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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瞬间的一个念头事情就变了质 ...
早春,周日的北京,乍暖还寒。
新兵杨坐在颠簸的978路郊区支线车上,心里暖融融的。新兵杨怎么也没想到,连里能这么痛快地给他这个新兵批假外出。
除了新训基地黄沙飞扬的训练场、两点一线偏远的深山哨位,他,这个“到北京当兵”的北京兵,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北京。
尽管,此时车外的风景仅仅是从北部山区变换到南部郊区,但是,那往返的汽车和路上的行人都让他觉得新鲜和火热,他的眼前已经不仅仅是干枯的荆棘丛了。
2个多小时后,下了车的新兵杨有些茫然地立在×部门口。
这里不是总部机关,可这个门咋就那么宽、那么高呢?比起师部的大门要威严得多……咋就那么气派呢……新兵杨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哨兵很标准地打了一个手势,新兵杨顺着哨兵所指的方向进了大门接待室。新兵杨莫名地红了脸。
推开门,一阵热风迎面扑来,接待室里很热,已经很长时间不熟悉这个温度了,新兵杨那被寒风刺过的“高原红”,条件反射地热了起来,脸,更红了。
值班的兵们逐一登记办理手续,其中一个下士还用眼睛上下扫了一下新兵杨。新兵杨的脸更热了。人家这的兵,军装都很贴身、平整,似乎没人像他那样,军装里还穿着大棉袄,显得那么皱巴,那么……
他下意识地用手抻了抻军装。
拿好进门条,新兵杨进了营区大院。他尽量管住自己的眼睛不东张西望,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座花园似的营区,真的让他羡慕,非常羡慕。
整洁的小径,或直或弯,路的两旁是剪得齐齐整整的灌木;楼与楼之间隔着绿色草坪,金灿灿的迎春花站在草坪上开得肆无忌惮,一栋栋白色的小楼隐没在饱满的梧桐树群之中。他站在一栋小白楼前,看见几只胖胖的小麻雀,披着阳光,在脚下的草地上,“吱吱”地唱着,跳着。
新兵杨一时竟有些发呆……
“二哥二哥。”是奶声奶气的红红。新兵杨懵懂地扬起脸,红红的小白手在眼前晃了一下,这才醒过味来。本来在老家就很局促怕看女孩子的他,看着红红忽闪忽闪的黑亮眼睛,齐刷刷的短发,干干净净的小脸儿,合身的军装,这个当哥哥的竟忽然地不好意思起来。
进了楼道,新兵杨的脸变烫了。
比连部楼道要宽出两倍不说,楼道铺的都是整齐的地砖,连部好像就刷了层水洋灰。
楼道里往来的女兵们,都好奇地盯着他看,并且,是从头到脚地盯着他看,盯着他的脸看!
天,咋这么多女兵啊!
女性特有的气息,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新兵杨在感受着异性的磁场带来的极度眩晕之外,恨不得立刻拉下军帽把脸给罩上。
红红嘴里还在叽里呱啦不停地说,新兵杨心里紧张,嘴上答非所问。进了红红的宿舍,红红的战友们都很知趣地打过招呼走开了。
新兵杨带着脸上那两块热乎乎的“高原红”,尴尬地坐在椅子上。很孤独。
红红依然不停嘴,一会儿又弯腰从床头柜子里翻出两个小包裹,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靠墙的一排木质柜子边,要给他找好吃的,好像她有一个百宝包。
红红一边摆弄那两个包裹,一边问:“二哥哥,我探家的时候听大娘说,你好长时间不给家里写信呢。他们都着急了。你分到哪里去了?大娘跟我爸说,让他在北京你那边部队里的熟人给关照一下。”
新兵杨动了动眉毛,想说话,但嗓子里发干、发紧。
他是很长时间没给家里写信了,他不知道怎么写,他也不知道在三班那个哨位上站岗站到何时,除了站岗,只有站岗。想着父母送他前自己留下的豪言壮语和妈妈的眼泪,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写,也不知道怎做才能有出息,反正在三班是没出息的。
妈妈竟然开口求了叔叔,他脑子里闪了一下婶婶的那副表情。
红红说她年底就要直接上卫校干部班了,毕业了应该可以进军区总医院,最次也能去二炮那个医院。当然,红红的这条路,他爸爸早就给她设计好了。
都是来当兵的,红红的部队怎么就这么好呢?她还能上学。只因为有他三叔吗……自己的将来呢?三班?当然不是。还在那里站岗的话,连考军校复习的时间都没有,时间长了,与人对话都是个问题。真想也考军校,找到一个能给时间复习考试的地方啊……
新兵杨嗓子里越发的干,他使劲地咽了咽口水,说,红红,我要上厕所。
红红说,你出门要下一层楼,一直往东走到楼道的尽头,别走错了啊。
新兵杨脑子乱糟糟的,嘴里应着,推门出来。他低着头,躲避着女兵们探寻的目光,一直走到楼道的尽头看见“盥洗室”三个字,推门而入……紧接着,楼道里突然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啊,快出——去——!!”
女兵们纷纷从宿舍跑了出来。
只见,在盥洗室的外面,目瞪口呆的新兵杨垂着两只手,不知被哪个女兵的毛巾打了脑袋,一脸的水,正滴滴哒哒地顺着脖子流到了军装上。
原来,那正是女兵们的洗澡时间……
红红从宿舍冲出来,飞跑到了新兵杨身边,边拽着他往屋里走,边数落他,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下一层楼吗!你搞什么啊!
出了丑的新兵杨,这一刻就像一只打了卷的猫,蔫头耸脑,一时羞愤交加。嘴里仍在不停地解释:“我……什么也没看见呀……雾蒙蒙……白花花……”
还没说完,马上被红红给抢白了去:“你给我停!你还看到白花花……”
常后悔的人,不论他怎么选择都会后悔。这个,大概与人的欲望和思维惯性有关。没有欲望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欲望太多,过于尖锐华丽,往往就会变了味道……
九连的训练场。
尘土飞扬。
前倒,后倒,蹲马步,几套拳下来虎虎生风。
我哥站在一列队伍前,大声喊着口令,一排!开始!迅速地挥了一下右臂。只见第一排的战士双手攥拳,胳膊平行护在胸前,有节奏地、按顺序地扑倒在身前的那一汪泥水地上。只听“啪、啪”的身体与地面接触时的强劲声音,泥水和汗水裹在每个兵的脸上。
只有一个兵动作稍稍迟疑了一点。
我哥用余光瞟了一下,新兵小牛,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兵吼道:第一排最后一名!
平时,我哥的嗓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厚厚的,语速很快,据说,不见其人也会为他的声音着迷。只可惜这么好的嗓子除了拉歌时还派得上用场,单独拎出来就露馅了,没有一首能完整不跑调唱下来的歌。尤其那首“一剪梅”更是经典,第一句“真情……”听者会如痴如醉。等到第三句换音就完蛋了,听众会不忍地要求他放弃并交出麦克。除此以外,你要是听见他用他“低音的高八度”吼两下,还真是很有点子震慑力。
说多了,回来。
我哥对着小牛:“你,怎么回事!”
眼前是湿湿的泥地,小牛的前面恰巧有个泥坑,他,犹豫了。
还没等他细想,“啪”,便被一只脚踹倒在泥坑里。由于没有两臂和两拳的防护,他的脸完全浸到了水坑里……鼻子破了。
泥水、血水和汗水,满脸都是。
那一脚是邹剑龙飞出来的。只听他嘴里骂骂咧咧:“你个傻×!就不该当兵,泥怎么了,当兵连泥都怕,子弹来了你不得尿裤子。我看谁敢扶他。”
我哥快速地跑向队尾,喊两个兵扶起小牛并看着他的脸说,快去洗干净,找卫生员!尔后,斜着眼睛瞪了一下邹剑龙。邹剑龙尴尬地掸了一下自己的作训服,用下巴对我哥说道:“训练完了,来我这儿一下”。说完扭身走了。
训练结束。我哥穿着浑身是土的作训服推开了连部的门。
邹剑龙手指夹着一只烟,瘫在沙发里。见我哥进来,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划拉了一下说:“坐这儿。跟你打个招呼,关于三班人员调动。连长不在家,我做主。”
我哥没坐,边听邹剑龙的说话边找他的水杯子,左看右看没找到。这时,通讯员王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我哥的水杯,轻轻地放在了他眼前的桌子上。
我哥“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用手抹了一下嘴,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谁?调哪儿?”
“三班的杨非。”邹剑龙拖了一个长音,随手弹掉了落在衣襟上的几粒烟灰。
“杨非?两个月前刚刚送到三班去的那个新兵?”我哥小惊了一下。停了片刻说:“我的意见是等连长归队再说。再有,支部研究一下比较好。你现在就决定,我认为不妥。”
我哥话音未落,邹剑龙就像被一万只毛毛虫刺到了屁股,“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老高。
他抬高了嗓音,眼睛却不看我哥,对着窗外的训练场说道:“开什么会,研什么究!现在我说了算!别以为你……我看你眼睛整天长在头顶上了!”
他没说完。其实,就算他中间那句话没说出来,我哥还是知道那里面的意思。
自从我哥当兵以来,他满脑子想的是要用自己的努力去兑现他的梦想——一名真正的职业军人。
从新兵连开始,一直到他考学、毕业、回老连队任职,他从来没有松懈过。但是,慢慢的,他隐约能从战友们的聊天中听到刺耳的信息“谁比得了他呢,他家朝中有人!”
就像邹剑龙有着极端的自尊心、听不得别人的反对意见一样,我哥也听不得任何人话里带话的腔调。这是他最鄙视的。当他听到邹剑龙这酸话时,忍不住摔门而去。
管他娘的!
就这样,新兵杨在三班呆了两个多月就又回到了连部。
他想起爹的话:出门在外,最终还是要自己选择85、96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是那封他咬着牙、低着头给叔叔的信起了作用。尽管,在把那两页纸装进信封的一刹那,三婶子的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
不知为什么,回连部的新兵杨,特别怕与我哥面对面,他怕我哥那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儿。如果新兵杨远远在楼道里看到他这位平时总虎着个脸的副连长时,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轻轻的,迅速的,就怕和他对眼神。
到底是愧,还是怕,抑或其他,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哥并没有在新兵杨的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异样的表情,尽管,他看不上他,他从心里看不上他。但,他还是他的兵,三连的兵,要尽快地让这个兵融进九连。
看着刚刚回来的新兵杨那一脸的小心和局促,看着这个小新兵脸上那两块“高原红”,我哥的心里,竟然冒出一点点怜悯。他知道小新兵怕他,但对着这个从三班逃出来的兵,无论如何也给不了笑脸。
新兵杨又和他的小老乡新兵张在一起了。
他的下铺就是新兵张。
这天,熄灯之前,我哥进班,来看白天训练脸上挂花的新兵小牛。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我哥弯腰用手指头轻轻碰了一下,疼得小兵龇牙咧嘴但没敢出声。
我哥故意板着脸说:“龇什么牙。这算什么,多大点事啊。咱们连的兵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像你这么娇气的!你看看你班长,刮大风下大雨,我们照样扑到泥里。这才是九连的兵!过两天,跟我到训练场我教你要领。”
接着,我哥扬起脸对着新兵张说:“小牛,你跟张阿立比一比,看谁这个月的会操表现好。”然后拿眼睛扫了下四周,喊“杨非!”
恰巧新兵杨端着一碗热水刚刚进来,一激灵,手一抖,热水溢出来洒在了手上,这叫一个烫!
“有……有!”新兵杨不敢扔下那碗热水,但又烫得不行,只能夹着嗓子回答道。心里还默默地念叨着:别紧张别紧张,看他,看他!
“看来你在练瞄准。”看着新兵杨那一眨不眨的眼睛,我哥忍不住提醒:“去,把你们排长叫来。去我屋。啊,那个你,一起。”
新兵杨应了一声,飞快地去找他排长。
当新兵杨和排长跨进我哥的办公室时,他发现,一贯穿着作训服的副连长竟然也有一件不是军装的衣服——藏蓝色的毛衣、袖子短短的浑身是心型图案的毛衣!
新兵杨一时感到不太习惯,似乎,那看惯了的眼神也和这毛衣一起,变得暖融融了起来。
这时,我哥看着新兵杨,前所未有的认真:“杨非,你排长这会也在,就跟你排长和你在这说清楚。从明天起,你开始担任咱们连的军械员。下周去参加团部的培训。”说这些话时,我哥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新兵杨的眼睛。
“我希望你,时刻记住自己是一名军人,是咱九连的兵。还有,不管是什么牌,只要发到你手里,好坏你都得拿着。你,懂了吗?”
新兵杨望着我哥,这一次,终于从心里翻出了一阵羞愧。
我哥顺手拍了一下有些发怔的一排长的肩膀。显然,一排长一脸迷惑。
尽管我哥不同意邹剑龙的这个私自决定,尽管他心里塞满了情绪,但,他不能够在兵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不满。
这是他九连的传统,连部一班人的决议,在连里一定是一个声音。对于邹剑龙的问题,等连长归队后,会有办法解决的。更何况,他希望能有机会,他确信有机会把这个打小算盘的新兵杨带成他真正的兵呢。
我哥牛归牛,但他的上下级观念很强,听妈说,他小时侯跟院子里那一帮淘小子们玩攻山头,他比人家都高一头,但却被“司令”分了个勤务兵。“司令”心眼贼多,经常举把小木枪高喊“同志们冲啊!杀啊!别让鬼子跑了啊!”一把小手枪在头上乱飞舞,自己却不一不动。结果,每每“司令”一发话,眼见着我哥当排头兵做一腔仇恨状往沙子堆上猛攻,也总是第一个摔进敌人事先挖好的陷阱。
据说,俘虏以后因拒绝被当马骑一下,主动要求像五壮士一样牺牲,再从大沙子堆上“跳崖”。晚上回家,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地方,衣服里鞋里全是沙子。
我妈那会常跟楼下媱媱她妈唠叨:这傻儿子长大以后可怎么好呀,欸哟。其实,妈大可不必那么担心。
我哥的那个贼心眼司令后来长到165米就停止了正常发育,不会再指挥他儿子跳陷阱了,而那时,我哥已经接近180米,因为篮球打得好,跟兄弟们够意思,在大院和八一学校里才渐渐地成为了“头”,
不过,对长辈的服从和礼貌,我哥是没得说的。所以,当兵以后,再加上军人“服从”的天职,他都做得更好。
对邹剑龙,我哥强压着火气并按照九连一直的传统去做的。他对一件事深信不疑,邹剑龙身上的那些军阀习性迟早要被完全改掉,进了九连的熔炉就一定要被炼成九连的兵。不管是谁!
自从到九连以来,邹剑龙的心里就不痛快。
从老部队被调到这里,本不是他的愿望。作为一名普通的基层军官,原本,他是想调到上级机关的。上尉,他现在的军衔,调到机关当个干事、参谋,很合适。如果到了校一级就不好挪动了。等着他的将是越来越残酷的竞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军官也是兵。
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按部就班地顺着金字塔往上走。走到一定高度上不去的时候,并非原地待命或保持旧有的生活秩序和节奏,就能够继续。必须要面对变化。因为等待每个人的,将是人生的转折。对一部分人来说,可能会更好;对另外的一部分人来说,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实话实说,本来,团部有他一个位置。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到九连。什么军阀作风,扯淡,在四营他根本就不算什么军阀,都像那帮奶娃子兵唧唧歪歪的拎不起来,什么时候能成个气候呢。想起当年他在大阅兵时拔军姿练得不能打弯儿的两条腿,在烈日下挺过几近生命最后极限的挑战……妈妈的,比起那会儿我吃的苦,现在的孬兵算个龟!
让新兵杨去当军械员,确实是他自己的主意,一半是因为上边那个打招呼的电话,一半是他要给九连来个下马威。是谁规定的上边打了招呼就一定要听的呢。只不过他恰巧就要这么办。邹剑龙的自信90%来自于他过硬的军事素质。
这天,连部晚点名。
站在全连战士面前,邹剑龙看了一眼白天与排长外出归来的新兵张:“这周的训练效果不好。张阿立,听说你最近不舒服吗?你长这么大个子,怎么在训练上装孙子,一外出就活蹦乱跳的,打扮得光溜溜的,熏得苍蝇都不去!”
新兵张窘着脸。他从来没把自己打扮得光鲜过,要不是排长,他才不想外出呢。这两天确实感冒了,本来就头昏眼花地坚持着训练,嗓子疼得都说不出话来。
邹剑龙这么当众训斥一番,全连人的眼神都刺在他脸上,真跟刺了一百多根钉子一样。新兵张憋屈着脸,鼓着嘴。憋得他里里外外就一个字——“疼”。
晚点名结束。
我哥推开了邹剑龙的门。
“我对你有意见。”老兵17直勾勾地瞪着邹剑龙。
“啥意见?”邹剑龙也直勾勾地瞪着我哥。
“你不了解九连,你不爱九连的兵。你粗暴、简单,军阀作风!”我哥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
“军个屁的阀!你他妈没资格跟我讲!老子晒暴皮、断骨头的时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儿吃糖!”邹剑龙也爆发出来。
他话音没落,我哥一个大跨步冲到他眼前,以60度角的距离向下死死盯着他的眉心,同时,伸出右手食指——我哥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到的这个手指头上——这个经常挥胳膊时忍不住点两下的手指头,点着邹剑龙的鼻子低声吼道:
“把你的话给我收回去!收回去!操!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
一刹那,就在一刹那,邹剑龙马上反应出我哥的这个令他极度讨厌的破手指头,“噌”的一下,迅速伸出右手扫了过来,只见我哥立即用左手锁住他的手腕,同时飞出右拳正对邹剑龙面门下去,邹剑龙闪身往后一仰,还没来得及回手,我哥的右腿快速地下到他裆下,拽着他手腕的同时左手向前向下一拽,把他的身子向左一拧——眼看就要转着举到头顶甩出去……也是在这一刹那,我哥,忽然停住了。
他一下子松了手。
邹剑龙很敏捷地一个小翻身,他的身体一直绷着劲儿,很快地就站直了。
我哥没说话,蹽开大步,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邹剑龙望着他的背影,咧了咧嘴,边活动手腕边说了句:“兔崽子,还有把子力气。”
后来,我哥说,当时血往上涌,脑子里就一条,把他转起来摔出去……可就一刹那,一个念头闪了一下,“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呢?!”他松了手。
其实,有时就是瞬间的一个念头,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我那会就是停了一下。毕竟和当年在师部把人塞进水池子不一样了。要真是把他摔出去,为了解气?为了逞强?我的兵们会怎么想连里这几个人啊。”当然,这些都是老兵17冷静下来以后想起的。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这个每天都坐在自尊心大弹簧上的邹剑龙,自从与我哥发生了这次“摔人未遂”事件后,屁股下的毛毛虫越来越少。可见,有些人需要讲道理,有些人需要出拳头。
而且,俩人相遇时眼神对眼神,就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主动地将对方跨越过去。短时间内,邹剑龙有所收敛,连长仍未归队。
上午体检。年轻男同事和我一起进B超室,谨慎地问医生:没怎么憋尿怎么办?
小女医生冷酷地回:男的不用憋!
他看我。
因为我在外面一直在说多喝水什么的,可我哪知道男的不用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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