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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雪季梦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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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瑟瑟,又是一个冬季到来了,玉竹岭上光景萧条一片,冷冽的寒风一日赛过一日,一场大雪憋了许久,似乎马上就要降临。宋筝将淮云先生的房间里生上暖炉,又把窗户挨个关好,才退出来。先生在一品斋闭关已有十多日之久,所有人都不得进去打扰,就连清风、玉露也不能进去,偏偏先生吩咐宋筝每日可以进出一次服侍。
宋筝刚步出一品斋,阿莫就立马迎了上来,阿莫是宋筝在后山溪谷中救下的一只小雪豹,当时宋筝和清风在后山采药,突然隐约传来几声呼叫声,那声音凄凄惨惨,微弱得几不可闻。宋筝循着声音找去,终于在溪谷里的一块岩石下发现了声源,那是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雪豹,浑身上下颤抖不已。时值深秋,冷风瑟瑟,小雪豹躲在岩石下睁着迷糊的双眼瞧着眼前的人,宋筝伸手想要触摸它,它立马警觉的欲要起身,可是它实在太虚弱了,根本起不来。清风说这只小雪豹许是被母豹遗弃了,宋筝当下就抱起小雪豹回了玉竹岭。
两个月过去了,阿莫已经张高了个,身上的皮毛也很是光滑柔顺,时时刻刻跟在宋筝后面,形影不离。此时,阿莫张开嘴巴咬着宋筝的衣裙,往外面拉着。宋筝只好顺着阿莫的力道往前院走去,一边还装腔作势抱怨着阿莫:“每次都用这招,早晚要被你咬坏衣服,这次又有什么事啊?要是没有特别的事,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已经来到前院了,阿莫松开了宋筝的衣服,转过身望着院中的两个陌生人。宋筝在见到来人时,良久没有反应过来。来人先问候了宋筝:“宋姐姐,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们了么?”
宋筝终于回过身来,“石斛、苍术?真的是你们?”
“宋姐姐没有忘记我们就好,宋姐姐,这个地方好难找啊,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来到这。”
“能那么容易找到这里,还叫玉竹岭吗?”玉露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道,心说,宋筝什么时候认识这两个小鬼啊?一来就问宋筝,我好歹也是宋筝的师兄哎,不是应该先给我行礼么?
宋筝直接无视玉露的话,关心的问着石斛和苍术:“你们年满出宫了?”当时听他们说要再过两年才能出宫,果然两年已经过去了呢。
“是的,我们一出宫就打听玉竹岭的方位,后来才得知宋姐姐原是上国的的公主呢,我们还犹豫着要是在这里找不到你就要去上国寻你了。”
宋筝听了这话,心中半是感动,半是愧疚,当初答应教他们医术,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打算收了他们。可是他们却记得那样深,不远千里来这里找她,相比他们的执着,宋筝的随意就显得那么不厚道,心中一阵歉疚,便让侍者给他俩拾掇了屋子住下。一旁的玉露见了直向宋筝使眼色,意思是说:你不跟师父禀明就擅自做主留下他们?你胆子倒是比我们还大了啊!
宋筝岂能不明白玉露的意思,只是先生尚在闭关中,不能与他述说,等先生出关再禀明一切也不晚。
玉露望着宋筝携石斛、苍术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个跟在他们后面摇头摆尾的阿莫,忽然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听石斛和苍术讲了许多外面的见闻,原来这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啊。苍术还在述说着来时的所遇所见:
“我们出了王宫就打听玉竹岭的所在,可是知道的人太少了,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江湖术士的口中探得这里的方位,却又听说宋姐姐是上国的公主,已经回了上国。我们就又打听了上国公主的消息,这次得来的消息令我们悲痛了好几天,他们说宋姐姐你已经死了,我们不信,但是听那些人说的有模有样的,连你出事的地点都描述的一清二楚,我们就不得不信了。
“后来我们去了郦塘,下到那个崖底,找遍了整个崖底都不见你的尸体,我们寻思着许是你还活着,就离开了郦塘,直奔玉竹岭而来,希望你在这里,没想到你真在这里,还活得好好的,真的太好了。”
宋筝欣慰一笑,这两个孩子真是心地纯善,还跑到郦塘寻我,若是我真死在那里,两年后还能找得到全尸么?宋筝想着,不禁替他们感到难过,这一路,怕是遭了不少罪吧?
“宋姐姐,自从你离开王宫之后,听说太后每日都念叨你呢,说你的医术怎样怎样好,说你给她制的药多么多么富有奇效,御医所的师傅们都不得宠了。”石斛说到这不由得笑了,宋筝也笑了,她的医术乃先生亲传,自然较那些惧首畏尾的御医强多了。
“还有啊,国主一年前立了王后了,这位王后宋姐姐你也认识的,就是百里大人的妹妹百里小姐。原来国主还有百里大人这样的密臣,原先我们只道他是梁国最大粮商呢,却原来是国主最为赏识的臣子。这位王后的脾气可真是暴躁啊,服侍她的宫女三天两头的挨打挨骂,去司药房里取药的宫女,十个倒有九个是王后身边的,那些宫女可真可怜呢,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王后下手狠着呢,现在宫里的人都怕她,见了面都绕道走。”石斛说着面露惧色,看来百里筠的脾气较之以前更加厉害了,宋筝心想,百里筠心属方锦程,嫁与左雄怕也是迫于无奈,百里宏光身为梁国要臣,将自己的妹子嫁给国主再自然不过,只是左雄竟立她为后,可见百里家在朝中是极受重视的。
“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啊。”石斛突然不解的自语道。
“什么事啊?”宋筝不禁好奇问道。
“百里小姐都成为王后了,怎么不见百里大人娶妻生子呢?”
“许是没有入眼的姑娘吧,百里大人官居高位,眼光自然要高些。”宋筝如是猜测,心中却不是这般想,这个百里宏光莫不知真如传言所说是个断袖?当然,这些只是她心中所想,并不会说与石斛知晓。最后对他们交代道:“先生近日正在闭关中,不方便见你们,你们且先住下,待先生出关,我将这事禀明先生,让你们跟我学医制药,只是教习,不必行什么拜师礼,你们与我也不必师徒相称,还如原先那样唤我即可。”
两人答应着,就由侍者领着去住处了。
宋筝带着阿莫去竹林转了一圈,近日心情似乎不错,石斛和苍术的突然到来让她惊喜又黯然,梁国进来似乎国力大增,那么上国呢?还有玉国呢?为什么她最在乎的人偏偏要成为对立的双方呢?她私心里希望上国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只因着上国有她的弟弟,还有一个一直住在她心底的人。
可是玉国呢,她同样希望玉国一帆风顺,因为那有她的大师兄,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温暖所在。只是,这样似乎太过贪心了一点,但是,她真的不愿他们中任何一方落败,可是,怎么办呢?就像先生所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吕国与北国的灭亡已经开启了天下大合的局势,总有一日,这三国对立战场,届时她又该身处何地?
阿莫忽然像吃了兴奋剂一般在她周围又蹦又跳,她正想要看个究竟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细微的雪花,再凛冽的疾风中四处飞卷。宋筝知晓阿莫喜雪,因此并没有立即返回,而是和阿莫一起迎风而立,雪花落了一身,又被冷风呼啸着吹走,本以为会积起一身的雪,却没成想最后一片雪都没留在身上。一人一豹子立在风雪中,遗世独立,仿若世界再无其他。
久立雪中的后果就是发了高烧,宋筝和阿莫回到书韵馆的时候,门前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小心跨过门槛,头上一阵眩晕,用力清醒,却感到更深的眩晕袭来,呵,果然生病了!还真是一点冷都受不得了。当初先生救活她时曾告诉过她以后不可受大冷,明明答应了所有人会爱惜身子,不会受冷,可是今日为何会有那般行为?为何那样倔强的接受风雪的侵袭?是因为苍术的话么,他说外面的人传言她已经死了吗?那么那个人也会认为她已经死了吧?想到自己在他心中已成为过往,不由得悲从中来,原来,自己也有一天会这般在意在一个人心中的位置,果然还是心中不畅吧,那些人,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不轻不重。
“姑娘,下雪了,我们去采集梅枝上的积雪吧。”映雪的声音骤然响起,令宋筝一下从思绪中醒来。
“姑娘,你发烧了!”映雪看出她的不适,抚了下额头,确实在发烧,“姑娘没有听劝,又挨冻了不是?”
在映雪的服侍下,宋筝吃了药,沉沉的睡去了。梦里,她和映雪一起采集冬日梅枝上积的第一场雪,用来制造冷梅丸,宋筝这两年潜心研究药理,将先前的冷梅丸进行改进,添了几味药,增加了几项药效,被岭上众人所推崇,因此每年都要大量制造。便有了大家一起采集积雪的一幕了。
不知为何会在梦里梦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时光那么美好,所有人都那么快乐!
忽然场景一换,她来到了雒州相府里,玉霞阁的匾额映入眼帘,里面的物什的摆放还和两年前一样,一个俏丽的小丫头远远看见她,急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哭着喊着“宋姑娘……”她笑笑,不知为何,视线落在小丫头身后一抹挺拔的身影上移不开,久久的注视着。她想走过去把他看的更清一些,只是挪不开脚步,那身影身长玉立,在风中挺立,忽然他似是同她一样所想,慢慢的朝她走来,她渐渐的看清了他的脸,只那一瞬,心却似是纠了一下,隐隐的疼。就在他将要触摸到她的时候,她的脚下似是生了风一般,迅速往后飘远了,直到看不见,最后一刻,她看见他急忙伸出胳膊喊了一句“阿筝,不要走……”
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一身的汗,床边映雪惊喜的大呼:“姑娘,你醒了?”
这一喊,外屋的一群人一下子进来房中,石斛首先语带伤感道:“宋姐姐,你可醒了,你都睡了两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宋筝一惊,两日?竟睡了这么久了吗?还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的时间而已。
“想不到,宋姐姐你的身体原来这般差,竟经不得一点寒气。”苍术也是为她心疼呢。
忽听的一声惨叫,只见阿莫一脸委屈的缩在床脚边,耳边还响着玉露警告的口吻:“叫你玩虐,好好的带阿筝淋哪门子雪?害得阿筝生病了吧!”
众人一听皆笑了,宋筝也笑了,玉露怎么总是喜欢捉弄阿莫呢?
笑归笑,宋筝的心里却已经不安了起来,刚才的梦,还缠绕在她脑海里久久不去,还是做不到不思不想不挂念。她忽然明白为何那日会执着任风雪侵袭自己,终是因为遇见他也是在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吗?所以才如此执迷于风雪,仿若那样,就像他在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