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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水灯会前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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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的肚子也填了个七七八八,正跟蒙翯夫妇聊得兴起,楼下一阵喧闹声乱哄哄的搅了局。
不禁不满的抬眼朝外看看,离门口最近的绯色已闪身出去,片刻,便返身回来,外面喧闹声更甚,绯色俯身过来对我耳语几句,我慌忙起身就往外走,甚至没顾上跟蒙翯夫妇打招呼,慌得众人都跟着一溜烟涌出雅阁。
楼下正乱做一团,筷子碟子的乱飞,一条人影东窜西窜,惹得满堂店家伙计舍命追赶,若不是绯色提醒,谁会想到下面那个钻来钻去到处抢东西吃的怪人就是数日前在文庙与我仅一面之缘的皇子太傅公孙敞。
站在楼梯上停顿了几秒钟,我才拿定主意招呼蕃蕃:“叫他们都住手。”
蕃蕃的威力是无穷滴……一声“狮子吼”,大地抖三抖,大堂众生皆成木雕泥塑。我望着楼下一片狼藉,心疼得肝颤———这一声师傅可真不是好叫的,等会儿结账,我得赔多少银子~~~~~~~~~~
三步两步蹦到大堂中间的一张桌子前面,没办法,地面上已经被折腾得几无立足之地,我只好用蹦的。低头看看斜倚在桌腿旁,醉眼惺忪的某怪人……居然还在乱嚷:“伙计,拿酒来,谁说我喝不起,自然有人替我出酒钱!!!”
黑线!!!死老头怎么知道我会替他付帐?看他分明是醉了,本着尊老爱幼精神,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伸手想去扶他,不料老头拽着我的手腕轻轻一捏,左边手臂立时酸麻,体内却马上生出一股气流,顺着脉络冲击出来,瞬间酸麻感既消失无踪,我微一愣神,心想,大概是静电反应吧,也不多琢磨。俯身就要把老酒鬼拽起来,谁知老鬼看起来瘦骨嶙峋却其重无比,我竟拉不动他。刚要回头喊蕃蕃帮忙,公孙老头居然翻身作势要往一旁滚,眼看他身侧满地都是打碎的杯盘碎片,这一滚下去,还不扎成刺猬?我也顾不得脏,跨前一步一鼓作气就把老头从地上拎起来,双脚的缎面鞋上,现在怕是惨不忍睹了。
老酒鬼居然还不老实的挥挥手臂骂道:“你个黄毛丫头,居然吃老头子豆腐,快放开我……”我一边缩头躲避他胡拍乱打的胳膊,一边还要防止他栽倒,气不打一处来。正拉扯间,老头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还好我躲得及时,没有吐在我身上,但冲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忍无可忍!众人只看到满脑袋青筋乱跳的某女扛着一个老醉鬼,三跳两窜奔出了酒楼……
身后夜爻慌忙与掌柜的会钱钞,却被蒙翯夫妇挡了,只催他们赶紧去追赶那个狂奔而去的主子。待蒙翯夫妇离去后,楼上另外一间雅阁里走出两人,其中一人身型高大,头戴一顶深沿斗笠,遮住大半面孔,紧跟着下楼会了酒帐匆匆离去。
我扛着公孙老头一口气奔出一条街去,气喘如牛!
太丢人了,竟然在那样的公众场合,而且还有我新结识的朋友……恨恨的将老头丢在一个茶水挑子旁边,粗声粗气招呼卖茶水的老妇:“来壶凉茶!”
“啊?”卖茶的老妇显然被吓住了。扫一眼茶挑子,的确,盛夏未至,哪里来的凉茶?
“那就…….”
“拿酒来!!!”一声高亢的呼喝打断我的话头~~~~~~~~~~~
我忍~~~~~~忍不住了!抓起一碗已然温吞了的茶水,拽着老酒鬼硬灌下去……夜爻等人无措的看我抓住公孙老头:灌茶水——拍老头的背催吐——灌茶水,以上动作重复,众人亦呈失语状态中……
估摸着老头吐得差不多了,我只管将他丢进茶水摊子上的竹椅中,一边颇有些恨恨的腹黑老头,一边叫蕃蕃去找辆马车来好把老头带回府中。本来蒙翯告诉我今日过节,本地风俗要在夜间举行放水灯、赛风车等等一系列民间祈福活动,原打算在城中内外逛逛开开眼界,这下子可好,全打乱了。
过节期间车马尤其紧俏,富裕人家都用自备的,平民小户人家有老弱妇孺实在不便出行的也都早早定下车子代步,虽然早在看到我抓着公孙老酒鬼催吐的时候夜爻就已经转身到附近的车马行去打探行情,仍是等了许久也未见结果,反倒是一阵风过后陈我们不备公孙老鬼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说他是“飞”一点都不为过,这里明明是个死胡同,我、清伶、绯色三个人六只眼睛,愣生生一眨眼就不见他的影子。若不是见到老鬼留下的一张纸条如锋利刀片一般嵌在竹椅上,我真以为自己见了鬼:“千荨我徒,今日初识汝,甚慰,为师日后定到府上叨扰一二,吾只饮冠三十年之陈酿,切记切记。师公孙醉草。”
……看得我脑门青筋跳啊、跳啊……
“老酒鬼,培人家凳子~~~~~~~~~~~!!”风在吼,马在叫,某女在咆哮……
虽然一顿美好的友情聚餐最终以某不良老年的搅局落得个不尴不尬的结局,但是接下来总还因了天时而有所弥补:
华灯初上时辰,大街上张灯结彩,时不时有各家茶坊店铺请了乐班在自家门前的街上来回“巡演”,间或有城中富户或官宦人家为子女祈福的彩车经过———由一头披红挂彩的老牛慢悠悠的拉着载了扎着各色花灯的平板车,车上迎风招展的旗幡上书写一些祈福的吉祥话,车两旁跟着三五家丁仆役打扮的人,手中拎着盛了糕饼糖果的小篮,应付一群一群上前拦车叫嚣着“洒福驱邪”的幼龄稚童。后面跟着高车华盖,载了富贵亲眷随行,据说都是从城里赶往城外的“明渠”去参加放水灯仪式的。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沿街两边不断增多的小摊的拥挤下更显热闹。
我注意到街上不少人拿着各色皮鼓,或是造型各异的花灯向城郊涌去,便向夜爻询问原委。原来是祈福会上放水灯又多重含义,幼童老人往往由家人扎了龟鹤松柏葫芦等状水灯祈求健康延寿;持家的中年人则往往放秤杆元宝车轮花瓶等造型的水灯,寓意平安富贵、财源滚滚;年轻男女尤其是有情的眷侣则以百合、对对红、同心穗等花草编结水灯,祈盼有情终成眷属。当然还有各种其他独特的祈福水灯,不一而足。皮鼓则是等放过水灯以后举行的风车赛中为自己喜欢的人或者队伍加油助威用……不有感慨古代的粉丝装备也挺精良,还不用担心会被门卫没收。
我是个爱凑热闹的人,眼见此时人人喜气洋洋左手鼓右手灯的,不由羡慕起来。夜爻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护着我挤向街边一个卖皮鼓的小摊。我被大小不一造型多变的花鼓迷了眼 只管对着摊子流口水,一下摸摸这个,一下又晃晃那个,最后还是被夜爻硬塞了一个小孩子玩得拨浪鼓在手,问他理由,他也只笑说我呆会儿肯定喜欢这个,怪人,姑且信了他,反正要我自己挑还不挑到驴年去。不过我也不忘拿一支一模一样的拨浪鼓塞给夜爻,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之后又逼着绯色他们各自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皮鼓,没想到清伶绯色二人竟然不约而同都选了与我一样的拨浪鼓,若不是小摊上此种货物业已售罄,大概就是身高丈八的蕃蕃也要跟着拎一支拨浪鼓来当街耍宝了。
待到挑选水灯,更是闹出一段趣事:
那只挂在摊头挑杆上的莲花灯被翠绿的荷叶造型灯船托着,八只点染了粉橙色的细绢花瓣里衬了个扎的惟妙惟肖的八子莲蓬,每颗莲子都用琉璃做成,被莲蓬下细蜡盈盈的微光一映,碧玉般的莲蓬中竟反射出点点七彩流光,莲花本身矣透出柔和的光晕,夜幕下暖暖的媚迷人眼。毫不犹豫的,我指着那莲花灯道:“老板,我要这个!”
“诶?”正在低头赶制花灯的女摊主诧异的抬头看我,再仰头去看那灯,又转过头来看我,再仰了头去看灯,反复几次。
“怎么了?难道这灯是不卖的?”我被她看得毛躁,不由皱眉。那摊主倒是个忠厚妇人,慌忙搁下手中活计,站起身来笑着解释:“这位官姐有所不知,俺这灯笼是做揽客招子的,因挂的高了不显见,真要是取下来,足足洗衣盆子恁大,因中看不中拿的,原也没想着指它卖钱,旁人家都捡秀巧趁手的灯使唤,官姐这个物件要是入眼,只管拿去,反正过了今夜也是个存不住的,只要不嫌弃咱家的玩意儿手艺粗笨。”
一听说是人家小摊子的招牌,我也不好意思强要,讪讪的只管寻其他的灯看,手工精巧的灯式不少,却没了那高高悬挂在半空里的莲花灯的惊艳,更何况我自来不喜那些小哩小气扭扭捏捏的东西,自是越看越觉得还是那莲花灯好,却又觉得小本生意人不易,自己也是被那盏灯吸引来的,若取了人家揽客的招子还不是削人生意。一时闷在那里,只招呼清伶、绯色和蕃蕃他们去挑自己喜欢的灯式。清伶突然凑过来低声向我道:“阿少若真的喜欢这莲花灯,清伶可跟这位大姐借个方便,趁了人家的摊子,为阿少现做一个一样的来。”
“真的?太好了!清伶你真聪明。”我的欢喜总是写在脸上,如此一来更加鼓励了清伶,小家伙马上付诸行动,如此乖觉、善解人意,与我成长的世界里同龄的那些飞扬跋扈毛糙懵懂的男孩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怎不叫人想要好好呵护?我伸手宠腻的摸摸清伶的头,小鬼抬头看看我,飞红着脸又低下头去摆弄竹篾纸张。夜爻突然冲摊主道:“这位大姐可还有闲置的材料?我看自家小兄弟动手,自己也不禁技痒,想试试手工。”
“诶?”我盯着夜爻有些惊奇的眨眨眼,转头看女摊主盯着我促狭的笑笑,很利落的又为夜爻拿出了一些扎灯材料……然后……然后绯色也红着脸小声问我可不可以他也扎一个同样的灯……虽然我对他们几个突然冒出如此强烈的“创作实践”欲十分不解,但最后也被吸引,硬拽着蕃蕃加入进去掺和,在夜爻的挑拨下这场手工制作终于发展成了一次“扎灯比赛”———五位参赛选手(当然除了我和夜爻,其余都是被某女直接认定为比赛选手的)以自己亲手扎制的花灯位参赛作品,最后由“专家”花灯摊老板娘评定优略,排名最后者要欠所有参赛选手一个比赛奖品……
我必须承认我笨,居然连蕃蕃的手艺都不如,还夸下海口说若我输了,奖品随赢家挑……
蕃蕃憨憨的笑,对我说:“主子输了就输了,反正我也没想要主子什么奖品。再说我也没想赢主子什么的,就是看着燕公子怎么扎我就怎么扎了,哪里知道竟能比主子扎的还好……”我抽!可怜的蕃蕃,你没看到夜爻在一旁忍笑忍到抽的脸么?
清伶红着脸,目光左躲右闪,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就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拜托,地上有金子么?街上人多,乱哄哄的,我也没听清楚,反正小鬼想必不会狠敲我一把,我想也没想当场拍胸脯答应,他居然一幅小媳妇模样做泪花四溅状。我寒了一下,为自己瞬间冒出的不良想法自责了半天:清伶,你真得很有做小受受的潜质滴说......
绯色更强,琢磨半天冒出一句:“阿少可否答应从明日起修习盘坐打桩?”我倒!从幽明圣城出来时教主老爹曾经交待我武功不可荒废,可我又哪里知道原先的“任千荨”是怎么打坐练功,再说我也没闲着不是,更何况……绯色平时平静得象块木头,一到了习武场上,严肃的像个魔鬼教练,好怕怕奥~~~~~~~~
至于夜爻,扬扬眉毛诡异的笑:“你只记得欠我许一个愿即可。”小样,本姑娘可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主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