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圣地》子桑

3、第三训

　　第三训 【所谓信物，是只要轻轻一摩挲，就能让人抛开恐惧、一往无前的存在】

　　高杉晋助一直记得，那是蔓子十七岁生日之后的第五天，一个阴沉的早晨，天空灰白一片，沉甸甸的云层压顶似的埋在空中。那间熟悉的私塾教室里，一地狼藉。

　　清晨时分，松阳老师用平静却难掩痛楚的声音告诉他们，他即将投身保护这个国家的攘夷战争。愿意跟随他的人明天一早去村口集亐合前往临时前线指挥部。不愿意的人请尽快带着家人去更偏远的地方避难——战火，终究还是烧埋至此。

　　一向牵挂松阳老师动向的高杉早有预感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所以当其他同学一时间炸开了锅似的问东问西的时候，他只是冷冷的回头看了天然卷一眼：两人视线相交一瞬，就了然了那其实毫无悬念的选择：有松阳老师的地方，怎么能没有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呢。

　　辰马难得的没有啊哈哈哈。只是低着头，抱着胳膊，沉思了片刻，再次抬眼时，那双平时呆呆愣愣的眸子，竟也是一片清明与决然。

　　但是。。。高杉始终没有能够迫使自己哪怕只是微微那么扭一下头转向邻座的位置，始终无法让自己对上那双朝夕相对了十二年的深栗色眼睛。。。

　　老师走出教室之后，同学们便三三两两的随便收拾起东西、离开了。留下一地无人再要的课本、纸笔和杂物。最后，只剩下他和蔓子两个人，从始至终一动不动的坐着，好像被粘到那一方破旧的榻榻米上了似的，动弹不得。

　　终于，桂慢慢的站了起来，以让人难以忍受的缓慢速度，把几本书、两只毛笔和一瓶墨水在课桌上叠放整齐、抱进怀里。然后，静静的，走到他面前，不容他无视的蹲下身子、硬是凑到他面前——

　　高杉震惊的看到蔓子那漂亮的脸上弥漫着几乎就要落泪的悲伤表情，不由得心如刀割。这么多年来，这个看上去纤细柔弱的桂家小少爷，确确实实的从未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呐，晋助，】蔓子那带着颤音的话语，狠狠的刺进他的耳膜，【你都不问问么，我的选择。】

　　高杉晋助使出了此生所能找到的所有自制力，抿紧了双唇，没说出一个字 —— 无论再怎么想把你留在身边，都绝不能拉着你走上战场。我清纯洁净的山泉，绝不容许天人的血沾污！

　　于是一向冷静自持的高杉晋助就这么仓皇起身，迈着近乎踉跄的步伐尽速离去。当时蔓子那痛苦的视线胶着在背上的触感，至今有如灼火般烙印在记忆深处。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失眠了一整夜的高杉，来到本以为一定是自己第一个出现的出征集亐合地，却看见那十二年来无时无刻不牵挂于心的人儿，穿着大了一号的战甲和非常不合身的墨绿色袍子、直直的站在村口荒凉的道路前，纤瘦单薄的身子在狂风中微微晃动着，衣衫猎猎，脸上，却是带着那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

　　高杉在那对深栗色的水晶注视下，近乎机械的走上前去，蔓子的右手不自然的放在身后，纤细的左手却是轻轻托起一条镶上了护片的白色头带，递给他，清清楚楚的说：
　　【其实不管你问不问，关心不关心，我都是要和你一起的，晋助。】面色平静，却坚定。

　　胸口一瞬间翻过百种滋味，高杉强压下眼中漫起的那股陌生的湿意，顿了顿，伸手接过那柔软的织物，问，【。。。家里人放你出来？你不是独子吗？】

　　深栗色的眸子暗了暗，脸上的笑容却没变，【他们想把我关起来。。。砸了窗翻亐墙逃出来的。。。】说着右手又下意识的往身后藏了藏。

　　高杉俯下身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桂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呼痛，拉起他纤细的右手，只见那细嫩的手掌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片片擦伤和割伤，糊着斑驳的血块和碎木刺，露出一条一条鲜红的口子甚至可以看见下面的肉 —— 显然是所谓砸窗翻亐墙的结果。

　　高杉的薄唇死死的抿成了一条细线，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不小的蔓子眼神闪了闪，想抽回手却无奈那人握得这么紧。从小到大，无论多小的伤，哪怕只是被削铅笔的小刀划出一道口子，高杉都会这么抿起嘴，好像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

　　高杉举起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那条刚刚收到的白色头带，极端小心的一圈一圈缠绕包扎好他受伤的那只手，不松不紧的打上结，还留意着让那薄薄的护片恰好覆在掌心伤口最深的地方、以作保护。

　　然后，他抬手轻轻扯掉了桂头上那条一摸一样的镶着金属片的白色头带，看着蔓子那丝缎般的乌发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流水般的散落下来，继而在蔓子惊讶的眼神中勾起一边的嘴角，有些邪妄的微微一笑道：

　　【这样就算是交换过定情信物了哦，蔓子。】

　　接着，高杉晋助一手勾住桂小太郎的细腰、把他拉近到两人腰腹紧紧相贴，另一手稳稳的托住那头绵软的墨发，终于，做了那件自己想了整整十年的事。

　　蔓子的唇全如想象，柔软的，馨香的，润泽的，合着青竹的气息，还微微的带着娇羞的颤意。墨绿色的眸子不由自主的闭上了，视觉什么的，在这一刻，根本就是多余。

　　高杉的手更加用力的托住蔓子的后脑，微微侧过脸，舌尖霸道却不失温柔的舔过蔓子的齿龈，撬开他的牙关，一径缠绕上他的丁香小舌——

　　蔓子那未经人事的、完全不知所措的反应像是最露骨的邀请，引得高杉越发放肆的吮吸、缠绕、舔舐、掠夺、噬咬——

　　手里抓着的发带还带着蔓子的体温，高杉只觉得那温度简直要烧毁了自己，于是就这么任由津液丝丝缕缕的溢出两人相合的嘴角，任由两人的喉咙深处发出那沉醉而淫亐靡的呻吟，任由蔓子的十指死死的抠在自己胸前、留下深深的印记。

　　高杉从没设想过，两人的第一次接吻，竟然是在一条腿迈进战场的血坑之后，竟然是在这仓皇阴霾的天际之下，在这寸草不生的寥落陌口。。。

　　但却，美好得如此惊心动魄。

　　蔓子啊，即使哪一天不小心就这么被带到了三途川（冥河）的对面，忘却了此生一切碌碌的我，也绝不会忘了这一刻。

　　时间仿佛凝滞了似的。直到高杉意识到再不放手、怀里的人儿就要昏过去了。一吻过后，两人俱是喘息不已，一时间，宽阔的路口，只听得见飒飒的风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桂全身软的没有了一丝力气，一滩水似的靠在他身上，纤细的十指死死的攥着高杉的红色战袍前襟。高杉好笑的看着蔓子白皙的小脸现在通红一片，快要滴出水来的眼睛死活不肯看他，于是抬起拇指意犹未尽的摩挲着他有些红肿的下唇，低低的说道：

　　【等这该死的仗打完了，我去你家提亲吧，保准你家那帮子老顽固齐齐吐血而亡——也省的我来找他们清算弄伤你的这笔账了。】

　　——这是一个终究没能完成的承诺。

　　全身心投入战争的头两年间，虽然日日夜夜不得安寝，虽然战友不断的消失于硝烟，虽然天人军团似乎只有增加没有减少，但是，有老师在身边出谋划策关怀备至，有银时在身边不时的斗斗嘴帮帮忙，有辰马在身边供给后勤和提供啊哈哈哈的噪音。。。

　　最重要的是，有那两条白头带，永远在相隔不远的地方飘扬。所以无论是怎样的修罗场，只要能瞟见那条白头带，就不会害怕，不会踌躇，就能够，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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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戛然而止。
　　妓院二楼那冷清的小房间，毫无预兆的被一个蒙面的黑衣男人破窗而入。游女的那声惊呼还没能出声，高杉就迅速出手一掌劈在她后颈、将她击晕。

　　蒙面的男人恭恭敬敬的对高杉行了个礼，【总督大人，要不要杀了她以防泄露了行踪？】

　　高杉瞟了眼那难得一见的乌黑长发，冷冷的说，【算了。先说说春雨最近的动向吧。】

　　【是。原第七师团副团长神威在上周的元老会议上被正式升任为团长。另外，春雨的地球拓张步伐已经进入实质实施阶段，也许会在近日提出和我们合作的邀请。还有就是。。。】男人顿了顿，似乎非常小心的选择着措辞，

　　【稳健派的首领桂小太郎，昨日被抓进了位于江户近海的春雨监狱大营。】

　　包金的紫檀木烟管笔直跌落，在破旧的榻榻米上磕出那几不可闻却又仿佛震耳欲聋的一记声响，高杉晋助只觉得整个时空骤然凝滞。

　　左眼处猛的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呐，蔓子，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你，做的任何事，我都能原谅。只有一件例外：决不允许你，比我先一步跨过那三途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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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