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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展矣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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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蓦他们决定回去了,反正萧卫山的粮草解决了,何况更长久的是莫之秋的女儿跟了马蓦,自然不会再轻易来犯。
且说家丹他们。
家丹那日在门口别过展崎,心里不舍,待展崎一走,拉了落雪又奔校场而去,待两人感到,只余下两个副将和其他几个人,校场因少了恁多人,虽然依旧操练,毕竟耐不过凄凉,家丹看见他们已是人去场空,回头抱住落雪道“你但不知道,哥哥出征我这次是怕极了,我不敢跟娘说,更不敢在哥哥面前表露,生怕他操心家里,可是我真是怕,怕到夜里都睡不安稳,日里也是恍恍惚惚。”
落雪觉得家丹抱着她,身子都在发抖。不由抽出一只手来轻拍着她,安慰道“展崎自有自己的福相劫数,你怕是怕不来的,再说,马蓦高远和他那么好,段不至于让他受伤。”
家丹把落雪抱的紧些,哽咽道“落雪,你不懂得,我知道哥哥不会有事,他自小进了军队,骑射武艺没有不精通的,我怕的不是这个,不是、、、、、、我怕的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怕极了,落雪你晚上来陪我睡,我真的怕。”
落雪紧紧抱着家丹,轻轻拍着她后背道“世间的事,从没有什么是值得你害怕的,家丹,看清楚就好了,处之淡然就好了。”
家丹轻轻叹口气道“我知道,我知道。”
家丹是真的怕了,夜里落雪睡在她身侧,她半夜总要梦魇几次,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几个字竟是“从此无关红尘,无关红尘、、、、、、”
落雪把她从梦中喊醒,家丹痴痴一笑道“我竟梦见自己出了家做了姑子,见了哥哥我竟然喊他施主。”
落雪说不出话来,抱着家丹,道“不会有这一天的,好好地出什么家,展崎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家丹摇头道“我只觉得他们越要回来我便越怕。”
落雪安顿了家丹,折腾几番,天不亮自己就起床去那边喂自己的鸡,她不知道家丹怕什么,但她实实在在知道了自己身体里缺失了什么东西。
落雪做了早饭喊家丹吃饭的时候,家丹神色才好些,吃过饭陪着落雪做事,她现在是很难一个人呆着的。
家中只有三个女人的日子单调乏味,家丹渐渐好些了,不再梦魇,不再害怕,倒开始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做做针线了,他顺着母亲,做自己的嫁妆,大红的帕子上绣上凤舞百花,大红的嫁衣裳绣上各种各样和百年和合相关的图案。
落雪除了喂鸡理家,读点书,写几个字,日子过的平顺美满。
待午后的阳光一斜,落雪便拿了水来,喂自己的鸡,她依着树干抬头望见渐渐斜下去的太阳,不自觉蹲下身来,在地上胡乱画些花样来,忽听一人轻声念叨“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落雪一抬头,太阳快要沉到山下去,落日拉长了家丹的影子,她呵呵一笑,坐到落雪旁边道“这是什么意思?”落雪一愣道“什么?”
家丹俏然一笑道“这句话的意思!”
落雪轻轻道“原是说,有个人啊,去打仗了,教人如何不思念!”
“如何啊”家丹含了一脸促狭的笑,对着落雪不依不饶的笑道。
落雪轻轻一笑,道“这个只怕要问那个日日夜夜不安宁的人咯。”
家丹急道,“你这个坏嘴,怎么说的话!”落雪不答只是含笑看着家丹,家丹脸一红,起身走了。
落雪轻轻一笑,不想自己竟用个一个下午来喂鸡,摇摇头自己去厨房忙碌。
马蓦展崎高远带着自己的部下回来,刘田是再没心情去他们那里的,只奔各州行馆而去,一路回京。
展崎见清扬乐呵呵天天跟在马蓦后面,大马上前道“清扬,我家妹妹是马蓦没过门的妻子,她可是个很凶的人,你跟我们去了,不怕她找你麻烦!”
清扬笑道“我怕她做什么!”展崎道“那你回去不是让她吃醋生气了?”清扬摇头笑道“她生她的气,我怕什么?”
展崎无奈道“那你怕什么?”
清扬认真思索半晌道“不知道怕什么!”
展崎道“那日在城中指挥战斗的是你么?”
“哦,你们放滚石的那日么?”
“对,就是,我听说你可是很气定神闲呢!”
“那日我们原是没想到,之前进过城,不过没那么乱,我的兵马死伤过半呢!”清扬蹙眉道“为这事阿爹还罚了我呢!”
“那么乱,你怕么?”
“怕倒是不怕,就是出来太困难了!”清扬咂咂嘴道“你们到底还是挺厉害的!”
展崎无言地退回去,清扬喊道“马蓦,等等我,我跟不上!”说着打马赶上去。
马蓦对清扬始终冷淡,清扬笑嘻嘻迎上去,道“马蓦。你听没听过这句话——展矣君子,实劳我心!我现在就是这样的。”马蓦对这么露骨的话只有撇嘴,展崎在后面听见,伸手探进怀里,嘴角漾开一个笑容来。
马蓦一行人与十一月初时才快要行到自己营地,个人怀了各样的心情,策马急行。
家丹那日中午听得展崎营中人来说,展崎他们不日即将到达,心里又惧又喜,喜是她自己能明白的,惧比喜还要真切些,只是她不明所以,不知所惧。
晚间落雪依旧陪她来睡,家丹笑道“我今日听见营中的人说哥哥要回来了。”落雪开怀笑道“何时回来?这可了了你的心病了!”家丹道“具体也不知,但准在四五日内到。”
两个人嘻嘻哈哈一阵子才睡去。
落雪静静倚枕躺着,听得家丹没了动静,才渐渐睡去。
家丹一人行走在山间笑道,忽抬头一望,便见绿树影掩中一座尼姑庵,自己还未走近,里面已出来一个小姑子拉了自己的手道“如苦师姐你快来,师叔圆寂了。”
家丹任由那姑子把自己拉进去,带到大堂上,之间一个麻布尼姑坐在蒲团上像是打坐,她走进些,那姑子转过身来,却是落雪,只听得有人道“是人悲苦,如苦,如苦、、、、、、”家丹听得出是落雪的声音但看不见落雪开口,他呆呆地出了门依旧没人管她,到门口却撞上行程匆匆的一位男客,她一抬头见是展崎,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说出一句“施主,师叔圆寂了。”
“家丹家丹!”落雪这边听家丹睡得不安稳,起身喊她,只见她已出了一声冷汗。
家丹恩了两声,接着便翻着身睡去,落雪见她睡安稳了,自己吹了灯再睡。这次倒是一觉道天凉,没有半点波折。
落雪怕家丹难过害怕,早起叫醒她,做事的时候带着她,家丹神色倒像是无事一样。
落雪禁不住问道“昨晚睡得好么?”家丹笑道“昨晚倒睡得难得的安稳呢!”落雪见她神情不像掩饰,才放下心去。
三五日原是短的,而况展崎他们赶了两日的路便来了,所以展崎马蓦带着清扬回家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
展崎回家碰见的第一个人是家丹,家丹从院里往外走,迎头碰上展崎马蓦,她愣过一时,扑到展崎怀里,紧紧抱了他不放,却是连半句话都没有。
展崎笑着拍拍她肩头道“家丹,家丹。”家丹不答话,只是紧紧抱了展崎,展崎觉得不对,道“家丹怎么了?”说着轻轻放开家丹,家丹紧咬了嘴唇,脸色惨白。展崎惊到“家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家丹半天回过神来,道“我害怕。”
展崎好笑得拍拍她头发道“怕什么,大白天的。”展崎的话没说完清扬就抢着上去道“没什么可怕的,有我在呢!”家丹笑道“你是、、、、、、”清扬一仰头道“清扬,清扬婉兮的清扬。”说着携了家丹的手道“我是随着马蓦来的,我原是乌孙人,你呢,叫家丹?我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家丹听说是跟了马蓦来的,笑着望向马蓦,马蓦见先前家丹脸色不好,总悬了颗心在那里,如今见家丹含着那样的笑看着自己,只是误会了自己,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家丹笑道“是个好姑娘呢马大哥,你着什么急?”马蓦叹口气摇摇头,不知如何辩答。清扬笑道“这话弥督之前总是和我说,阿爹和别人说,但不跟我说,原来你也这么说!”
说笑间只听洛母道“我的儿,你回来了?”展崎抬头,看见落雪扶了洛母出来,自己就先迎上去道“婶婶!”洛母上下打量一番展崎,再打量一番马蓦,目光才落到清扬身上,道“好俊俏的姑娘!”清扬道“婶婶,我就清扬,跟着马蓦过来的!”洛母笑着拉了清扬的手道“果真是个好孩子啊!”
清扬笑着指了马蓦道“他从来都没说过,一日日都爱理不理的!”洛母听了不禁笑起来,沉声道“以后对她好,听见没有!”马蓦百口莫辩,只得点点头又摇摇头。
家丹笑道“马大哥傻了。又是点头有事摇头!”
展崎得空看向落雪,她依旧那么淡然站着,这些人的寒暄问候热闹,她一句都没参与,便是看见自己,也只是淡淡一笑,面不红耳不赤,不带任何感情的淡淡一笑。
展崎叹口气,伸手摸到怀中黛石,直觉凉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