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曲》靖渊

2、章一 东山醉

　　桃花飘落，平静的微湖泛起丝丝涟漪。我睡眼惺忪，半倚在桃花林边上的磐石上，身上泛起丝丝凉意，春意正浓。花香萦绕我的鼻息，让我想起了梦境里也是有着淡淡的香气，但不同于桃花的甜美，越发恬然。
　　我揉了揉额角，脑海中还映着两抹倩影，缓缓起身，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赶忙把衣边的白绫拿着缚上。这个旧疾已是约莫七年前的往事了，那年我才八岁，头不知往哪里一撞，眼睛便落了个毛病，不能见强光，为了不麻烦，我一般不将白绫脱下。
　　只是，牵扯的往事儿染着浓浓的血腥，我是不愿想起的，当然，那一撞也让我将前尘往事忘了大半，脑海中也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我摸了摸石下的酒壶子，却是空荡荡的。正在茫然之间，有些愕然地听到后面响起稚嫩却带着冷然的声音：“阿姊，你又喝酒了？”明明是该询问的语气，却非要带了点肯定和诘难。
　　我笑着摇摇头，微微撒娇道：“平安乖，别跟叔父讲。”小人儿却道：“这样大的人，都不会照顾自己。”我实在是太过于无奈了，有些好笑地道：“平安，你，又逃了顾先生的课吧。”小人儿明显有些震惊，周身冷冷的气场立刻熄灭了一半，但仍固执地道：“阿姊，别转移话题。”我不由自主地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顾先生应该很生气，叔父更加生气，说不定你又要去山洞里好好面壁一番了。”
　　小人儿明显颤抖着，我就知道，山洞，不堪回首的记忆呀——起码对于谢平安来说，十分受用！水潭的寂静被打破，可惜了那离玉带给我的上好醴泉酿。淡淡的米香味儿还在口里回绕着，我只俯下身子继续睡着，不管平安，他也不理我，靠着大石头坐下，往潭里扔着石子，还听到了水花飞溅的声音，应是小石子连打了几个转。
　　我精巧的小耳朵已经完全代替了我的眼睛，方圆十里，即使是一群蝼蚁正在搬家，我也听得清楚。但终究是有些不太尊重人家，万一人家正在说什么闺中秘闻，被我听去是真真不好，所以用白绫把耳朵也蒙上，终于把听力范围降到了方圆五里。
　　夕阳西下，芳草萋萋，染尽我一身粗布长袍，似与桃花融为一体，黑暗降临，世间万物真就与我融为一体了。
　　刚到门前，就见离玉皱着眉头坐在石阶前，她见了我，竟反常的没和我打招呼，而是满身怒腾腾地冲我抱怨道：“你可回来，你再不回来，你家叔父就要把家翻了。”我心底十分惊讶，偷偷捏了捏平安的手，他却甩开我，朝里面去。我心底十分地不快，又不好发作，便收拾好心情负荆请罪。
　　推开临风阁的门，一阵浓浓的杜康酒气扑面而来，直直让我这个酒品尚浅的人呛了半天。一踏脚便似乎踩到了什么，好似是叔父的最心爱的玉箫。离玉不知什么时候在我身后，带着三把火的她，隐隐地怒道：“真是的，真是的，这样乱，打仗似的。”平安也不语，依他的性子，若他看到真像离玉描述的场景，定然眉头深锁。
　　听离玉说，她只看见叔父的只有沈元濮沈居士怒匆匆的走出园子，然后叔父从屋里扔出一把琴，又在屋里砸了一通，才平息。不幸，离玉在叔父砸琴的时候，正好经过，还差点成了琴下冤魂，焉能不气？
　　我掐了掐手指，到底把事情的纹路理顺了。约莫是沈居士见天下不太平，又来园子劝叔父出山，被叔父再次婉拒。岂料这沈居士是认死理的人，虽平日与叔父亲密无间，但就是搭不上叔父的思路，认为大丈夫就应该以天下为己任。叔父与他便吵了起来，我想叔父最初是退让的，不然哪能进去三个时辰，以叔父的唇枪舌剑，不到半柱香时间，沈居士定然会落荒而逃。
　　不过当年嵇康与山涛也为知己，最后山涛审时度势，本想让嵇康任吏部尚书，谁知道引出了一段“绝交”的佳话。今日叔父这一段异于伯牙绝弦，不谢知音，反而反目成仇，摔琴断义的佳话，是何等的气派，定能流传千古，春秋永颂。
　　于是我转身向离玉安慰道：“你也知道我这叔父，没个条理，姐姐，辛苦了。”离玉怔了怔，摇摇头道：“为什么每次都这样说呢？我的辛苦什么才是个头啊。”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离玉便招呼了几个下人，收拾内室，并把我那借酒浇愁，却不胜酒力的叔父抬上的榻子。
　　这一日，酒气挺重的，离玉入夜来跟我说了会儿话，见我不太舒服，便赠了我两颗解酒散，果然，她还是很了解我的。
　　就这样在解酒散甘草兰馥香气中，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境里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回荡，其中夹杂着淡淡的兰花香：“等我，等我。”

作者有话说

　　看官们，大安！！！文风前面很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