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曲》靖渊

3、章二 桃花遇

　　顾先生这十里桃林真是如若仙境一般的美妙，落英缤纷，飞花漫天。桃林中万里嫣红一点白，红得妖冶如晖，白得纯朴如璧，我独在其中，静静感受着微风拂过我的三千青丝。嗅着郁郁桃花香气，靠着磐石朝着微湖又入梦了，徜徉在踏水临风的逍遥思绪之中。
　　一觉正酣之际，忽觉有人正在解我眼前的白绫，心下一紧，立马转醒，顺手举起石头向那人脑后砸去。那人却一把捉住我，手掌上是久握长剑的硬茧，扎得我的手臂生疼，耳边流入低低的笑声。白绫蓦然地被解开，一团光雾朦胧间映入眼帘，眼睛涩涩的疼痛，眼角似乎流下了什么。我赶忙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不让强光射入，怒喝道：“你这放肆的无耻狂徒，快把白绫还给我。”
　　他的身子有些僵，大概是以为我哭了，拗不过他的力道，手被掰开，白绫笨拙地被他缚着。我一把推开他，自顾自地缚好白绫，起身而去。他却一把捉住我，身影低沉却温柔地道：“别走，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感叹这天下竟有这般无耻之徒，纵然我鲜少踏足红尘，对别人的冒犯也一向谦退，但不代表我不会生气。我再次使出浑身力气甩开他，却被他抓得更紧，一把扯过，揽入怀中。我惊呼一声，耳根有些发红，他身上竟有黄沙铁甲的气味，我怔了怔，连忙，死命挣扎，耳朵敏锐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我赶忙大呼道：“平安，救我！”
　　平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脸侧呼啸一支羽箭，是平安的，那人身子一僵，抱着我闪过一旁，微微松懈之际，我立马挣脱出，平安跑来护住我，箭在弦上，隐有风声鹤唳。那人又沉沉笑着，我们身后却又一阵拔剑声，惊起地上桃花纷飞。一人恭敬道：“主子，属下来迟，恕罪。”那人摆摆手，广袖飘飘，桃源深处的微湖，泛起了雪白的浪花，拍打着石岸。
　　我感觉到平安的紧张和隐怒，这孩子虽从小就得沉着很，但毕竟只是个不满八岁的稚子。他用稚嫩而冰冷的声音定定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伤我家姊。”周围的众人都似乎一惊，那人愣了愣，大笑道：“好，想不到小小年纪，有如此出息。”随即是一阵刀剑入鞘的声音，我心头大石稍落，觉得势头不对。
　　毕竟人家人多势众，我寡身面敌，便只好压着满腔怒气，上前不卑不亢地对那人道：“敢问阁下何人？来东山何事儿？若阁下只是来寻衅的，恕不奉陪。”于是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拉起他的小手，镇定自若的离去。
　　不料那人快步挡在我身前，笑着道：“姑娘恕罪，在下萧翊，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侧过头疑惑地皱眉，他欺身到我耳边，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赶紧向后退几步，脸上火辣辣的，冷冷道：“萍水相逢而已，不见。”话毕，便拉着平安离去。却又被人拉住袖襟，这着实在是试探我的底线。便抽出平安背后的箭，裂锦之声响彻云霄。
　　我决然转身，不带一片桃花，匆匆离开，只留下身后众人死寂的沉默。
　　离玉皱着眉头，看着我的袖子那不整的模样，听了平安不带修饰的叙述，她的身上的火成功从叔父身上转移，到了那一位无耻之徒身上。离玉从来不轻易发怒，但一怒起来绝对不是平常女子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砸东西，或者骂人。纵使她觉得周围的东西都是谢氏流传的宝贝，不能轻易砸，不砸卖出去五百两，砸了就是一堆也不值一个铜板。
　　不管如何，她大约是受到了叔父风度的深深地熏陶，连发怒也特别有风度，从不大声嚷嚷，但能把你说到犹如面临滚滚海潮一般，随时都有被淹没的危险。若碰到什么死性不改的，就不是精神上的炼狱了，吃饭喝茶都得小心些，或许一阵风吹过，你的茶里就会多了些佐料。只有一个人屡试不爽——我的叔父谢雍谢居士。
　　正当离玉忿忿不平说要替我报仇雪恨之际，庆伯便拢着袖子走过来，向我道：“门外有一公子，说要拜见老爷。”我皱了皱眉头，问道：“叔父还在临风阁伤神？”庆伯无奈地笑了声，摇头道：“老爷是与顾先生去寺里找玄觉和尚喝茶，还未归。”我点点头，便着了庆伯先告诉客赶明儿再来，怎奈那客人竟不肯走，坚持要见到叔父才肯回去，便让他先到院子里坐着，让平安去瞧瞧是谁。
　　平安怒气腾腾地回来，甩了甩袖子，先拿了杯茶灌下，才冷静地道：“这人就是今天那厮，竟找上门来了。”离玉本来在沏茶想好生招待着，谁知一听，“砰”，上好的莲口青釉瓷杯便摔得粉身碎骨。我赶忙伸手拉住正要在另一只茶杯里放“蜜糖”的离玉，示意她不要这样。她十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尖声道：“蕴儿，你不会对这无耻之徒产生了兴趣吧。”
　　我赶紧坚定地摇摇头，又想今日遇到的人定非闲辈，那周身的不羁还有霸气，和那异于江南香气的大漠味道，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无赖，他的手下的口音完全不像江南的吴侬软语，倒似北方的粗犷。就是不明白，他今天一番举动是为何，其一可能是北方人都比较豁达不羁，其二不会是想借我来吸引我叔父的注意力，来显示自己的豁达不羁吧。虽然我叔父的确很喜欢和豁达不羁的名士交往，但豁达不羁的无赖，就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
　　晌午刚过，叔父终于回来见客，听说叔父出来时满面肃穆，有些不安，想不到这个人竟让我一向淡定的叔父又这种神色，真是奇人。
　　平安见天色尚早，又恐那人在见到我欲图不轨，便在叔父回来之后，拽了我到了顾先生的虚竹亭，人还未至，便是一曲如潺潺流水而至，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一人至，一人后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