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谁会凭栏意》靖意

5、（五）

　　叶忱意不知道她和吴皓严的缘分究竟算深还是浅。
　　他们是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一路相伴成长。青葱岁月里的他和她怕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可是，他消失后，那些琐碎的回忆总是一个冷不防，从尘封的盒子里跳出来，让她生疼，但她却从来不舍得真的丢弃。
　　他叫她小意，她叫他阿严。
　　他替她顶过罪，她陪他挨过骂。
　　他陪她练达标，她看他在足球场上满场飞。
　　他在她的语文书上画鬼脸，她在他的数学书上倒着写他的名字。
　　他们分享过一对耳塞，他们喝过同一瓶水。
　　关于未来，是他们一起描画的，做一对天涯侠医；关于理想，是他们互相勉励打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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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命运总会冒出那些个不怀好意的玩笑。
　　大二暑假那年，阿严他们系的一个课题组去邻省实践。他对她说，等他回来就陪她去香港听RAY的演唱会，可是他再没有回来过。接到噩耗的时候，叶忱意正在家里看《诊断学》，书上正讲到了有关心脏性猝死的章节。作为一名医科生，她一直很勤勉。可是那一刻，她觉得这样讽刺。消息说，阿严在几小时前被同学发现心脏性猝死在旅店的床上，走得很安详。她觉得老天跟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她是知道阿严小时候有轻微的心脏病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未见有任何不妥，现在这个消息于她无疑是晴天霹雳。叶忱意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她拒绝任何人的宽慰，她没有去阿严的葬礼，她依旧按着阿严走前原定的一切计划行事。父母当然是极不放心她的，可她掩饰得很好，只说想独自去旅行散心。
　　半个月后，她真的到了香港。那晚，她随着周遭兴奋的人流挤进红磡体育馆，看RAY的演唱会，她依然保持得很平静。事发至今，她甚至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出人意料的是，RAY居然在接近演唱会尾声的时候突然翻唱起了哥哥的《为你钟情》。前奏响起的时候，叶忱意如梦初醒，望着身侧空着的座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直至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最爱的阿严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并且再也不可能回来。
　　而她毕竟是一个极坚强的女孩。那一晚，在香港的流光溢彩中，她几乎流光了所有的眼泪，然后独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回到家乡。她知道，她没有权利放弃什么，生活还要继续。她有着对自己父母未尽的责任。她还要帮阿严照顾他的父母。
　　只是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他们之前计划的那样去做一名外科医生了。那样直面死亡的职业已经不是她可以承受的了的。所以她继续认真完成学业，转而考取了省卫生厅的公务员。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他们曾经的理想。她想，阿严应该不会怪她吧。
　　“可是，阿严，我那么想你。”入梦的时候她喃喃说道。

　　林靖言再次见到叶忱意的时候，是在三天后的下午，地点依旧是在省人民医院。他代表设计院过来开会。作为新工程的主要负责人这个会议意义重大。而他之前对叶忱意说的新工程就是本次省人民医院的规模扩张。叶忱意自然也是过来开会的。她正在跟进公立医院的规模扩张问题。必须把此次省卫生厅经调研后做出的建议性指标向各位业内人士公布。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接近晚饭时间了。省人民医院的领导在香格里拉酒店安排了饭局。进包厢的时候，张院长挥手叫叶忱意过去，对坐在左手边的林靖言说：“小林，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们省厅的小叶。这次医院的规模扩张，还是要靠你们的通力合作的。”
　　“张院长，其实我和叶小姐本就是朋友。关于合作的问题，我想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于是叶忱意便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坐在了林靖言的左手边。
　　作为本桌的唯一一位女性，叶忱意被幸运地允许不喝酒。相比之下，林靖言就惨得多。他是年轻有为的新锐设计师，又是这项工程的负责人，自然成为大家进酒的对象。叶忱意都数不太清他究竟喝了多少杯。可在见缝插针中，他依旧时而细心得为她布菜，体贴而周到。果然是个心细如尘的男人。
　　散场时，林靖言自然是不能开车的了。张院长本欲派司机送他回去，可是被他婉言谢绝。叶忱意有些不放心他，于是待众人散去依旧未离开。
　　“小意，你会开车吧？能送我吗？”
　　显然，叶忱意又是没有办法去拒绝这种提议的。
　　其实他们住得极近。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事。林靖言自然因为上次吃饭送叶忱意回家后就知道了这一点，要不也不会提出这种建议。
　　当车停入林靖言所在小区的车库后。叶忱意正准备告别，可林靖言却说：“我送你回去。现在治安不好。”
　　声音一如既往地带有压迫性。叶忱意又只好点头应允。
　　路灯下两人比肩而走的身影看起来那样和谐，林靖言只想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没有尽头。他想，从一开始就好像已经注定了往后的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