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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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弥天，斜阳倚剑。
尹墨晴独自坐在房中，沐浴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霞光。时而端起桌上那盏清茶，细细地品一口，一派悠然自在。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已被夕阳映红的窗台，仿佛那里会突然降下什么宝贝一般。
半晌，一只白鸽从天而降，恰巧落在了那窗台上。
尹墨晴眯起双眼，放下手中的茶，轻道一声：“来了。”
楚家院内，花间隐榭，水际安亭。这番景致比起那些个江南园林也毫不逊色。而这“水际”边上，正立着一人，手捧下颚，凝眉深思。
慕容雨汐正在犯愁。
算来，自她到楚家，也已过去半旬有余。当初入府时，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尹墨晴的下属，她也不曾多想，只道跟着楚家副主做事，也是应该。然而半月以来，她几番去寻尹墨晴，向他讨事做，都被他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推脱了。起初，她以为自己去的不是时候，正逢尹墨晴手头有事。可时日一长，她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尹墨晴分明是在有意敷衍自己。
她虽有不甘，可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么一日日地干等下去，徒耗光阴。
然而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她千里迢迢来此，可不是为了站在这院里赏风景的。
雨汐努了努嘴，心中愈发烦闷，随脚一踢，将一颗石子带入水中，泛起几朵涟漪。望着水面上的波动，她突然来了兴致，蹲下身，伸手在水里捣鼓起来，惹得水珠四溅，浸湿了她的衣袍。
这一连番的举动都被一双美目尽收眼底，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
“谁？谁在那里？”
雨汐连忙抬头，一番张望，方于假山旁寻到了那笑声的出处。
只见有美一人，倚山而立，肤若皓月，颜如舜华。身上没有多余修饰，唯青丝挽发，长鞭在握。这般英姿气度，浑然天成。
雨汐望着那卷长鞭有些出神，而后一甩衣袖，速移身形，眨眼之间便近到了那人眼前，开口唤道：“美人姐姐。”
那女子秀眉一扬，唇瓣轻启：“你唤我什么？”
“美人姐姐。”
闻者又是一阵大笑，只觉眼前这少女虽有些古怪精灵，却又爽直诚恳。一开口，更是声若娇莺，言语如蜜，甚是讨人喜欢。她细细打量了雨汐一番，忽地想起什么，问道，“你可是前日里来的慕容雨汐？”
“正是小女子。不知美人姐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高傲地仰起头，墨瞳一亮，“雪姬。”
雪姬。
雨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眼里瞬时闪过一丝不明笑意，快的不容察觉。她弯起嘴角，莹莹道，“原来是雪姬姐姐。雪姬雪姬，如雪美姬，果真是人如其名。姐姐生得这般好看，想必石榴裙下定拜倒了许多男儿吧？”
话音刚落，眼前这绝色笑颜瞬间僵住，眉露凄愁，长睫微垂，盖住了眸中那万点星辰。雨汐心下暗道不好，莫不是触动了她过往伤心之事。正要扯开话题，却闻得一声叹息，“弱水三千，也只取一瓢。只可惜，我连取那一瓢的资格都没有。”一席话说的惆怅万分，丝丝悲恸，分明是动了情。
“雪姬姐姐……”
听得雨汐轻轻一唤，雪姬恍然回神，抬头一望天色，脸上神情骤然一变。凛冽之气顿时溢满全身，同方才竟是判若两人。“我得走了，少主吩咐的事我还未完成。待明日我归来，再同妹妹举杯相谈。”
“什么？等，等一……”话未说完，雪姬早已不见，留下雨汐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良久，那呆滞的神情渐渐转为懊恼，隐隐透出些许不甘。
“可恶，费了半天唇舌，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楚家雪姬，使得一手好鞭法，在江湖上也是个厉害角色，雨汐又怎会不知。适才，她第一眼便留意到了那卷长鞭，又观那女子面容，绝美倾城。这人不是雪姬还会有谁？她刻意去接近雪姬，试图与之交好，是欲借此打探消息，亦或可为自己谋条出路。谁知，最后仍是一场空。
眼下，怕是只剩一条路可循了。
她定了定心神，侧首眺望，一眼望到那宅院尽头的朱阁，若有所思。
书房里，楚沐阳正在查看属下刚送来的书函。忽听门外传来一句“沐阳哥哥”，那身着绯衣的女子便自行推门进来了。
雨汐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走到楚沐阳身边，为他斟上一杯茶，“沐阳哥哥，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吧，喝杯茶歇一歇吧。”
楚沐阳瞥了她一眼，冷冷地丢出一句“不累”，便继续埋首看书函。雨汐微微一愣，眼里一时瞬息万变，明暗不定。半晌，她忽然右手一抬，重重拍了下桌子。只听得“啪”一声，惊得楚沐阳猛一抬头，有些错愕地望着她。她苦笑着说道，“沐阳哥哥，我这端端地做了半个月的闲人，而今你又对我这般冷淡。你可就没话要同我说？”
楚沐阳神色有些复杂，道不清喜怒。片刻之后，垂眸轻叹，“罢了罢了，我向来都是拗不过你的。雨汐，我且问你，你来投靠我楚家，除了想有番作为，可就没有别的缘由？”
闻言，雨汐眉间微拧，似是有些踌躇。一番沉默后，她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双手一背，“沐阳哥哥，你既问了，我也便不瞒你。我此番前来，自是想要借楚家之力为父报仇。”
楚沐阳无奈一笑，“你倒是老实。可……”
“沐阳哥哥，你且听我说完。”
“你应当知道，我父是被娄似阮刺得重伤而亡。我即身为人女，怎可不为父报仇？只是以我一己之力，定是斗不过影月楼的，更莫提要杀那影月楼主。”
“我知楚家同影月楼的恩怨已牵扯数年，而父亲当年又是楚老爷的副手，故来投靠。只盼有朝一日，楚家能将那影月楼一举歼灭。届时，我也算是为父报仇了。”
楚沐阳静静听着，心里有些动容。
砂过指尖，似水流年。慕容雨汐早非当日慕雪村里那个顽劣却单纯的女孩。今日之她，虽娇颜巧笑一如当初，然秀眉间添了一抹沉稳，眼里也多了丝丝愁绪，甚至，还有些捉摸不透的算计。
他的雨汐，已入红尘，不复当年。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他终日活在阴谋算计，刀光剑影中，在经历了几秋风风雨雨后，已然分不清自己是谁，也不知，究竟是他在执掌这楚家的命运，还是这少主之位锁住了他。庄周梦蝶，不过如此。
“好一个为父报仇。”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沐阳这才察觉到自己失了神，微微端了端身子，将目光移方跨入门槛的尹墨晴。
“只可惜，若是这样的理由，我楚家是决计不能留你的。”
“早知你会这么说，”雨汐眼波微转，神色冷然，“由一开始，你们便知道我的来意。所以才千方百计地不让我留下，是也不是？”见两人皆是一番沉默，她便知猜中了他们的心思，勾起嘴角，继续说道，“那日，原本你们是要将我逐走的，却未料到那司徒南又突然造访。我也是这几日才听说，那司徒南原是朝中要员司徒晋之子，自小便憧憬这刀光剑影，侠客辈出的江湖，因而不远千里来此，一心想要入这楚家，跟随少主闯出一番天地。只是他不知，同朝廷扯上关系，是江湖中人的大忌。楚家又怎会留他？”
“可他毕竟身份显贵，纵然三番两次来闹事，楚家却也不能得罪于他。幸而，这司徒南武功不济，脑袋也不太好使。我们这位聪明过人的副主略施小计，就借我之手将他打发走了。这之后，你们又故意对我冷落，置之不理，便是望我知难而退，自行离去。”
“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倔强。”
尹墨晴淡淡一言，饶是默认了她方才的那番猜测，心下暗道，这姑娘，怕是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
楚沐阳眼见被道破了心思，便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柔声道：“雨汐，你莫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这江湖，终究不是太平之地。其中险恶，冷暖自知。要说这影月楼，我楚家与它相持了十几年，也只能同它半分天下。若论一举歼灭，且不知要等上多少时日。”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雨汐一眼，“须知一脚踏入江湖，便是彻底卷入这无休纷争，难以抽离了。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远离这是非，落得自在。你父之仇，我自会替你相报。”
雨汐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意已决。沐阳哥哥，你不必再劝。我只问你，是留我不留？”
见她一脸坚定，楚沐阳知道多说无益，侧头看向一旁的尹墨晴。
“墨晴之意如何？”
尹墨晴心中却是早已有了主意。他背过身去，踱了几步，忽又回过来，“三件事，只消答应我三件事，我便不再为难你。”雨汐明眸一亮，微微扬首，一派临阵以待的模样。而后悠扬顿挫之声传入耳畔：“其一，切忌一味执念于报仇，一切行事听从吩咐，不可擅自去查影月楼。其二，不可打着我楚家名号在外惹事，坏我名声。这其三么，”他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楚沐阳，笑道，“其三，是请少主应允我，倘若她犯了错，须接受同其他门人一般处罚，少主万不可包庇于她。”
楚沐阳和雨汐皆是一怔，只听尹墨晴继续道，“非我多心，只怕到时有人不服我管教，哭着鼻子来找她的沐阳哥哥诉苦，倒叫我成了那欺负女辈的恶人了。”雨汐噗嗤一笑，“副主尽管放心，我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只是还望副主手下留情，勿要逼得我出此下策才好。”
这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口角之争，却将适才的凝重一扫而空。书房里的气氛顿然明朗起来。楚沐阳无谓地笑笑，顺手端起雨汐适才泡的那杯茶，“好了，雨汐，这事就此定下了，你暂且先回房休息，我与墨晴还有事商议。”
雨汐调皮地吐了吐舌，转身出去了。
待到那抹绯衣消失在视野里，尹墨晴忽一转身，敛起肃容，“少主，你太在乎这个女子了。可知，这会成为你的软肋。”
楚沐阳唇瓣刚触碰到杯中之茶，只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这茶，早已凉了。
犹豫片刻，他终究放下了这盏茶，随口道，“无妨，若真让人抓住了把柄，也只道是我无能。”
尹墨晴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亦不再多言，转而从袖中掏出一纸信条，默默地递到楚沐阳眼前。
白纸黑字，跃然入目。
判者已除。
楚沐阳的目光在这聊聊几字上伫留许久。末了，终是将心中那一声嗟叹化作唇边言语，倾吐而出：“可惜了，逸遥倒当真是个可用之人，怎料会是那影月楼的细作。”
“即是敌人，何来可惜之说？任他如何了得，也是为对手所用。他越是厉害，于我们越是不利。”尹墨晴顺手夹起信条，焚香燃之。那一纸生死，半分惊鸿，便顷刻湮灭于这弹指之间，化为灰烬。
“过些时日，易风也该回来了罢。”
院里，那一汪碧水前，亭台依旧，水静如昔，人面如故。只是夕阳已逝，月上柳梢，夜幕下，看不清伊人容颜。
雨汐闭上双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徐徐微风，一抹笑意不期然浮上双颊。
这楚家少主，以至那精明过人的副主，终究还是让她欺了。
她方才所言，为父报仇不假，可这报仇对象，却并非影月楼。确切说来，她亦不知究竟该找何人报这个仇。
自小到大，一直以为父亲是被娄似阮所伤，重伤不治而亡。直至年满十八，决意离开慕雪村时，沈青风才将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她。
原是当年，慕容傲的尸首被送回慕雪村后，沈青风一时多心，亲自验了他，却发现那伤口虽深，然并不致命。当时，他便觉事有蹊跷，随即又将尸首仔细诊断了一番，最终发现了真正致死的原因。
慕容傲，是中毒而亡。虽毒性不烈，可加之于重伤者，足以毙命。换而言之，这毒，极有可能是在慕容傲受伤后，于调养期间，置于其汤药食物中。而他受伤后，半步未曾离开过楚家。其中关系，不言而喻。
沈青风万万没想到最后竟得出这样一个结果。他深知，倘若此事传了出去，牵连甚广。而那时的慕容雨汐尚且年幼，即便知道了真相，也定然无法应对，反倒会徒增一份危险。犹疑再三，他决定将此事瞒下来。这一瞒，就是十年。
故此，与其说为父报仇，倒不如说，雨汐是为了查清父亲的死因而来。这毒，即使非楚家之人所下，也必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只是，要从何查起，她却也没个主意。那楚沐阳，对自己虽是极好，然而毕竟是楚家少主，即便他知情，怕也是要顾全大局，不会将事实透露予自己半分。而这楚宅内，如今又是几番人事，过往追随楚天雄的那些老人们，怕是剩不下几个了。
这么一想，雨汐脸上那抹笑意立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眉间一抹愁云。
罢了罢了，此刻再想也是徒劳。不如先安定下来，日后再作打算。
雨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欲回房休息，岂料一转身，却对上了一道灼灼目光。一个挑灯的丫鬟，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她半边脸隐在这夜色中，另半边脸却被烛光映得发红。原是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脸孔，此刻看来，却慎人的紧，惹得雨汐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你可是慕容雨汐？”
忽闻一声低语，可那丫鬟的双唇分明未动。雨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着实被吓到了。莫不是真见鬼了不成？
正当犹疑，方见那丫鬟背后缓缓走出一人来，雨汐那颗揪着的心才算放下，只道是自己做贼心虚了。稍微宁神，她细细打量起来人。见她衣着华贵，体态丰盈，虽是徐娘半老，发髻微白，然色未衰，风韵犹在。抬眼之间，饶是一副红尘皆入我手，山河自在我心的傲然。
府中上下，这般人物仅只一人，便是当年名满江南的第一美女，而今的楚家夫人，唐染。
据闻楚沐阳执掌楚家后，这楚夫人便隐居幕后，很少再过问江湖之事了。这番前来主动同自己搭话，倒让慕容雨汐有些受宠若惊。
“夫人在问你话，怎不回答？”
那丫鬟一脸不悦，口气中也透着高人一等的意味。怕是觉着自己的主人地位甚高，把自己也当回事了，当真是狗仗人势。
雨汐也并不理会，她别过身去，向楚夫人微一施礼：“小女子正是慕容雨汐。”
楚夫人礼貌地点点头，而后凝神打量着她，许久，轻叹道：“你同慕容傲，当真十分相像。”
听到亡父之名，雨汐微微一怔，只听眼前人娓娓叙道，“当年慕容傲和我家老爷携手闯荡江湖，是何等的英雄。楚家有现在的地位，要说有一半功劳都是那慕容傲的，也不为过。可谁又能料到，他和我家老爷都是这般英年早逝。”说到伤心处，她苦笑了一下，忽地挽起雨汐的手，一脸歉意地看着她，“说来，你父也是为了我楚家才丢了性命，我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你既来此，我便会待你如女儿一般照顾，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你说这样可好？”
雨汐被突然这么一挽，心下只觉不适，然面上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楚夫人见她答应，立时展露出笑颜，“如此甚好。至于你父亲的仇……你且放心。我楚家与那影月楼原本就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有朝一日，我定要叫那娄似阮死无葬身之地！”
提到娄似阮三字时，楚夫人的神情骤然一变，一时竟眸若寒冰，冷面如霜。恨意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她身上蔓延开来，直至渗透骨髓，侵蚀血液。雨汐惊诧之余，只觉得背上阵阵寒意，竟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待到楚夫人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失态，忙道，“抱歉抱歉，我一时感触，言辞莽撞，当真是失礼于人了，雨汐可别介意才好。”
雨汐连忙摇头，抑制住心中的颤抖，故作平稳地道了声“无妨。”
楚夫人这才舒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温柔笑意，“可惜今日天色已晚，不便长谈。雨汐若不嫌弃，日后有闲暇之余，便来陪我说说话罢。我平日里也总是一人，当真无聊的紧。”
雨汐垂下眼眉，显得百般顺从，“得夫人如此厚遇是雨汐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楚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寒暄几句后，轻唤了一句“沫儿”，那挑灯的丫鬟立刻应声上前，脸上狗腿的表情与方才冲着慕容雨汐说话的模样何止天差地别。
“随我回房吧。”
“是。”
望着姗姗而去的那抹丰姿，雨汐眼里满是疑惑。
适才楚夫人对她讲的那番话，貌似语重心长，句句肺腑，观其颜，更是诚恳有加，情真意切。可在雨汐看来，却着实古怪。
她唐染是何等人物，向来处事果决，作风狠烈，眼里容不下半颗沙粒。除了已逝的夫君楚天雄，以及尚在其位的楚沐阳，其他人于她，怕是不及草芥。方才，她提到自己对慕容傲之死心存愧疚时，虽面带歉意，然眸中却是一汪秋水，平静如兰，看不出半分歉疚。若说她恨那娄似阮是为了慕容傲之仇，更是天大的笑话。那样强烈的恨意，分明是历经波澜，刻骨铭心，岂是一句普通的江湖恩怨能概括的。这当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再者，高傲如她唐染，怎肯纡尊降贵，放下身段来刻意讨好自己？若说她别有用心，自己身上又没有半分可利用之处。这真真是叫雨汐想不明白。
她不禁环顾了一轮这偌大的宅院，倏然觉得有些可怖。
她忽然想起楚沐阳之前对她说的一句话。
须知一脚踏入江湖，便是彻底卷入这无休纷争，难以抽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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