畏惧自己。

　　“看清楚了，我是吴邪，是最爱你的那个人。”李志清努力让自己的目光落在那毫无血色的脸上，许素娥的脸孔渐渐隐去，恍惚间，那个总是一副笑模样的吴邪用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唤道：“哥！邪儿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哥，你呢？你最爱的人是谁呢？”

　　“我最爱的，当然是……”

　　吴邪小小脸上充满了不安与期待，李志清坏笑着接着说道：“当然是我自己！”

　　年少的李志清心思澄净，他那时候愿望简单，不过是想有个温暖的家，有个疼爱自己的人，像平凡人家的孩子一样快快长大。

　　吴邪还是微笑着，却再也找不到以往的幸福，他的声音里只有悲凉：“你曾经，还是真心爱过我的吧？”

　　李志清惨然一笑，是真心爱过的吧？就算已经记不得那样的爱是何时被自己的欲望消耗殆尽的，但是确实真正存在过吧。

　　“当然……是真心的。”

　　吴邪的眼睛里冉冉流下眼泪，他伸手沾着泪水含进嘴中，却还是笑：“这女人的身子还算好使，竟然也会流泪。”

　　“邪儿，是我对不起你。”

　　李志清抱住冰块一样的人，他提起剪刀猛力插进了自己的腹部，温热的鲜血沾染了两个人的身体，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跟着血液在一点点流逝着。

　　“哥，我爱你。”

　　又出现了幻觉吗？李志清依稀看到两个少年执手相对，天上的月牙和倒影在湖面，就像吴邪那双清澈眼眸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佳人晓妆，由梅而杏，这样的韵致，也不及你我一起将这花瓣染尽要美好一分。

　　“下辈子……一定不会再负你……”兴许是不想再一次违背诺言，李志清慢慢停止了呼吸，却再也合不上双眼。

　　吴邪笑容苍白，眼泪混着李志清的血液，慢慢染红了最后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