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4同人/霄青]枫林青》小楼一夜听秋雨

8、八回 溯梦·四

　　妖界初现端倪，始于那年夏至。

　　云海惊腾，风雷涌动，一如急弦变奏。

　　日后回想，那年入暑时节，只怕便是之后种种阴差与阳错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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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界来犯之夜，事前全无征兆。

　　待得杀声四起，琼华弟子从睡梦中惊醒，门外早有妖族人马等候多时，只待众人睡袍赤足地冲到门外，一擒一个，瓮中捉鳖。

　　一时间，昆仑山上四面楚歌，门派弟子大半充当了俘虏，剩下为数不多的，也被困在刀光剑影中以寡敌众。

　　云天青矮身屋梁之上，屋外厮杀无休，兵刃交击声不断充斥耳膜。

　　他悄悄自梁上摸了几块瓦，闻声辨位，瓦一扬，檐下一妖便随之“噗通”倒地。他依循此法，接二连三，不出半刻就放倒一片妖众。

　　“天青师兄！”众弟子望见屋梁上一抹青衫飘飘，不觉个个亮了眼睛。

　　青年“嘘”的一声，竖起食指放在唇上，而后压低嗓音道：“其他人呢？”

　　一弟子回道：“妖魔漫山横行，大伙皆被冲散，方才我依稀看见夙瑶师姐互着夙玉夙莘师妹几个往后山退去，其他师兄弟们，我尚未见。”

　　云天青听闻夙玉无事，心先放落一半，唇角平淡勾起，“既如此，我方势寡，你们不可与妖界硬拼，应速往后山会合夙瑶师姐，我且去别处再瞧瞧。”

　　“师兄！”檐下弟子急急叫他，“琼华宫失守，你先去救师父——”

　　话音未落，青年已飞至数丈开外，风中传来隐约应答，只见青年背后断水剑柄处所系的朱红璎珞，开绽夜幕，而人已化作青烟一缕，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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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归邪使出那招魔魇之舞，死亡笼罩星月，天地哀鸣亦如百鬼夜哭。

　　玄霄不知那一招究竟是针对谁，他或者太清，甚至一招两命，他仅仅记得自己逆着烈风跃起，扑到昏迷的太清身边，黑暗如影随形，在他将太清护至背后的瞬间，地狱来袭，深渊吞噬。

　　他最后所见，乃是自己掩日剑的光辉。

　　“师兄！——”

　　他听见有个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唤他，那么熟悉。

　　下一刻，一股巨力已将他直直推出，而他在跌出一瞬尚不忘攥紧太清腰带，两人被天地间的烈风一阵猛卷，天昏地暗之后，重重落地。

　　他起身，挥剑，动作快胜惊电，阴沉眉目间紧锁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浓重杀意。

　　掩日剑剑随其主，发出高声呼啸，生生斩破天地妖云。

　　四周翻涌的黑流转瞬退去，从内滚出一条青色身影，断水剑刮在地面拉出长长划痕，玄霄纵身上前，接过那人揽入怀中。

　　青年脸色惨灰，细长的双眉一阵抽搐，嘴唇抖抖，终于“哇”地吐出口血。

　　他的手臂紧紧锢在青年腰上，狠狠用力，神情惶急。

　　或许过了一瞬，或许过了很久……

　　“……多事！”他终于低骂出声，音调失稳，“谁叫你多事！”

　　那在千钧一刻将玄霄推出攻击范围的青年抹抹唇角温血，虽然此刻体内痛得翻江倒海，他却仍不忘将眉眼笑得弯弯，“生死一线，顾不得了……”

　　他颤颤的笑，边笑周身边流血，方才用身体挡住一击，也不知留下大小多少伤口，直到此时方才齐齐苏醒。

　　“呼……即使明知师兄讨厌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啊……”

　　“……”他无语，只将意识渐迷之人搂得更紧，身旁掩日剑被他单掌握着，发出一阵凄厉歌声。

　　——乃是，化身修罗的死亡之歌。

　　“师兄……”

　　就在他剑出一瞬，怀中人忽的睁眼，举掌摁下他剑势，“算了……”

　　掩日剑龙吟再响，他之眉目染上杀戾更深，“不可能！”

　　怀中青年抿了抿唇，眉梢有一瞬收紧，扭头向不远处的妖族将军大喊：“走！”

　　闻言，那位临门失手，被玄霄一剑重创的妖微微眯眼，目光一瞬盯住云天青，而后双掌一划，在身后开出结界通道，跳身其中。

　　“昆仑上下，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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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于主帅重伤，妖界虽然初战告捷，却亦只得暂时退去。

　　偃旗息鼓，只待一日卷土重来。

　　等到太清睁眼，所见之昆仑，不再是出尘物外的仙境，而是另一个烽火狼烟的人间。

　　昆仑八派，十六钟鸣，一声沉过一声，肃穆钟声回荡山岳，似在告诫过往弟子：谨严，持武，慎防，斟心。

　　林间飞起苍鸟，云海深处，日暮青青。

　　大战之后，琼华门户紧严，所有伤者皆被转移往后山深处的清风涧，其中自然包括伤得最重的那一位。

　　紫荫花架之下，种着万顷竹海，每逢风过，竹心如笛，吹奏一阵沙沙清音。

　　“啪！”纵横棋盘上，一子落定。

　　随即，竹林深处荡漾起清亮明锐的笑语，“你又输了——”

　　顿顿，调子拖得更长更懒，“愿赌服输，酒——来——”

　　对面白眉须发的老人抬眼望来，“……你今日还没喝够？”

　　“哈，”眼波含笑，“你输且未输够，我哪里就能喝够？”

　　老人干瞪一眼，广袖一拂将棋盘上厮杀交错的黑白子各自归位，想了一想，似是下定狠心。

　　瘦长手指摸入棋盒，老人再执一颗白子放落，“再来！”

　　对弈之人却半分不动，徐徐挑起细眉，“酒呢？无酒不成欢，无酒不成棋……”

　　于是，酒壶又快快端了上来。

　　酒是竹叶青，恰与眼前景色相配，那持杯的手骨长有力，自斟三巡后，方缓缓开局，黑色棋子映衬执棋之手肤如坚玉，指凝柔光。

　　下落一子，细眼微眯。

　　如此这般，不出一炷香时分，棋盘上又成黑白割据，战况胶着。

　　白子进逼猖狂，黑子守势稳健，再行数步，渐渐白子竟转为掎角之势，被黑子随随便便一围，退入死路。

　　须眉老者皱眉凝思，习惯性地手捻霜白胡须。

　　忽闻“哗啦”一响，神思太过，竟未察觉有人闯入，此刻掀翻棋盘，震飞黑子白子纷纷跳落。

　　老者赫然站起，瞪视来人，“重光，你做甚么？！”虽是质问口气，但被老者慢条斯理地讲来，气势明显已弱三分。

　　来人鹤发童颜，形貌看似不过十余少年，然那眉目森厉，不怒自威，闻得此言，负手一哼，“我倒要问你，人世百载，你倒是越活越回去！”

　　低头，正逢一双沉玉眼瞳对己笑得跳脱，少年袖风急扫，劈向座上青年，“云天青！”

　　青年眼疾手快，心知重光意不在己，忙一把提起案上酒瓶，救它一命，“哎哟，重光长老！”

　　他此刻周身皆包裹着厚实的绷带甲板，能动作的唯有一只右手，是以重光一击未中，反抓他手腕却抓个正着，向外一扭，顿时骨头“咔咔”作响。

　　青年痛得咧嘴，眼中笑意却是不减，“我说长老，你若将我仅存的这只手也掰折了，日后谁陪青阳老儿下棋呢。”

　　青阳闻言顿觉大有道理，忙在一旁喝阻。

　　重光却只竖眉冷笑，“如此正好，你既成废人，无须再医治，我便可将你送还太清，叫他自行处理。”说罢，非但不松手，反而加倍发力。

　　腕间一阵剧痛，青年苦笑连连，“喂喂……好歹那日我亦救人有功，重光长老不看僧面看佛面……”

　　重光冷冷打断，“若非那点微薄功劳，我早将你踢出涧去了！”

　　而一旁青阳兀自劝解，“重光，住手，住手……”

　　此间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忽闻背后一声轻笑，有人远远而来，竹林间足步细碎。

　　青年回头，触及来人，沉玉眸色蓦然吹皱一丝暖意，“师妹……”

　　青阳趁机上前，自重光凛冽攻势下救出青年手腕。而远远处，身着雾裙的女子安静行礼，“夙玉见过两位长老。”

　　青阳忽而一把攥走重光，“走，走，让两个小辈单独说话。”背过身去，暗暗向青年眨了眨眼。

　　青年弯弯唇角，有一瞬笑容几乎溢出眼底，而终究强制忍住。

　　天地间，徐徐行来的女子，衣袂轻荡，雾色莲影衬着身后竹海郁郁，宛如丹青中扑翅飞起的蝶，又似清水中方打捞出的月。

　　……今日可好些？……她如此问。

　　语态脆泠，如玉石轻击。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微笑着，朝那不知是幻是真的人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