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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笔落眉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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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展崎早醒,叫醒马蓦,马蓦对自己身处何处大大怀疑,展崎只得笑着解释,马蓦愣了半天,蹭在床沿上,道“你让我见见家丹呗!”
展崎好笑道“她不来前面难道我要跑去叫她来!再说我何时不让你见家丹了!”
马蓦讷讷道“她不是即日便是你的妻么,我这见她好歹要问问你的意见。再说、、、、、、”
“再说什么?再说就要叫高远等我们了!”
马蓦拍一把大腿道“哎呀,该死,忘了正事了!”说罢便夺门而出。展崎笑着叫道“你这火急的性子,也不看看你的穿着,不洗漱就去,高远还当我赶你出门的呢!”
马蓦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中衣,自己那件衫子还在展崎手里。不好意思地笑道“还不是你催我!”说着回来同展崎洗漱了,落雪家丹一起来前面吃饭,马蓦不好意思地笑笑,家丹惊到“马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呢!你们到底忙成什么样子,连夜里都回的那么晚!”马蓦笑道“昨晚是出去、、、、、、”展崎打断道“出去办点事,也不是天天都如此忙的。”
马蓦鄙视地瞪一眼展崎,闭了嘴。家丹笑道“马大哥又欺负哥哥,你看哥哥的眼神怎么能那样呢!”马蓦勉强咽下噎在喉中的馒头,笑着点点头。
家丹满意地笑笑,马蓦咽口唾沫,道“高远今日找我有事,我看我是先行一步,展崎吃完再来!”
展崎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吃完去也不迟啊!”
马蓦喝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都像你这般磨磨蹭蹭吃晚饭,军中的事谁管!”说罢起身就走。
展崎只得跟着去。留下莫名其妙的三个女人大眼瞪小眼,家丹撅嘴道“马大哥怎么这样欺负哥哥,他要再这样,道咱家来就不给她饭吃。”洛母瞪她一眼,家丹便禁了声。
马蓦走在前,展崎跟在后,两人道营地时,高远还没起来,展崎笑道“也不是我家的落雪还是家丹给你的馒头里加了火药,没吃下去就要爆炸!”马蓦气道“你家的家丹太不像话!”展崎越发好笑,道“怎的不像话!再说就是不像话,不是你自己说要见的么,怎的冲我发脾气!”
马蓦气得一怔一怔。高远从帐中出来见他二人在门外大眼瞪小眼,笑道“怎么了都,抢抢酒喝抢地伤了和气?”展崎朝马蓦努努嘴,露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冤枉相。马蓦气得自己一头扎进高远帐中不出来,只做早椅子上发呆。
马蓦道晌午时分犹自生气,不料中京来了人,马蓦暗骂道“不是刘田就好。”谁知来人偏偏就是刘田,打着哈哈道“圣上有旨。”
马蓦就是再不情愿,冲着“圣上”还是得跪在他脚下接旨,这让他火气更胜。
刘田拖了长长的调子唱到“奉天承运,今边陲小国蠢蠢欲动,窥伺我天国之境,戎马兵甲谋我天国无辜百姓,特命马蓦将军为主将,率其部队与一月之内启程,前往西陲之地,驱蛮鞑,卫我山河!”马蓦接了旨谢了恩。刘田便笑道“马将军久别之后一切安好?这次圣上听我说你们这军队纪律严明,英勇善战,便钦点了你们去呢!”马蓦愣了脸道“我麾下将士未在督监面前行军打仗,督监怎说他英勇善战,岂不是欺君?”
刘田打着哈哈道“我这次来倒不是旧任督监,却是圣上钦点的钦差大臣,要陪将军出征西陲的。将军志军严谨,强将之下无若兵,将军何苦和老夫谦虚。”
这下是马蓦泄了气,原本军队出征最忌讳的便是有朝堂文官跟着,实权不在主将之手,何况这次跟着的还是马蓦左右看不上眼的刘田。
他叹口气,为今之计,只有把刘田福神爷般供着,盼只盼刘田是个是好歹的,不要滥用职权。打仗是死人的事,他不想因为得罪了这个二杆子就搭上自己兄弟的命。
展崎心里是为这件事高兴地,他久在这里操练兵马,现在是派上用场了。再者也凉一凉家丹的心,怎么想都是好事。
展崎回家说了此事,洛母家丹都愁上眉梢,落雪是一贯的没什么牵念,展崎也习以为常了。
军队要出征,家丹和母亲赶着给展崎做几身衣裳鞋袜,出征在外诸事不便,宁可多拿不能少带,落雪见大家都忙,自己抽了空也感得一件夹衫出来。
军队要开到前线去,粮草伙食行军路线诸般事务纷涌而至,展崎马蓦高远开始忙于这种准备工作。
马蓦原是要留下展崎守卫的,奈何展崎死活不依,只得照旧带了展崎高远出征,留下一个副将两个下首和高远的一部分兵来守卫,其他的都准备出征。
展崎因在军中忙碌,午饭家丹便和落雪送到营中来,马蓦又羡又恨,但看家丹顺便带着自己的一份,只得忍气吞声认了。
展崎看这一月光景,落雪倒时常自己描了眉出来,心里暗自有一份喜悦来。晚间回的家,自己呆在书房,展开一张娟纱来,凝神细思,半晌也落不下笔去。
如此接连二三日,只是从回来呆在房里知道落雪来喊他吃饭,究竟也没画上一笔。
四五日之后才得以涂上一两笔,再日才得心应手得画出轮廓来,天色一暗,落雪轻轻叩叩窗沿,展崎应一声道“今日的事尚未完成,你们先吃,晚间你再送到我的房间我来吃。”落雪径自走了半天家丹踏着月色来,径直进来道“什么吗要紧的事,饭也不来吃!”展崎搁了笔道“哥哥画技不好,不敢中途贸然搁笔太久,必得画完了才出得来,你且去吃饭!”家丹看一眼画卷却只有衣服轮廓,看不清眉眼的一幅画像,画上那人斜转了身歪着头,衣袂飘飞看这倒像一位女子。
家丹笑道“感情是你梦里见到哪位神仙了,还巴巴得画出这么一幅画来!”
展崎轻笑一声,拾起笔来重新画起来。家丹嗔道“你可是痴了!平日里繁忙,到了晚上也不好好吃饭。”
展崎知不说话,专心画起来。家丹叹口气,道“早点画完罢,省得你着了魔般彻夜不休!”说罢自己出去。
展崎掌灯续画,只到将要子时才住了手。发饰面容都画了出来,只差一双明眸,两弯远山眉,便俊了工。只是思量再三倒不知如何画上这一笔。
展崎虽与诗画书法皆有涉及,也不过平日自娱,要真正画起来本来就吃力,何况他心里这眸子,虽亮若星辰,但不含半点感情,他要画的这两弯眉虽经他亲手描过,但生在那双明眸之上,现如今要拓在纸上更是不知从何下手。
展崎苦思到子时尚无法落笔,搁了笔自在房中来回走转,听得窗外一声轻叩,回眸却见落雪站在窗下,他索性过去,掀起窗子定睛瞧向落雪,落雪轻轻一笑道“子时了,还不睡,哪有那么要紧的事非在今夜做完不可!”展崎细细端详落雪,便在说这样的话地时候她的眉目里亦连半分温柔都不见,他只茫然自顾自轻轻摇摇头。
落雪笑道“你这是第二次,瞅着我自己摇头叹息!”展崎才回过神来,道“你先把吃的放我房里,我随后就到。”说罢在对着画像构思,依旧是毫无头绪,只得隔起来出去休息。
接下来三五日,军中事务繁忙,展崎倒是晚上也歇在营地,到得一月期限将近,事务才得齐备,展崎才得了空回家。
家丹洛母拿出一月战绩,有展崎的衣装,也有马蓦的衣装。展崎接了,自在家中收拾自己的行囊。
落雪进来,捧了件夹衫,道“家中也忙,只缝得一件夹衫,赶着送过来。”
展崎伸手接了,道“忙便不必做了,又不知熬了多少夜吧!”落雪笑道“平日抽空做的,也没熬多少夜。你这是准备什么,告诉一声,我和家丹帮你备。”
展崎侧头蹙眉瞅着落雪,呐呐道“不缺什么。”落雪看展崎瞅了自己不放,笑道“我脸上到底有何怪异之处,你怎的一瞅着便是这般神色?”展崎不说话,伸出手来,细细扶过落雪眉梢。
虽是大热的天,展崎的手指却是冰冷异常,落雪轻轻蹙眉,展崎见了便咧开嘴一笑,落雪奇道“你这是忙的狠了?怎的手指冰凉呢!”展崎不理,手指游到另一只眉上,依旧轻轻滑过。
落雪静静站着,只等他收了手才道“怕是这几日劳累太过,我杀只鸡给你们补补。”展崎笑道“哪里那么不经事,没什么关系,你不必忙活,平日什么事干不了找家丹帮忙就是了。”
落雪点点头出去。
展崎迫不及待出了门到书房,展开绢纱,提起笔来却自己愣住——还是下不去笔。还是以己之技无法画出那清凉寡淡的眉目来。
展崎叹口气出来门,把自己晒在白花花的太阳下,想要眩晕,却只剩下清醒。
部队整装,只待拔营出发。虽说展崎说不必费事杀了鸡吃,但落雪一提,家丹哪有不愿意为哥哥做的事,那鸡便只得丧命刀下,失魂锅中了。
展崎想着明日便要出发,中午睡不着,踱到落雪窗下,低头一探,便见落雪坐在床前,上身半俯着,一动不动。展崎心下好奇,叩门道“落雪!”
落雪头也不回,道“进来吧。”展崎进去才看清她腹下压着一个箩筐,奇道“这是?”
落雪放下手里书道“鸡蛋,那只鸡杀了,小鸡不省得孵蛋,我便代劳了。”
展崎很是哭笑不得,怔着半晌,却见落雪放下怀里鸡蛋朝自己走过来,才回过神来道“怎么?”落雪径直走过来,从他脸上沾下一行泪珠,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展崎自己亦不知道自己又掉下泪来,只得岔开道“你不歇中觉,看什么呢!”落雪把书交与他。
展崎接过,却是《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展崎合了书,笑着点点头,像对家丹那般拍拍落雪的头,自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