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谁会凭栏意》靖意

7、（七）

　　五年前的时候，他在香港刚刚工作满两年。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来香港的内地人都有这样复杂的情绪。尽管高薪厚职，却依然想回到故里。快节奏的生活与高强度的工作有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寂寞的感觉更像毒药一样蔓延周身。父亲突发性的轻度中风更坚定了他回内地的决心。父母在，不远游。这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适逢，老友佳谦所在的规划局有一个空缺，H市离故乡Z城又足够近，他不无意外地接受了这份邀请。一切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然而，他毕竟在这个东方之珠上待了四年的时间。学生时代的最后两年，与初出茅庐的最初两年，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最后的几天，他以一种缅怀的方式与这几年一起打拼奋斗的同学同事聚会告别。他也一个人坐上观光巴士看铜锣湾的夜景，又或是再到维多利亚港的海边看一遍“幻彩咏香江”。最后一夜的时候，他买了时下正红的歌手RAY的演唱会门票。RAY一贯以儒雅的情歌王子示人，嗓音条件极好，没想到却也是跳得之人，快歌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他是十分享受这个晚上的。
　　临近尾声的时候，RAY翻唱哥哥的《为你钟情》时，坐在他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尽管满场都是尖叫呼喊声，但是林靖言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女孩的啜泣声。再看那一张略显稚气的脸，真正是哭得梨花带雨。他想，现在的小姑娘追星果然疯狂，居然能投入这么强烈的感情。林靖言觉得自己果然老了。
　　散场后，他想再去星光大道上的那家星巴克坐上一晚，再吹吹维多利亚港的海风，看看华灯绽放的香港。他没有想到那个坐在她边上的小姑娘竟是与他去往同一个目的地的。他们搭乘同一趟西铁线到达尖沙咀，步行至星光大道。然后，他坐在星巴克的里面端着咖啡看着她，她站在星巴克的外面倚着栏杆望着海。
　　他知道从那一首歌起，她就一直在哭。持续到现在，这已绝不是一个粉丝对于偶像的狂热了。应该是有些别的事的。他想，她该是在为一个人流眼泪，要有怎样深的感情才能为他哭到筋疲力尽呢？而他发现自己竟然这样羡慕那个人。
　　一整晚，他屡次想过去递上一张纸巾，又或是一杯热咖啡。可是最终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她应该只想一个人待着吧。然后他静默地注视了这个女孩一整晚。直至天明的时候她轻轻地离开。
　　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偶尔会想起这样奇特的一个晚上。他从来没有花过这样的心思和时间去注视一个人，因而印象深刻。他也会想，她现在不知过得好不好。应该会很好吧。

　　饭后，林靖言执意去洗碗，叶忱意就被打发去看电视了。林靖言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在看一部最新的刑侦剧，神情专注投入。他听佳谦说过这部刑侦剧，据说剧情极为吸引，案情结果每每令人跌破眼镜，却又在情理之中。他在叶忱意旁边坐了近十分钟后，她才发现他正闲适地靠在皮沙发的椅背上与她一起看着剧情的发展。
　　“你猜谁才是凶手？”叶忱意出声。
　　“嗯。应该都不是。或许是那只雪橇犬。”
　　“怎么可能，我觉得必然是她丈夫。”叶忱意声音笃定。
　　“不会是她丈夫。”他说。
　　“不然我们打赌？”
　　“赌什么？”
　　“嗯……我的房子想重新装修呢。我赢了，你得帮我画室内设计图。我输了怎么都行。”叶忱意觉得自己赢定了，又觉得让林大设计师帮自己做装修实在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
　　“赌得还真大。”林靖言故意叹息。
　　叶忱意笑得更为得意。
　　“那如果你输了，就来帮我做饭，直至此项工程结束吧。现在，我先进去工作了。你看完这个案子记得告诉我结果。”
　　案子被揭晓的时候，叶忱意几乎想破口大骂了。凶手居然还真的是那只狗。
　　于是在送叶忱意回家的路上，林靖言听到叶忱意这样对自己说：“这编剧显然不是地球人。所以我输是不可避免的。还是你们火星人思路比较一致。”
　　林靖言看着叶忱意无比郁闷悔恨的样子，觉得心情越发的好起来。“怎么都好，愿赌服输才是王道。”
　　叶忱意只好点头称是。
　　上楼梯的时候，她又不甘心地转身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是那只狗的？”
　　当听到林靖言的那句“一般推理”时，叶忱意开始认真地思考她做菜的时候要不要在里面下一点巴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